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马志又抖了抖，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腿肚子有点打颤，长达四年的监狱生活使他形成了一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思维、行为惯性。看着天台多出的穿着制服的人，不断的勒紧人质挡在身前，不断的后退，不再言语。
“马志，把人放了，我看你是几年牢没坐够，这么想回去接着坐？”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有着晶亮眸子的男人叼着烟，外套敞着，内里的衬衫松松垮垮的扣了几颗，下摆半塞在裤子里，双手插兜，痞痞的站在一群穿着整齐的制服，举着枪的人前，说不出哪里奇怪就莫名觉得和谐。“连队，1队standby。”男人的耳机里传来一抖擞的声音，“收到。”
“哟，这不是秦总么？怎么也劳动了您的大驾？”被称为连队的男人突然看向站在一边的默凡，默凡沉着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面对连队的‘问候’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连队笑盈盈的转头又对着马志絮叨了起来“嘿，马志，放松点，没见着你怀里的人都快被你勒的窒息了么，死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你说是不是？”连队说着，眼光似有若无的飘过默凡的位置，“呀，还留着血呐，来来来，那个谁啊，小顾啊，下去叫个医生上来，哦对了，我说马志，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叫人给你带点喝的上来？或者，吃的？”马志躲在小思的身后，紧绷的身体贴着围栏，“连、连易，你，你别想耍花招，我，我随时都会要了这女人的命。”不甚连贯的话语在寒风中打了几转才传递了信息，连队半眯起眼，哎呦，这是长本事了。连易这个人，从外表上给人特别不靠谱的感觉，但确是在警局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鬼见愁’，他的铁血手段，行事的果断决绝，独树一帜的风格，破案率是业界出了名的，无人能出其左右。同行的标杆，犯人的地狱。这次的事件本不属于连队的接管范畴，只是当年的马志就是连队亲手抓的，那时候的连队还不是连队，是个凡事都冲一线的愣头青，虽然现在仍然是。
“花招没有，都是些循规蹈矩的措施，譬如，你早被锁定了，就是不知道是你刀快还是子弹快？”这话一出，马志似乎抖的更厉害了。小思有些艰难的眨了眨眼，肩膀的血有些干涸的迹象，冷风吹过，丝丝拉拉的疼。不远处自连易他们出现后都保持沉默的默凡一直关注着小思的状态，不安感在心里翻腾，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急切的想要靠近，却被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马志叫住“你别过来，别过来。”刀尖不断蹭着小思的咽喉，血液顺着脖梗、刀面向下滴，几滴滴在了马志的手臂，默凡立马停住，“秦总，你不是说要帮我的么？我现在可是被这么多枪指着呢。就算一枪爆我脑袋，我怕我一个手抖，拉着方小姐陪葬啊。”马志梗着脖子，冲着默凡吼着，眼光不时瞥向悠哉的连易。
“哦？秦总，你们之间竟然还有这层关系，有没有兴趣跟我这外人说说？”
“见外了，连队，我一定知无不言。”
连队笑的灿烂，举着手腕，看了看时间，“好的，时间不早了，先走个程序，马志，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满足你，只要你放了这个人，我一定跟法官争取，给你个宽大处理。。。呸，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似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连易默默的飚了几句脏话，身后一群人的表情甚是精彩，不管，接着说“我猜你，什么要求都想不起来，只想要她死，是吧？毕竟如果不是她，你不会去坐牢。这样吧，就问你句话，你还想见你儿子么？”马志没出声。连易接着说，“他正在来的路上，”默凡扫了眼连易，继续沉默。“你是想让你儿子看到你杀人的样子？”“你、你让他别来！”马志忍无可忍的嚎了一声，之后便又开始语无伦次“儿子、儿子、儿子来了，来、来看我了，不可能、不可能，那毒妇怎么会同意，我找了他们那么久，你怎么找到的？不可能、不可能。”
连易掏了掏耳朵，“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跟你废话那么多，你儿子快到了，你爱信不信。”马志握刀的手开始松动，勒住小思的手臂开始放松，双手双脚被束缚的小思似要摔倒，马志猛地惊醒，一把扯过小思，“你别想骗我！”“你自己看”连易对着马志举起自己的手机，屏幕有些灰暗，是视频通话，一个孩子模样在视频的那头，喊着‘爸爸’，由于隔得较远，马志并不能清楚的看见自家的儿子，听到儿子的呼喊，热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忙不矢的应着“哎、哎、爸爸在这儿呢。”“爸爸你在哪儿？怎么不来看我？我好想你，”“爸爸也想你。”马志喊着。“爸爸我看不见你啊，你在哪儿呢。”马志踌躇着看向了举着手机默不作声的连易，见他没有上前的意思，电话里一声声的‘爸爸’，马志失了主意，看了看已经有些昏迷状态的小思，耳边自家孩子的呼喊声，他缓缓举起刀，“马志，你儿子看着你呢。”默凡冰冷的语调想起，马志“把手机扔过来，不然我立马推她下去，大不了同归于尽。”声音并不大，是刻意压低的声音，连易似思考了下，转过了手机，说了句“小子，等下哦。”便挂断了电话，马志怒火中烧，似要发作。“先别急，我手机质量不好，要是摔坏了你也看不到，反正你儿子也快来了不是。”“不要，不行，叫他回去，不是，我要见他，快点，我要见我儿子。”
“那这样好不好，我过去把手机给你，”“不行。”“把你手机接通滑过来”“好吧。”“我警告你，别耍诈。”
连易举起双手，蹲下，把接通的手机滑了过去，电话接通的那瞬间，孩子的哭声从里面传来，手机确是停在了他们的中间，“呃，抱歉，刚买的手机没忍心下手。”马志气急败坏“连易，你，”哭声在电话里异常尖锐，马志急了，一把勒过小思身子探出了栏杆外，“不要！”默凡的声音再次传来。马志得逞般狠道“我早警告你，别耍诈，大不了，我跟这娘么同归于尽。”“爸爸、爸爸、哇·······”似是听到自己爸爸的声音，小孩哭得更大声了。马志口气瞬间软了下来，“强强，别怕，爸爸在呢。”连易不紧不慢的走近了，马志不出声，死死的盯着连易的每一个动作，连易捡起了手机，“这样吧，收手，对大家都好，跟你儿子好好聚聚，你看你儿子哭得这么伤心，你们也好久没见了，我再给你求求情，说不定你以后会经常见到你儿子。”说着连易举起手机，手机啊显示屏亮度似乎又暗了几分，半个身子在围栏外的马志看的不真切，只模糊看着人影，而电话那头的小孩却看得真切，尖叫起来，马志心里一颤，一把推过小思，上前想要夺过手机，只瞬间，两个人影闪过，连易上前一个矮身，一个回旋踢踹飞了马志，默凡一个身形窜到了小思身边，而被马志推了一把的小思，因手脚被束缚，重心不稳，在这一推之下，本在围栏外的半个身子像跷跷板般落在了围栏外，默凡险险的抓住了小思带血的冬衣，衣钵的撕裂声响起，“快过来帮忙。”默凡吼道。因为外力的拉扯，小思那胳膊已经微微结巴的伤口再度撕裂，血顺着肩膀，下巴往下流着，下方的寒风肆虐，小思被吹的迷糊，看着拉着自己衣服不放的默凡，莫名的觉得心安，张了张嘴，齿间铁锈般腥粘“别、放过、他，让，林翰照顾好小幻，咳咳····”终究是没能完全咽下的血，说话间被呛到，随着她的剧烈咳嗽，衣服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撕裂，默凡大半个身子已经快翻过围栏，一双筋骨分明的手探过来，“喂，方思，你给老子坚持住，别让老子破记录啊，喂。”一手捞空，只来及拽住了要翻过去的默凡。“小思！”“方思！”
急速下落的身体，强烈的失重感，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小思看着越来越模糊的那高楼边探出大半个身的人，似保持着伸出手臂的姿势。心里似乎仍保持着那份平静，竟有心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脑中竟闪现出大学里的那次自杀未遂，一张张熟悉的脸在脑海里经过，也许结局早就注定，只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欺骗，并不幼稚，还会在意么。失重带来的窒息感，疲惫感让小思不由闭上了双眼，意识开始丧失。
天台上，连易全力抱着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的默凡，疯狂的肢体动作毫无章法可言，地上人鬼哭狼嚎，连易也挨了不少下，咧着嘴骂道“都特么看着干嘛，还不把人带走，来几个人给我把这家伙拦着，哎呦····”又是一拳，一群人三三两两的拖人的拖人，拦架的拦架，被几个人束缚住的默凡颇为狼狈，眼圈泛红，目眦尽裂，“啊！”怒吼声仿若直冲云霄。连易喘着粗气，冲着默凡吼道“冷静点，楼下有消防在，她还不一定有事。”默凡听到了，楞了会儿，一个甩身，挣开了身边的人，冲出了天台，连易叹了口气，甩了下胳膊，揉着被揍的痛处，走到了围栏边，这么高，摔下去，生存的概率是多少？锁紧了眉头，“方思，没想到再见是这样的方式。”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女子眼中的冷漠让他不觉得她会管这样的闲事，可到底她不仅管了，还被捅了一刀。他连易其他不敢断言，但看人的本事他一向有自信，方思是他为数不多看错的人中的一个，在跟进那个案子时也接触过几次，他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像她这样的人严格的划定世界的界限，并带了些自毁的倾向，对外消极而又冷漠，仿佛什么都不在意，这样的人，真的很非主流。
“连队，我们带犯人回去了，”一小伙子的声音打断了连易的回忆，连易点头，交代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好好看着，等我回去再说，这人我自己审。”说着便也下了楼。留在原地的小伙子摸了摸脑袋，念叨着“得，有好戏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