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66年,何家塘生产大队第8生产小队在秧歌,红歌,大会小会的节奏中,送生娘娘给8组送来了一船“坛子”--江汉方
言,女孩又叫“坛子”。前一年,则是清一色的7个男孩。
经过几年的人口出生高峰,国家开始提倡计划生育。周翠云第一批响应。因为太困难,何家再也没有增加人口。
何宝贵在家排行第三,在8个同年的女孩中排第4。
由姐姐何虾贵负责照看弟弟何传贵和妹妹何宝贵。
下雨的时候,外面下大雨,何贤木家里下小雨--麦草盖成的草屋到处漏雨,有时用上所有能用的东西接漏也不够用。
起大风的时候,何虾贵和何传贵就追着被吹落在地下随风飞跑的屋草跑,一边跑一边哭叫“我的屋啊!我的草啊!”。
几十年后,他们也还记得这些起风下雨的日子。
最难的是每年春天4、5月间,队上分的口粮往往不够吃,如果天天夹菜还是没有渡到下一次队上分口粮,周翠云就会厚着
脸皮出去借米。但是,别家也只是略略比她家强一点点。于是,她每次都要在上谁家去借这个问题上大费脑筋。要肯帮她
要正好借的出来。每次思量好久,她才好似下定了决心一样冲出屋外去。--她的孩子等着吃饭啊。
队上分的柴草总是不够烧,为此,何虾贵在看弟妹的空余,还得去河边的树林里扫树叶。
贫困的生活在何家的孩子的脑海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也让何家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孩子更懂事。
何贤木也想改善这样的生活,但是他除了每天带着队上的人拼命干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上面派下来要去几百公里远的黄石县修铁路的任务的时候,因为这比在家里劳动每年可以多拿12元钱,何贤木想也没有
想决定去了。这一去要三年才可以回家来。
何贤木是公元1968年带着8组的5个精壮男劳力去修铁路的。
周翠云带着三个孩子生活。
周翠云从离开家门到回到家里,人在田间心却在孩子们身上。她老是觉得孩子们在哭,有时候,生怕孩子们玩水出了事-
-队上就算有老人照看的孩子,也发生过在水坑溺水身亡的事。
每当她回家看到孩子头上或者身上摔伤了,她就会无助地哭泣--毕竟虾贵也是几岁的孩子,怎么能够免得了照顾不周呢?
有一次,周翠云放工回家,老远看见自家的宝贵在门口的地上爬着,旁边的树上系着自家那头六七十斤重的猪。她三步并
作两步赶到家门前的时候,宝贵的小手已经被猪啃得在流血了。
她抱起宝贵,心如刀绞。
老天保佑,孩子们没有出大的问题。
何贤木上铁路的第三年,何传贵上学了--每一家的男孩都会适龄上学,每一家的长女几乎都留在家里帮着做家务,大一点
了就下地挣公分。因此,有很多被称为“睁眼瞎”的文盲。
有的是因为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思想,有的是因为条件不好,总之,女孩子上学的很少。
因此,传贵上学了虾贵没有上学。
但是,有一天虾贵突然想妈妈提出了请求。
“妈,我要上学!”一向柔弱的何虾贵口气很坚定,不像是随便说说。
这让周翠云很吃惊和意外,她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我要上学!我连分的柴火都找不到!每次都要求别人!”--队上分柴草的时候,会把每家的分好了压上写着家长姓名的
字条堆成一堆堆,去领的人找准了自家的字条就可以把柴禾搬回自己家了。何宝贵因为不识字,当然每次都要求人帮她
找字条。
“我不想当睁眼瞎!我要读书!”。何虾贵一边哭一边说。
周翠云从心里赞赏长女的胆识---不得不说,这孩子的要求是正当要求,并且不是每一个女孩都敢为自己做主向家长义正言
辞地提出来。周翠云自己就是文盲,自己当年就不曾向父母提过,只是像别的女孩一样懵懵懂懂地就长大嫁人了。
周翠云无条件答应了何虾贵上学。因为何贤木不在家倒也省了跟他商量。
至于何宝贵怎么办,她们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何虾贵被女知识青年陶老师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座位,因为11岁的她比适龄的同学高了很多不说,何虾贵还要带着妹妹
何宝贵上学。
她不放心才4岁的宝贵一个人在家。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宝贵一般都会乖乖地坐在姐姐旁边的小板凳上,就像教室里正常的一员似的。
时间一久,同学和老师都习惯了班里有过小小的“旁听生”。
宝贵也有吵闹的时候,这时候的何虾贵就会诚惶诚恐,满怀愧疚地在陶老师温和的目送下把宝贵带到教室外面去哄。哄好
后就再进教室上课。
这一天,宝贵怎么也哄不好,情急之下,何虾贵只好把宝贵抱到了妈妈劳动的地里给妈妈。
何虾贵来到田头,打了声招呼,也不等妈妈答应,匆匆放下宝贵就跑向学校去了。
队上出工是严禁带小孩子的,但是,没有办法,小宝贵已经被送来了。
她在田头呆不住,不一会就歪歪扭扭地走到了田中间的妈妈身边,帮妈妈掐起了菜苔。---队上乘油菜还没有都开花,把那
些嫩的油菜苔掐一部分分给各家补贴着吃,否则大家缺粮的情况会更严重。也不是何家塘收的粮食不够吃,是收的粮食交
完国家规定的公粮后不够吃。
跟周翠云同组的是7、8位大娘婶婶,见宝贵很认真地掐菜苔,就七嘴八舌地逗她。
何宝贵一张巧嘴不停地跟大人们说着话。就在这样的情形下,何宝贵发现了一个不同的现象。
她对妈妈周翠云说:“她们都是一姊妹掐菜,我们家是俩姊妹掐菜苔啊!”。
一田的大娘婶婶都笑弯了腰。
直到何宝贵长成大姑娘后,还有婶婶大娘拿这句话打趣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