奶还没有发出来,周翠云给外孙买来奶粉。那牌子叫三鹿奶粉。
三鹿奶粉出事是多年以后的事情,这时是公元1997年的腊月。
凭空多出来为何宝贵买补品、做饭、洗尿布,洗衣服等等,把周翠云的工作量加大了一倍都不止。
所以,六十多岁的周翠云一到晚上,倒头就睡着了。
大床的另一头,何宝贵独自哄着孩子,在必须坐起来的时候,她用半边屁股支撑着自己和孩子。
因为,怀慧明时落下的痔疮因为生产时用力,现在是非常严重了。那痔疮就像一块多余的木头楔子楔在那里,让何宝贵的伤口愈合的很慢,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会疼痛难忍。
母亲太累了。晚上没有人帮她,她只能一个人支撑。
何虾贵回来给了何宝贵二百元钱,因为在去M市做夜市生意前,蔡跃进的母亲去世了。何宝贵没有去,却是带了二百元钱给他们的。
这个时候,蔡跃进跟何传贵已经分开做生意了。何虾贵也从母亲周翠云的娘家,找了一个叫宝儿的晚辈女孩帮她在小镇照顾孩子们读书,她自己却不再做小镇的生意,到S市帮蔡跃进一起做生意。
何虾贵家的生意做的不错。还在准备办一个服装厂。
何传贵听说妹妹给他添了个外甥,自然欢喜的很,再去S市进货的时候,特地先去了廖又德的店子一趟。
在此之前,何传贵没有到过这里。这次为了妹妹和外甥,是边走边打听找到廖又德的。
廖又德对于来报喜的舅兄,倒是很客气,请他到餐馆吃了顿饭才送走。
但是,廖又德就仿佛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已经来到世间一样,就仿佛何传贵没有来说过什么一样,毫无动静。
不只是廖又德,偌大的廖氏家族,上至廖父廖母,下至廖又德的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人到何家塘来看何宝贵和她的儿子一眼。
能做到如此干脆的人家,世上可能没有第二家!
在此之前,每逢何宝贵决心一刀两断的时候,最不干脆的也是这户人家!
廖家的刻薄到此众人总算看到了。
不管怎样,孩子是廖家的,就不能如此冷漠!
何宝贵住在附近的姑婆早就不在了,可是,姑爹却还健在。
这姑爹平时最是息事宁人的,一则也是富农的成分,从来没有责备过任何人。
这一回,何宝贵的姑爹都看不下去了:“廖家的老东西,都是些死货!”。
廖家最是不拍被人骂的人家,头一年何宝贵难产,无不与老人没有尽到关心指导的义务有关;现在,白得一个孙子,还在装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祸兮福所伏!何宝贵阴差阳错,比生慧明幸福百倍地做了个好月子。
周翠云餐餐给何宝贵想著法子弄好吃的,把何宝贵的奶水发的很是充足。
奶水是甜的,要消耗体内的糖分。何宝贵就连猪蹄加糖也能大碗的吃进去。
周翠云什么也不让何宝贵干,除了解手,都不让何宝贵下床。
这样,一个月子做下来,何宝贵竟是连尿布都没有收过一块。
看看快出月子了,大家怕何宝贵闷,就把麻将桌设在何宝贵住的何家的厨房里了。
打麻将的都是看著何宝贵长大的女性长辈,何宝贵哄睡了孩子,就在一边坐着观战。
六婶的手气不好,接连输牌,观战的六叔就摩拳擦掌想助她一臂之力。但是六婶就是不让六叔上阵。
他们这一对,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六叔在外面事事比别人强,但是,在家里,一切都要听六婶的。
六叔见不能上阵,就议论起何宝贵的事情。
“******!廖家不是当作没有这个孩子妈!干脆把他卖了!还能至少得俩万块钱!”,六叔平时见多识广,他可能真的知道这个孩子可以值多少钱。他发表的也是他对于何宝贵的处境的自己的见解:卖了这个孩子,再婚。
何宝贵听见六叔这么说,眼泪立即就流下来了:她的孩子是可以卖的吗?虽然六叔没有恶意,大半也是在为她不值。但是,她这样千辛万苦得了的孩子,竟然让人想到了要拿去卖掉!
大家见何宝贵这样,再也不敢说下去。
过年的时候,何传贵给何宝贵端来堆了很多菜的一碗饭,算是过年。
因为何宝贵还没有出月子,是不能上桌子吃年饭的。
何宝贵自从有了儿子,其实心情不错,所谓有子万事足,就是这样的心情吧。--廖家没有动静,别人觉得意外,却在还不够的意料之中。所以,何宝贵并没有情绪的波动。
何宝贵的儿子在第三天的时候,何宝贵给他把尿,这家伙竟然能把尿高高地冲起来,撒到一米开外,笑的何宝贵叫母亲赶快来看。
寒冬腊月,周翠云也不让何宝贵把孩子再弄出来把尿,而是用布袋子装了灶下的柴灰,垫在尿布下吸尿。
这样,不过是她多洗一些尿布,孩子不会有感冒的危险,也能保证孩子总有干床睡着。
这个月子,何宝贵母子因祸得福,享足了周翠云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