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外来人口占了总人口的比例超过了百分之五十,每逢年关,即便是这市中心里最富人气的酒吧都显得萧条不少,没了平日里的喧闹,却也不至于冷清。宝蓝色的灯光在若有似无的液态气体里折射出梦幻般的氛围,驻唱人员在舞台中央抱着吉他,轻谈浅唱,不远处,另一独立的小舞台一架暗红色的钢琴摆在中央,一身穿燕尾服的男子舞动着十指,流畅舒缓的音符与吉他声相融合,别有一番滋味,大量的干冰成团成团不间断的涌下舞台,刚进来的人,有种如至仙境的错觉。夜才刚刚开始,暖场阶段,氛围最重要。
海伊端坐在吧台的一侧,面前已堆了一堆空酒瓶,低垂着脑袋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却让人觉得落寞的异常。“呐,小T”海伊转着自己的手机,目光似看着吧台里调酒的男子,仔细看,却是没有焦距。调酒的男子几个翻手,一杯浅色的液体便倒入了海伊面前的空杯中,海伊凑近瞧了瞧,便一把推了回去,嘟囔着“她不喝这个,只喝‘醉生梦死’她说‘醉生梦死’这名字起得别致,光听着就已经醉了一半了,嗝···她说···这、这颜色也好看,她、她还夸你长得···好看,明明就没我帅,嗝···你说她怎么这么好呢···”小T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言自语的海伊,要不是他的员工告诉他看见了这尊大神来这儿买醉,他还不知道这家伙来这儿喝成了这般模样,为啥别人年三十都温香暖玉在怀,他得陪着这个失恋的人,默默叹了口气,吐槽道“这么喜欢她,为什么不主动去追?我看你啊,就是找虐。”低垂着头的人颤了颤,抿起了唇,端起推回去的酒杯,一饮而尽,皱眉却不言语,酒不知又过了几旬,海伊一掌撑在吧台站了起来,向着舞台晃去,小T无奈摇头,余光瞥到被遗留在吧台上的手机。
明显喝高的海伊跌跌撞撞,终于来到了小舞台的中央,站立在钢琴边不动了,直愣愣的盯着黑白琴键,本弹着钢琴的小伙疑惑的看了眼海伊,见他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便向角落的安保人员看去。要说这家酒吧之所以在这城市里最富人气,安保一流是主要原因之一,按月算,发生醉酒闹事、流氓事件的概率几乎为零。这是安保人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便想上前询问。而吧台那边时刻注意这边状况的小T忙一个通讯过去,只见那名安保按着耳机说了几句之后朝着弹钢琴的小伙打了个手势,那小伙顺着手势看到了吧台的老板对他点了点头,也打了个手势,小伙秒懂,起身对着海伊弯了弯腰便撤了。
海伊仍站着没动,大舞台上那驻唱人员也不知什么时候谢了幕,瞬间这酒吧里没了叮咚的音乐,本就不怎么喧闹的酒吧里,人声也渐渐低落下去,二楼高处的DJ在耳机里低声询问,是否切换气氛,这是要冷场的节奏啊,大过年的,谁不是过来寻个开心来的,得躁起来啊!耳机那头的小T沉默了几秒便同意了,高亢的节奏音,打碟声,伴随着四个不同角度的升降台升起,俊男美女劲歌热舞,红色系暖色系灯光交相辉映,在愈渐迷离的折光里,显出了夜生活该有的迷离的味道。这便是酒吧的另一卖点,在这里可雅可俗,在各个方面都满足不同人的口味。人群渐渐开始沸腾,而海伊只是在音乐刚想起的时惊了一瞬,之后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过,周围的所有躁动似乎感染不了他的一丝一毫,仿佛他只身在另外的世界。
小T微眯着眼,看着在朦胧中一动不动的人,直摇头“魔怔了魔怔了,绝对是魔怔了。”要不是知道他没有站着睡觉的先例,小T都怀疑此人已睡,想到自己刚刚干的事,小T叹了口气“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坐在默凡车里的小思有些焦虑的不时看着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在他接到小T电话后已经过了半小时。小T,仙袅阁老板,海伊的死党,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为人不羁,爱自由,偶尔离经叛道,重情义,在小思的理解里,就一句话,有趣的好人一个。虽然拿到了医师资格证却放弃了医生这条路,以他自己的话来讲,他没那救死扶伤的高尚情操,扛着被他老爸揍个半死的压力去学了调酒,拉着海伊这个股东开了个酒吧,愣是瞒着家人白手起了家,事业有成,酒吧也有了可观的收入,在和他家老爷子大战了几天几夜的口舌之后,取得完胜。海伊曾经跟她说过,那是那家老爷子见木已成舟,只能妥协,当然这中间少不了他他你你的说好话,做好人。如今也自觉玩的差不多了,准备退居幕后去搞点其他事,所以一般很少在酒吧里能碰到他,以他自己的话讲就是干哪行厌哪行,什么都不能阻挡他向往自由的心,当时听到这话小思莫名就想揍人,但不得不说,这家伙认真起来,的确能力惊人,光是看他酒吧惊人的崛起,就已经是业内的佳话,想当初,她第一次听到这酒吧的名字,直到见到小T本人,喝下了那杯被她命名为‘醉生梦死’的酒,她都没能把这名字和这个命名的人联系起来,谁能想到这么不羁的一个人,给自己的酒吧起了一个这么惊世骇俗的名字。
默凡看了眼副驾驶上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小思,安慰道“有他的朋友在,别担心!”小思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对着默凡笑了笑,“小T电话里说他翘了班,在他那儿喝高了,撒着酒疯呢,怎么劝都不听。”默凡微笑着听着不说话,小思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些什么,忙解释“小T赶着回去陪家人过年,海伊的朋友他认识的又不多,也不能直接给他送回家,眼前能帮的上忙的也只有我,所以···”“所以,你大半夜的要出来领人,如果不是我不提送你,你是不是都不会向我开口?”“呃,不是。”默凡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小思的脑袋,他多少知道点海伊这人的情况,在小思住院期间,海伊是她的主治医师,年纪轻轻已是副主任医师,不是后台过硬便是能力超群,而默凡的判断更倾向于后者。令他最为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看向小思的眼神,那个叫海伊的人,陷得很深,余光里默凡不动声色的看了小思一眼。
目的地到了,春节期间停车位却好找的出奇,小思快速的下了车,顿了顿,问一同下车的默凡“你要和我一起进去么?还是在这里等我?”默凡眼神暗了暗,上前把小思脖上做装饰挂着的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几圈,握住了她的手,“走吧。”小思笑的开心,两人便一起进来酒吧。
门口的工作人员礼貌的替他们开了门,热浪一瞬间扑面而来,热情似火的氛围,震耳欲聋的音乐,一瞬让小思分辨不清她这是到了酒吧还是迪厅,也许这种说法并不严谨,因为这里的确也有跳舞的地方,只是一般只在深夜上演,小T的说法是,这样才能抗困呐。
小思环顾了四周,发现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兵荒马乱,便抬眼在吧台里找到了顶着一头灯光下辨不清颜色的头发的小T,小T也高高举起了他的手臂摇着,似乎是看到了小思身边的男人,摇着的手臂停滞了一瞬,小T露着一口白牙往舞台中央指了指,顺着小T指的方向,小思便看到了白色雾气里不甚清晰的一个身影,雕塑般直立着,这叫发酒疯?小思狠狠的瞪了眼吧台的小T,顺利的传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小T无奈的摊了摊手,默默在心里叹气,也许自己可能把事情搞砸了,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小T暗暗祈祷等海伊清醒的时候不会真给他酒吧给砸了。
小思拉了拉默凡,默凡垂下头,小思凑过去,耳语道“我过去看一下,你在那边等我。”手臂在空中转了个弧度,默凡点了点头,也凑到小思的耳边回了一句“好。”微热的气息透过围巾的缝隙在耳垂边绕了一圈,小思不自主的缩了缩脖子,默凡低低的笑了声。
小思绕过人群,来到了‘雕像’身边,灯光下,低垂脑袋的人表情掩在了阴影里,“海伊”小思手臂在海伊眼前挥了挥,这是喝了多少,喝傻了么。小思的声音并不算高,相对于这么高亢的音乐声中,几乎是已淹没掉,而‘雕像’像是听到了谁喊他,抬手抓住了小思挥动的手,“小思?”声音带着醉酒的沙哑,还有深深的不确定感,海伊看向眼前人,眼里的迷惘直直落在了小思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