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纳尔的精神在一瞬间集中到了极点,全身的感官全部发挥到最活跃,以他为中心,十五米的范围里,连风吹草动都能够感受到。处理这脑内不断翻涌而入得大量数据,贾纳尔感受着周围的每一寸可能隐藏着敌人的地方,树下,树枝上,灌木丛中,树木的阴翳中……
没有人?
贾纳尔没有等,而是手斧一挥,深切入旁边的树干,然后借力攀上,另一只手用同样的动作重复,顷刻便已经爬到了树顶。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周围的情况。
确实没有人在周围,只是虚惊一场。贾纳尔解除了戒备,四处查看着,不一会就看到了在不远处藏于树枝下的几个包裹。贾纳尔在检查包裹的时候,却发现,这几个包裹里虽然有着大部分野营用的设备和物资,但是依旧没有食物。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贾纳尔觉得十分疑惑,他环顾四周,努力的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再联系到一起。几个杀手在此处伏击这个运送密信的信使队,在发现信使在不远处时,将装备放在地上,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刺杀。
不对……不仅仅是这样。他们一定是带着食物的,无论是兵粮还是普通的干粮,他们一定有着至少一天量的食物,甚至应该更多。食物不见了……有人带着食物走了?
贾纳尔一惊,杀手的团体真的不止四个人,还有人带着食物离开了这里……去了哪里呢?贾纳尔思索这附近的位置。从这里向西到奎曼莎有两天的路程,而向东,距离青森氏族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脚程快的甚至只需要半天。想到这里,贾纳尔更加觉得不安,他看向那个死去的锤头兽,以及几名兽人。他们从东边来,想要到奎曼莎去,青森氏族是必经之路。
他们带着亚萨告急的消息,想必在路过青森氏族的时候也留下了同样的消息。他们都已经被暗杀殆尽,那么青森氏族?!
贾纳尔甚至没把地上能用的东西拿上,就将手斧往腰间一挂,飞奔向了自己的住处。他也住在一个类似于守林人那样的屋子里,但他一路狂奔到家门口,都没想着要进门,而是一把从栅栏上解开了自己饲养的锤头兽,稳了稳缰绳,跨了上去。
他低头凑在锤头兽的头边说了出了自己的命令:“weilaltungoliss(往东边跑)”拍了拍锤头兽的脑袋,锤头兽听话的转过身,伴随着贾纳尔一声唿哨绝尘而去。
他必须马上赶到青森氏族去。
如果说,他们得到的消息真的有那么危险的话,青森氏族很有可能已经危机四伏了。以氏族里平日的守备力量,拥有战斗力的普通男性兽人有七个,守卫和士兵一共有5个。这样的数量,如果同样还有四个杀手进行暗杀的话,青森氏族似乎应对的过来。
但是他们是带走了食物的一批人,什么样的情况下,分成两拨的旅者会又一拨带着食物而另一拨不带?是几个人脱离大部队稍微耽搁一段时间时才会这样,大部队带着食物,脱队的人在处理完自己的情况后,再返回,由于他们的负重减轻了很多,自然就可以跟得上。
如果没猜错,青森氏族遭遇的,至少有八名杀手。贾纳尔胯下的锤头兽四足狂奔着,那是他从野生的锤头兽中驯养的一只优秀的坐骑,按照这种速度,不到半天,翻过一座矮山,他就可以到达青森氏族。在路上,贾纳尔曾经尝试呼唤一只猫头鹰过来帮他送信,但是野生的猫头鹰并没有那么轻易就会帮他做事,他只好作罢。
青森氏族是离奎曼莎比较近的一个守林人氏族,历代负责勘察整个丛林,虽然也有着必要的训练,但那些守林人毕竟不是战士,而且老弱妇孺居多。贾纳尔同时也很担心自己的朋友,他曾长住在青森氏族达半年之久,自然是有许多朋友在那里的。
越想着氏族里目前的状况,贾纳尔就越是担忧,他想让锤头兽更快的奔跑,但他也知道那是这只锤头兽的极限了。在那时,贾纳尔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死去的杀手,临死前念出的他的名字。
“你们是谁,到底想干什么。”贾纳尔眯上了眼,自言自语,狂风将他的话语撕碎,流散到丛林中的深处。
傍晚时分贾纳尔让锤头兽休息了一小会,在河边喝了些水继续向青森氏族进发,他努力的在天黑之前赶到,但初春的天黑的太快,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他才抵达青森氏族周围的地方。
贾纳尔将锤头兽拴在树上,空气弥漫了焦灰与炽热的气息,层叠的丛林之后,隐约有着暗红色的光。
看来还是晚了?贾纳尔带上兜帽,整个人都潜伏在阴影中迅速的前进,终于,遮挡在他视线之前的树林被越过了,他看到的他最不想看到的景象。
火焰熊熊的燃烧着,房屋倒塌的声音,女性和孩子尖叫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中都充斥着皮肉被焚烧时的焦臭味,整个青森氏族的驻地,所有的房屋和周围的树林都被点燃了,那火光就如同嘲讽一般无情的收割着这个氏族的生命。
很多黑影在火焰中穿梭,他们将沾血的刀子捅进新的胸膛里,贾纳尔如同猎豹一般冲了上去,手中的斧子正中一个杀手的眉心,收不住的力量一直将他的面部劈开。而他面前抱着婴儿的女兽人已经背后中箭,踉跄着向前跪倒,她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方式将后背弓起,想要保护怀里的孩子。
血肉被钢铁穿过,婴儿的哭声和那女兽人的呻吟一起结束了,又一名杀手拿着长剑在她们身后终结了她们的生命。贾纳尔痛苦的怒吼着,勉强躲过自己背后的攻击,手斧掷出,如闪电一般灵活的划过那个杀手的喉咙,在鲜血被带出雪花之前,他已经扑到了那个杀手的身体,宽刃的手斧已经朝着他的额头劈去。
又没救到…贾纳尔的内心被各种情绪所充斥着,其中最为汹涌的便是愤怒。而他回头时,看到的是更多的尸体,虽然仍有兽人在反抗,但他们很快被击倒,被利刃洞穿心脏,被长剑划破喉咙,被燃着火焰的弓箭刺穿……贾纳尔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风的声音,听不到脚步声,听不到敌人挥剑的声音,他只听到了那些无尽的死亡,与痛苦。
“当心!”兽人语从他背后响起,贾纳尔想要回头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柄长剑已经朝着他的脑袋砍了过来,来不及躲避。但剑刃在空中停下,然后伴随着那名杀手的身体侧着倒了下去。
一名比贾纳尔更高的兽人从那名杀手的后脑抽出他的矛尖,然后他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靠着长矛站稳。
“巴尔干纳?!”贾纳尔有些惊喜,不光是因为自己被救了,更多的是这位他多年的朋友还活着。巴尔干纳的另一只手牵着一名比他身高要小一半的人类少年,满脸满身的鲜血。他向贾纳尔靠了一步,两个人背靠背看着周围的杀手们。“废话少说吧……”巴尔干纳低声说着兽人语:“还活着二十多个杀手,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我掩护你们,快往东面走。”贾纳尔喝道,冲上前去,巴尔干纳拉着那个人类男孩向丛林冲去,他已经受了很多伤,过度的失血让他现在很疲惫,浑身的肌肉都像是灌了铅一样。
“呵……啊!”巴尔干纳的长矛回身一甩,挡开追击而来的杀手,但那毕竟是木质的长柄武器,接连两名杀手都用长剑劈砍,不堪重负的长柄断成两截,眼看着剑刃就在眼前,巴尔干纳从腰间抽出两把匕首,格挡住前方的攻击:“卡恩……跑!”
那名孩童没有迟疑,迅速的奔向树林里,四名杀手也立刻追了过去,巴尔干纳想要去阻挡,但他略一分神,手臂又被剑锋划过,剧痛和失血已经开始让他麻木。
“跑……别回头!”巴尔干纳用尽力气喊着。贾纳尔的手斧斩杀了他面前的一名杀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但很快,他们就成了整个部落唯一的作战力量,十一名杀手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
火海之中,一间被引燃了的茅屋摇摇欲坠,随时都会被火海吞没,但里面的人并没有叫喊,也没有奔逃。她太老了,对于一个兽人来说,她已经活的够久了。在此时,这名年迈的女性兽人拄着手中的长杖,面对着已经被引燃的神像,默默祷告着。
那是THEORDER的神像,作为一名兽人,她常年被族里的信徒们当做异徒,她不信奉卡恩,却信奉着新的主神。而她从不动摇自己的信仰,即使在这时。
火焰噼啪的声音中,似乎有着一声凄厉的狼啸划破空气,紧接着更多的狼啸如同洪水一般在丛林里响起。但她没有在意,只是微笑着,念着自己的祷词。
太阳将被吞噬,黑夜将失去唯一的星光,降临的灾厄如灼炎之海,其火焰永无宁日。到那时候,凡宣告我之名者,必与我同行,凡不宣我之名者,必得以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