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翡翠城了死了四十六人。
其中有二十人是镇守翡翠城的昆仑弟子,全部是玄木靖门下。只有大弟子首旸幸免于难,因为他不在翡翠城里。这二十人死状极是惨烈,像被万箭射穿,密密麻麻的血窟窿,全身没一处好地方,个个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余下死的二十六人多是刀剑所伤,也有几个面目全非的,至于是死在青煞之手还是什么人之手就不得知了。
次日清晨首旸匆匆赶回来时,只见到满地尸首和愤怒的众人。
“昨夜青煞怎会闯进翡翠城?你又去了哪里?”崔柯浔质问道。
首旸哆嗦着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跪在同门尸首前痛悔万分,双目赤红,好像要流出血来。
“枉我人道诸人如此信赖仰仗昆仑,昆仑就是这样庇护我们的吗?把我等关在笼子里等着双煞来宰杀?而你作为守阵之人居然擅自离守,难道你们有什么阴谋?”崔柯浔怒道。他句句指摘昆仑,更意指昆仑与双煞有染,一时间群情激奋,恨不得生啖首旸。
首旸流下两行血泪,泣声道:“崔掌门怎能如此讲话,昆仑没有一日不尽心尽力维护诸位,若有错,那都是首旸的错,不要诬赖昆仑!我这就以死谢罪!”
首旸真气化剑横在颈上,崔柯浔一脚踢开,冷冷道:“哪有这么简单,你现在就回昆仑通知玄长老,我们今日要看看昆仑如何交代?”
崔柯浔派人拉起首旸跟着他一起回了昆仑。
首旸走后,崔柯浔将众人召集到留翠客栈前的小广场,众人余怒未消,纷纷咒骂昆仑。
崔柯浔用真气将声音传开道:“昨夜我们人道有几人是死在双煞手下的?”
众人安静下来。
齐同笙道:“只有四个人像是青煞的手法。”
原来昨夜大乱,有些人被吓得没了心神,又有些人干脆来个鱼死网破,一时间乱翻了天。那些素日就有冤仇不对眼的,都大打出手,来了个你死我活。当然,谁都不会知道,崔柯浔借着昨夜大乱清除了多少眼中钉,这些人都是不肯归顺于他的硬骨头。
“是无影派先动的手……”这一方不服气怒道。
“胡说八道!你杀了我派四人……”那一方更恼怒。
“青天白日你还敢狡辩……”话音未落,又扭打起来,有的又亮出兵器,眼看要见血。
一股磅礴真气扑来瞬间将动手的诸人打飞滚在路边,“你们还要这样你死我活多久,外人不来杀我们,我们自己就先灭亡好了!”崔柯浔收起真气怒道。
众人又安静下来,被打的人敢怒不敢言。
崔柯浔正要再开口讲话,突然感到翡翠城微微晃了晃,随即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吓得立时噤声,惊恐不已,片刻才后有人回过神,惊呼道:“昆仑阵法破了!”
霎时,沸反盈天。阵法既破,就有人要撒腿跑路,被崔柯浔一声巨吼吓回来。
“诸位同门先不要惊慌,我们如今一定要团结一致,方有生机。崔某刚才已经联络了云虚,他们会尽快派人来帮我们。”崔柯浔道。
众人此是都是六神无主,唯有听从崔柯浔安排,在底下呜呜呀呀咒骂昆仑,解心头之恨,而玄木靖走火入魔一事已是传的沸沸扬扬。
留翠客栈二楼右边一扇窗户“呼啦”一下被推开,众人一惊住口。
只见是一位银发老者,身穿白绸,头束翠玉,雍容华贵,阴沉着一张脸,气呼呼道:“我等既然在此仰赖昆仑,就安静等着好了,昆仑自会给我们交待。”他这话讲的底气不足,下面的人嘘声一片。
底下有人大声道:“邱掌门,你昆仑干爹恐怕早不认你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明屏一死,邱衫子毫无音讯,众人都知道他此时凄凉境地,谁还把他放在眼里。
邱乾坤怒火中烧,正坤山何曾被人如此欺凌过?他刚才在屋内听的清清楚楚,崔柯浔一心要坐大,毫不把他正坤山放在眼里,他独大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人人敬奉他,哪受过这等冷落!
眼见戏谑他的居然是小门小户的一个弟子,怒血烧脑,掌心撤出飞剑射过去,一剑贯胸,那人当场毙命。
身后弟子拉了邱乾坤一把,邱乾坤也觉得有些过了,却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众人由惊转怒,不过一句玩笑,竟然取人性命!往日看在昆仑面上敬着正坤山,如今靠山倒了还敢如此猖狂。双方剑拔弩张,马上就要杀起来。
空中突然传来悠扬箫声,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叫人心神清净,众人仿佛被定格,一动不动。
空中缓缓落下两个人,都是玉骨仙姿之人,英俊威武,凛然如天神。左是昆仑长老水至清,右为云虚清光掌门大弟子鹿鸣天。鹿鸣天手中拿着一支晶莹碧绿的箫,观之不俗。
二人落在崔柯浔旁边,崔柯浔马上让位躬身行礼,下面人道众人也都纷纷行礼。
鹿鸣天扫视一周,向珺辛琢尘隐身的地方望过来。
琢尘扶着珺辛肩膀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珺辛一动不敢动。好在鹿鸣天并没有看到他们,扭头看向了别处。
在场众人有许多都是第一次见鹿鸣天,被他气度所摄,低头小声议论。
“水长老来的正好,快看看你们昆仑的阵法!”有人喊道。
水至清看了看那人,沉声道:“都是首旸之错,他没有守好这阵,诸位放心,首旸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水至清真气浑厚,重重将声音扩散开,气势压得众人头都抬不起来。
“敢问水长老,为何不见玄长老?”崔柯浔问道。
“想不大家都知道昨夜死的这二十名弟子全是玄长老门下,他悲痛不已。本来玄长老坚持要来,本尊不忍心所以替他前来料理。若大家执意要见玄长老,本尊这就去请他。”水至清痛心道。
“水长老多虑了,您在这一样的。不知水长老如何安排?”崔柯浔道。
“昨夜的事,本尊十分悲痛,一切后事都由昆仑安排。双煞如此大胆欺凌到仙道的头上,是仙道的耻辱。本尊来的路上正好遇到鹿仙侠,我们已经商议好将集合仙道所有力量一起剿灭双煞。这一次,一定不留后患!”
“正是如此,还请诸位莫要再责怪昆仑,毕竟昆仑也死了二十名优异弟子。”鹿鸣天开口道,他的声音轻轻扬扬,听着很舒服。
“可我们听说青煞手持五虹剑,连明屏真人都死于他之手,丹心剑说不定也落到了他的手里,三大仙派的掌门偏偏都闭关,如何擒他?”底下有人喊道。
原来明屏手里的剑是仙道的圣剑丹心剑,与五虹剑齐名。明屏死后,大家对丹心剑去向格外关心,谁能成为下一个丹心剑的主人,便可问鼎仙道。
而自从青煞有五虹剑的事传开后,大家对于青煞的恐惧已经深入脑海,用圣剑做凶器,难怪无人能躲!人人听其名便胆寒。现在再喊捉拿他们的大话,谁也不会信了。
鹿鸣天笑笑,道:“我们自然不会做无谓之争,诸位静候佳音便是。”
众人也不再说什么,仙道的人赶着去送死都不怕,他们这些等死的起码还能多活几天。
底下有一人走上前,眼含泪水行礼道:“在下锦绣门掌门闵昌,还请二位仙尊为我师弟主持公道,他不过和正坤山的邱乾坤言语不合,便被邱乾坤射杀!人道众人都在此作证!”
邱乾坤在楼上冷冷看着闵昌,在昆仑面前告他的状,不自量力!
“如何不和?”水至清问道。
“不过是崔某想团结人道,共同抗敌,邱掌门不太赞同罢了。”崔柯浔道。
水至清沉吟片刻道:“这想法好啊,早该如此。古语道‘一箭易断,十箭难折’,还有什么比自己强大更重要的?”
“水长老果然谋略过人,还请水长老和鹿仙侠多多扶助。”崔柯浔赞道。
鹿鸣天忙道:“应该的。”
水至清也点点头,对底下道:“不知道在场诸位可有异议?”
他们意见一致,哪里还有人敢有异议,都点头称赞。
“既然诸位都有此意,就推选一位盟主主持大局。不知诸位认为谁能担此大任?”鹿鸣天笑道。
“齐百门愿奉苍山崔掌门为盟主!”齐同笙单膝跪地抱拳道。
“四白门愿奉崔掌门为盟主!”白棣华之子白益如跪拜道。
“广增派愿奉崔掌门为盟主!”
“锦绣门愿奉崔掌门为盟主!”
……
迫于形势,那些原本不愿与苍山为伍的门派也都归顺。最后只有邱乾坤还站在二楼窗口里面一动不动。
崔柯浔很满意,他根本不在乎邱乾坤。崔柯浔正要讲话,鹿鸣天道:“邱掌门,今日若不加入人道同盟,你可要孤立无援了。”
邱乾坤看向水至清,水至清连瞥都没瞥他。邱乾坤尴尬的站了半响,叹口气,纵身从窗口跃下,隔着人群远远抱拳道:“正坤山……愿奉崔掌门为盟主……”他每一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一张脸憋的发紫。
崔柯浔道:“崔某不才,多谢诸位抬爱,定会竭尽全力促进人道兴旺昌盛。诸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众人再拜,方才起身。
至此,人道同盟成立,人道统一。
众人都已起身,唯锦绣门闵昌不起,还在等着讨还公道。
崔柯浔看向水至清和鹿鸣天,他二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都不做声,从前这样的事情都是由昆仑做主的。
崔柯浔运口气,上前一步道:“今日人道同盟既成立,从今以后也要遵律守法,方可长久!杀人偿命乃天理,天道如此不可违抗。既是正坤山杀了人,那就一命尝一命,方可平死者之怨!”
邱乾坤吓得冷汗直冒,难道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却听崔柯浔话锋一转道:“邱掌门,刚才是你那弟子鲁莽冲动杀的人对不对?”
邱乾坤猛地抬头看着崔柯浔,瞳孔紧缩,紧紧握住拳,咬牙道:“是!”
他身后弟子急忙开口道:“师父——”话音未落,邱乾坤已撤出刀,回身将他头颅斩下。
一腔鲜血喷出,溅在邱乾坤身上。
那弟子的头在空中抛飞,落地之后,眼睛尤睁的老大,嘴唇翕张,似乎还在问为什么,一幅震惊疑惑的表情渐渐定格。
邱乾坤嘴唇哆嗦着道:“孽徒就由我来收拾好了……”脸上不知是泪还是血,缓缓流下。
崔柯浔点头,对闵昌道:“锦绣门可满意?”
闵昌只得点头道满意。
鹿鸣天道:“如今大局已定,不知崔盟主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另做安排?”
“叨扰了昆仑数月已是不忍,我等是想尽早回去,只是……”崔柯浔沉吟道。
“这个崔盟主不必多虑,昆仑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一定会帮人道同盟长久稳固。”水至清道。
“云虚也会竭尽全力,必不会叫诸位再涉险。”鹿鸣天也道。
“如此就多谢了,那我们即可便赶往苍山,共谋人道大业!”崔柯浔壮志在胸,激昂道。
众人同声附和,一时间豪情冲天。
水至清和鹿鸣天护送众人离开翡翠城,赶往苍山。
珺辛看着人道同盟消失在滚滚烟尘中,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若是明真掌门在,会怎样?
琢尘一直不言不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