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
丁远承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从那小屋走到藏书阁,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怎地一路走来就心慌成这样?
静坐了半天,总算平复了心情,不敢去想刚才短暂的时间里发生的像一辈子那么长的故事,可那些故事偏偏一幕幕的冲击到脑海中,细细的回味起来,似乎都能听到那段时间里时光的滴答声。
丁远承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什么事惊慌了,可事实上,平日里越淡定,惊慌起来越惊慌。
浅雨在小屋外等了半天,没见到丁远承从藏书阁出来,藏书阁里漆黑一片,浅雨心里琢磨着,也许少主已经回去了,看来只好再另寻机会了。
外面秋风瑟瑟,还真有些凉了,浅雨看了看手中的手串,准备回屋,抬眼又往藏书阁的方向看了一眼,隐约中好像看到有个人影从藏书阁里出来。等走的近一些,果然是丁远承。
丁远承在藏书阁里呆坐着,闻着周围淡淡的书墨香,差点忘了孙盈盈还在等他吃饭,等到好不容易想起来,这才赶紧出了藏书阁。
一出藏书阁的门,就看到小屋前站着一个人。
秋夜乍凉,她站着外面干什么?
心里想着,丁远承加快了脚步,来到小屋前。
浅雨看到丁远承,忙迎上前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丁远承道:“这么大的风,穿这么单薄,跑出来做什么?”
那语气,原本是责怪,可浅雨却莫名的听出了几分宠溺,一恍惚,顺口答道:“我在等你呀!”
那语气,原本是埋怨,可丁远承却莫名的听出了几分撒娇,也一恍惚。
就这样的一问一答,两人各自揣摩着不小心听出来的意味,各自楞神儿。
又一阵风吹过,浅雨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抱紧了双臂。
丁远承连忙清了清嗓子,正声道:“等我有事吗?”
“哦,少主,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之前您送了我那把琴,又让我去学堂学琴,今天还给我送了香杞膏,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这个,”说着浅雨拿出了手串,递到丁远承面前,继续道:“这是我自己做的,虽然有点太粗糙,一定配不上少主的身份,但是少主拿去随便赏给下人也好,请少主收下浅雨的一片心意。”
丁远承接过手串,朴实无华的香杞核在手中变得熠熠生辉,沉甸甸的。在手中把玩了片刻,丁远承笑道:“没想到浅雨姑娘如此心灵手巧,这样普通的香杞核,竟然可以做成这么好看的手串,我很喜欢。”
浅雨听到丁远承说喜欢,原本忐忑的心情变得开心起来,又因为丁远承的夸赞,有点沾沾自喜,脸上洋溢着幸福又羞涩的笑容。
“礼物我收下了,心意也收到了,那咱们就扯平了,以后你也不必再挂怀了。”
“不不不,少主的恩惠,岂是一个手串就可以报答的,我……”
丁远承没让浅雨继续说下去,打断道:“我说扯平就扯平,我是少主,自然听我的,好了,天冷,快回屋去吧,我也得回去了!”说完挥了挥手,示意浅雨回屋去。
浅雨转身回屋,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应该让少主先走啊,又连忙转身,还没说话,就听丁远承道:“快回去啊,还等什么?”
浅雨行礼道:“恭送少主。”
丁远承却上前抓着浅雨的肩膀,让她转过身去,然后轻轻地推了一把,道:“快回去!”
浅雨只好往回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向丁远承行了礼,丁远承还站在那里,在深秋的夜晚里,带着柔和的微笑,像太阳一样,光亮而温暖。浅雨突然觉得少主一点都不像少主,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好像,比赵安慕还要随和,还要温暖,当然,还要帅气……
不不不,怎么能这么想,他是少主啊,是少主妃的少主啊!
浅雨回到屋里关上了门,脸莫名的有点烫,拿起桌上的香杞膏,送进口中,绵绵的香杞味道流淌在唇齿间,像美酒一样熏醉了人,熏醉了夜。
丁远承快步回到殿里,正好听到思思在跟孙盈盈回报。
“回城主妃,少主本来说要去书房找点东西,可我刚刚去了书房,少主并不在那里,问了侍女侍卫,却都没有看到少主。”
“可能是有事出去了,没事,再等等吧。”
“娘如果饿了就先吃吧,我等少主回来吃就是了。”
“娘!我回来了!”
孙盈盈看到丁远承笑的合不拢嘴,道:“我的承儿每天都要这么操劳,娘又要心疼了!”
“娘,我不累!娘在和彤儿聊什么?”
“娘都来了好久了,跟彤儿聊聊家常,顺便还听了彤儿的侍女,叫什么……浅雨,她的古琴弹的真不错!”
“娘喜欢吗,那彤儿以后让浅雨多给娘去弹几曲啊!”
赵安彤应着,心里暗暗替浅雨哀叹,浅雨啊,不要怪我啦,这是天意啊,看来以后你免不了要去朝晖殿卖艺,哦,不是,是献艺,因为没有工钱,可怜的浅雨啊!转念又一想,不过这样就不用我陪着绣花写字了,也好,也好,不错,浅雨你要加油努力练琴啊,不要辜负了城主妃的一片厚爱!
说着话,晚饭就送上来了,三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真是一幅和和美美的闪耀着亲情光芒的好画面。
吃过饭,看天色晚了,孙盈盈就要回去,丁远承想留她再喝杯花茶她都不肯,坚持要回去,赵安彤以为孙盈盈回殿还有什么要紧事,却因为孙盈盈一句话差点被口水呛到,只听孙盈盈说道:“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抓紧时间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事!我回去了!”
丁远承笑着道:“娘放心,我们努力!”
赵安彤红着脸,上前道:“娘,外面起风了,小心着凉,思思,去把我的披风拿来。”
思思麻利的拿来了披风,给孙盈盈披上,孙盈盈笑的像脸上开了一朵花,直赞媳妇懂事又体贴,本来赵安彤还挺受用的,却又听孙盈盈道:“以后一定是个好娘亲!”
于是赵安彤再次被口水呛到!
送走了孙盈盈,丁远承和赵安彤一前一后往寝殿走,丁远承心情大好,看着园子里日渐凋落的花花草草都觉得别有一番滋味,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赵安彤低着头,像是想着什么心事,就这样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寝殿。
赵安彤坐在桌边,本想倒杯水喝,却看到丁远承进来关了门,坐在了她旁边,抬起了的手又放了下去。也许是孙盈盈关于抱孙子的高强度的暗示,让赵安彤在和丁远承独处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突然有点紧张。
丁远承拿起壶,摸了摸壶壁,道:“茶凉了,我让思思给你换一壶来,想喝什么?”
“哦……不用,不用了,不喝也没什么。”
“在自己家还客气什么,你不挑的话,那我就给你准备温翠茶了,清新一点,免得你喝了睡不着。”
赵安彤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茶的功夫,丁远承在寝殿里踱着步,自从大婚以来,就没在这寝殿住过,赵安彤住进来之后,虽然寝殿大的格局没有什么变化,可赵安彤装点了一些小物件,还有几盆花草,最重要的是,房间里有赵安彤的味道,让这个寝殿已经不再是以前丁远承的寝殿。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还好思思很快送来了茶,赵安彤喝了口茶,总算有点事情做,不知道丁远承什么时候回书房去,省的二人这么下去,迟早得尴尬的不成样子。
丁远承看到枕头边上露出一页书脚,上前去拿出来,还是那本《政史鉴》,拿着坐到桌边,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彤儿还在看这书吗?我以为彤儿自幼看这本书,怎么也看了十几遍了。想来应该很快就看完了呢。”
“这是原稿啊,和其他的不一样的,我需要细细品味和思考的。”
丁远承笑了笑,把书放在一边,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彤儿,今晚,我在这里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