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忍不住,在街头独坐的时候,想起阿杰走过的样子。想起阿杰和我一起玩了很多年的司机与售票员的游戏,想起阿杰双手捧着一块西瓜,伏在桌子上急急的吃,指缝间向下滴着水。”坐在对面的阿素对我说。
那一晚我和阿素对坐喝酒。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喝酒,我和阿素一样。
时间从春天走到秋天,然后一路走下去,几个轮回。阿杰同样在长大。升入初中以后,阿杰的个子也在快速长高。小时候圆圆的脸颊渐渐有了男子汉的棱角,眉宇间充斥着一股不服输的英气。“你不是总说我穿衣风格过于单一化,阿杰比我更加执着。”阿素说。人生过程当中,总有几个片断,那片断不过是几个瞬间点亮的片羽吉光,却能让你改变。
有一个春天,我和阿杰拿着平时积攒下的零用钱,和过年时的压岁钱,去市里的服装批发市场买新衣服。从我们开始不同程度的长大,除校服外,妈妈不再给我们买来新的衣服,而是我和阿杰自己去挑选。当时的服装批发市场还是在市区东面的一大片简易的棚户区。各种小商小贩充列其中。那天才下过雨,路面泥泞肮脏,我们在那个下午转遍了棚户区的一条条通道,我当时买了什么不再记得了。阿杰却买了一件白衬衣,一条牛仔裤还有白球鞋。阿杰站在摊主在棚下搭好的木条板上,穿好衣服,老板举着一块半米长的玻璃镜,前后左右的让阿杰照。镜中的阿杰是那么年轻精神。将这些衣服全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面,阿杰捧在胸口,我们高兴而归。阿杰从那时开始,一下子喜欢上了白衬衫,牛仔裤,还有白色的球鞋。一年四季如此。就是到了冬天,也不过是在白色衬衫外面加一件毛衣或是外套。而牛仔裤和白球鞋也不会变,洗了穿,穿了洗。阿杰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洗衣服,刷鞋。他每次都会把洗干净的衣服整齐叠好,白衬衣更是要熨烫的平平整整。即便衣服有些破旧了,年少的阿杰也会拿起针线,仔细的一点点把裤边或是衣角补好,有时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专心致致补衣服的样子,会感到好笑。阿杰注意到,也会不好意思的脸色微微泛红,剪断针线,阿杰重新穿起干净整洁的白衬衣,站在镜子前,转过身来看我,脸上是灿灿的笑容。
阿杰从小懂事,没有让妈妈操过很多心。可是自己的学业上却不是很下功夫,学习成绩也是平平。相对于在学校学习,阿杰更喜欢在休息日或是假期和妈妈去酒楼,帮助妈妈做些事情,或是看大师傅们做饭。阿杰在做饭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假期里面,如果他没有随妈妈去酒楼,或是提前回到家里,家里的晚饭多是由阿杰来做。虽然他只是一个中学生,却也能做好几样家常菜,味道也很好。每当我们一家人吃过晚饭,阿杰都会急切的问“怎么样,好吃吗?”“好吃,阿杰烧的饭快要比妈妈强了。”阿杰听到我或是妈妈如此说,阿杰会把胸挺的高高的,一脸骄傲。后来妈妈注意到阿杰把精力没有全部用在学习上,有时候妈妈会把阿杰叫到跟前,对他说,“阿杰你要努力学习,不要总往酒楼跑。中学的课程很重要,考上一个好高中,将来才能进入理想的大学。”阿杰一脸诚恳的回答,“妈妈,我不想考高中,也不想上大学,有没有学厨师的学校,我想学厨师,将来也去酒楼上班。我要做一个了不起的大厨师,烧饭给你们吃。”妈妈听完阿杰的话,双眼睁的大大的,一脸诧异的望向阿杰,不知道从小乘巧听话的阿杰如何会有这种想法,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失望,只有我知道,阿杰正在向他的人生目标努力着。
海风从窗户吹进来,海浪一般鼓动着窗帘。靠海公路的柏油路面在月光和灯光的照射下十分光亮,显得天地宽阔。一向沉默的阿素心胸也开阔了好多,谈兴愈浓。我和阿素已经各自喝完了四罐啤酒。阿素的脸上开始有了些许醉意。但他还是高兴的讲着过去的事情。我也听的认真且享受。“知道吗?我的中学时代很难忘。除了身边的妈妈和阿杰,我们相亲相爱的生活在一起,是那么幸福,甜蜜而浪漫。还有那个美丽的女孩子,贾佳,在我心中从来不曾淡忘,那仍然是我最美的梦。”
高二的暑期,贾佳照例回到市里,我们就又有了见面的机会。我没有勇气主动打电话去贾佳家中,只能在傍晚时骑车来到贾佳家附近的街边,一个人坐上两三个小时,期待着与美丽女孩的不期而遇。等待了许久无果后,却在暑期临近结束时的一个中午,意外接到了贾佳的电话。刚刚接起电话,话筒中传来的声音,我一下子并没有听出是贾佳,当然更不会想到。直到我猜错好几次,贾佳才狡黠的说出她的名字。那一刻我竟然不自觉的颤抖,手指和嗓音都在颤抖。直到挂掉电话好久,我仍然不舍得放下手中的话筒,好像在等待话筒里迟到的余音。温暖的午后,我提前来到了和贾佳相约的街角,却发现她比我还早到了。心中腾起无限甜蜜的满足感。“阿素,好久不见了。”“是啊,从那次聚会后再没有见过了。你好吗?”贾佳没有回答我,而是迎着我的脸走近了,还高兴的跳了一下,“你猜呢?”我有点被幸福蒙住了,不知是午后明亮的阳光还是贾佳明亮的笑容让我感到一阵眩晕。
我们就沿着街道散步,路过餐馆,书店,邮局和车站。述说着上个学期各自的生活和一些有趣的见闻。夏日的午后马路上没什么人,一辆几乎空着的电车开过去,一只花猫沿着道边无声的从我们身边超过我们,在前方的不远处回头望了我们一眼,闪身跳进了旁边的花园。梧桐叶间的蝉鸣声,盖过了所有琐细的市声。
不期间,我们竟信步走到了一所大院子的门口,这所大院子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更不曾来过。两扇老旧的漆面斑驳的院门敞开着,院子里面一排高大茂密的梧桐树,树下的草地上一片绿色,深黄色的是旋复花,蓝紫色的是马兰花。除了有几只小鸟偶尔跳跃,没有一点动静。我和贾佳对望了一眼,心中充满无限好奇。我们缓步的走进这所静悄悄的大院子,来到梧桐树下,四周的静逸仿佛把大院子与整个世界隔开了。旁边是一排平房,所有的窗子都打开着,明亮的玻璃窗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显得一切窗明几净。正当我们感到是那么新奇,想一探究竟的时候,一溜平房最东面的门推开了,走出一位年纪比我们年长一些,非常漂亮的女人,微笑着向我们招手,引领我们走进了这排平房。原来这里是一家刚刚开业的甜品店。漂亮的女主人与他的丈夫在几个月前租下了这所废弃的院落,将院子里日久堆放的垃圾处理之后,把原来的一排平房重新布置装修,整个大院子和甜品店的装修很有特质,并不豪华,艳丽,和浮夸,粉刷过后,把原来的旧窗换成了老式的木框镶玻璃的窗子,室内铺了木地板,一排排桌椅也是简单的木质结构,房顶上装了一排老式的吊扇。一切让人感觉平静舒服,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旧时光。当我们把这种感觉向女主人说出,漂亮的女主人十分高兴,“真的那么好吗?谢谢你们。今天才是我们营业的第二天,你们却是第一位和第二位客人。欢迎你们。那么今天我请客。希望以后你们常来坐坐。”我和贾佳在邻窗的一张木桌子前坐下,女主人在过来放下两杯甜品之后就安静的离开了,不知道又去忙些什么。整个房间里面就又只有我和贾佳了,我们彼此对望着,互相说了几句天气真好之类的话以后,止住了。停了一会儿,又一同开口,又一同止住。一个说“你先说。”另一个也说“你先说。”互相推了一阵,气氛就又从刚刚的羞涩中活泼起来。
那个浪漫迷人的午后,我和贾佳不时的开怀大笑,有时是安静的对望。时光如电影画面一般一帧一帧的推进。晶莹剔透的阳光洒在稠密的梧桐叶上,树叶的影子不规则或是规则的投在木桌木椅上,窗户上,窗棂上,檐角上,明亮的玻璃窗映出另一个美丽的贾佳。她就罩在花影里。这一切无不呈现出油画的色彩和芬芳.那一晚阿素的回忆沉浸在酒精里,深情的讲了很久,最后烂醉如泥,可他却是醉在喝酒前。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阿素一起来市区,送完水果,时间尚早,我问阿素“我们是现在就回小城去,还是在市里面逗留,随处转转,晚些时候再回家。”阿素将车停在路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走,带你去个地方,只是不知道这么久,那地方是否还在。”
阿素讲完,开车向市区边缘开去。驶过繁华的市区,又驶过两个街区,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开始显出岁月留下的痕迹。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增加,不再像市区一般拥挤在一起。时间不长,半个小时的车程后,阿素把车停在了一幢老旧的,看起来年龄应该在三十多年的楼房旁边。一座孤独的建筑。从楼外侧向整个的灰色的六层楼仔细望去,只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住户。很多房间的窗户和阳台已经破损了。很难想像,现在仍居住在这楼里面的人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阿素,你是有朋友住在这楼里吗?这楼看起来很老旧了。你是来找你的朋友吗?”“不是,我没有朋友在这里住,我和阿杰小时候一起来过几次。这幢楼房是当时我们这附近的最高的一个地方。我和阿杰来到过楼顶的天台,看风景。”“是这样啊。对于你这个爱怀旧的人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我们也要上天台吗?我还从来没有到过任何一座建筑物的天台,倒是很想上去看看,是怎样的风景。”
阿素笑了笑,没有说话。带着我走到这座六层高的楼房的侧面。那里有一条作为在紧急时刻逃生用的应急楼梯。铁铸的楼梯折返向上,一直通到楼顶。原本是漆成灰色的,随着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楼梯表面,及外侧的扶手上漆面早已经脱光,显得是那么的不含有一点的感情在里面,完全是事务性和功能性的。我们来到逃生楼梯的下面,站在入口处,抬头向楼顶望去。透过铁梯台阶间的空隙,看到了同样被分割成条状的天空。
阿素没有急着攀登而上,静静的站在入口处,向上望了望。然后摆手示意我躲远一些,阿素抬起脚用力的跺了几下逃生楼梯的台阶,来自上方的灰尘和铁屑纷纷而下,阿素闪身跑开,待尘埃落定,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对我扬了扬了手,“来吧,我们上去。”我和阿素沿逃生楼梯攀援而上,铁梯虽然天长日久没人使用,脚踩在一阶阶楼梯上却也还坚固,阿素走在前面,用手中的木棍将前方不时拦住去路的蛛网扫清,随着不断的向上攀登,我不时的探出头向外侧看去,地面离我们越来越远,远处停着的阿素的白色汽车也随着渐渐变小,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城市的声响也变得轻薄。远方的景物渐渐走入眼帘。当我们爬到第五层半的时候,阿素停住脚步,“怎么了,阿素,为什么不继续走了,还有一层就到了。”阿素再次抬头仰望,“我记得在六层与天台之间是有一道铁门的,铁门是锁起来的,那门打不开,可能是防止人们从六层随意去往天台,所以只能从上面翻过去,你没有问题吧。”“没问题的,放心吧。继续。”当我们到达六屋时,果然有一道铁门横在路上,上面挂着一把大铁锁,将门牵牵拴住。那锁早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阿素用手掂了掂,好像很沉。我走上前去,也用手提了一下,确实很重。二十多年前,阿素和幼小的阿杰也曾在这铁锁前停步吧,远去的历史再次浮现眼前。“翻越的时候要小心,身子一定要贴着楼的这面,不要太向外了,会有危险,我会扶着你的。”阿素仔细的说。“好,我会注意的。”我双手扶住铁门,使劲摇晃了一下,很结实。然后身子向上一蹿,一条腿就已经跨过了铁门,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个高度的铁门不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困难。阿素还是在铁门的这一边,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还在我的腿上用力托了一下。“哈哈。。阿素,不要紧的,很轻松。你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了。”我笑着对阿素说,觉得他好像把我当个小孩一样对待。“嗯,不好意思。以前和阿杰来的时候,我也是先托着他翻过去。”“我明白。谢谢。”阿素也利索的翻过铁门,踏上最后一层的阶梯,我们对望了一眼,抬腿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我们便登上了天台。
天台上的风很大,把我们的衣服和阿素长发吹起,二十多年后,阿素故地重游,眼神里是兴奋,甜蜜和感伤交织在一起的情绪。我们缓步走过天台,来到最西侧,面前是一米多高的围墙,围墙之外便是天空。城市的街景尽收眼底,行道树,马路,路上行驶的汽车,和不多的行人。身边的阿素,却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曲着双腿,把身子缩下去,只把头稍稍越过围墙,下巴甚至也挨到墙头,向外张望。我觉得好笑,“阿素,你为什么用这种难受的姿势,个子那么高,你这样,不会累吗?”“当时我和阿杰一起来的时候,阿杰就是这么高,他的头刚刚能超过墙头,还要掂起脚,向外张望。我想看一下他当年视角,里面是些什么。”我没有再说话,也学着阿素半蹲下身子,将下巴挨在墙头上,眼睛平行着望向前方,前方只有天空。
太阳慢慢西沉。风比刚才更大了些,身上有了凉意。我和阿素转过身,拉紧衣襟,竖起衣领,背靠着围墙,坐在地上开始抽烟。“阿素,你和阿杰第一次来这里,大约是什么时候?”我问起阿素。阿素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的一笑。我上初中二年级,阿杰小学五年级。”“记得那么清楚。”“当然,不会错。”
在我初二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后又上了自习课,所以放学比平时晚了一些。然后我又去一个同学家借课外书,由于绕道去了趟同学家里,所以没有走平时回家的路。那是一条稍远些的,比较偏僻的小路。天色暗了下来,当我骑行到一个街道拐角时,我记得很清楚,那条街以前也走过,很安静,过往的行人也不多。街角有一块灰色的巨大的石头。从墙根处走出两个当时所谓的社会不良青年,他们拦住我的自行车,向我索要财物。我当然不舍得给,所以招至了一顿拳脚。晚上回到家,尽管我百般的躲藏,但脸上的伤还是显而易见的。当妈妈问起我时,我委曲的将路上遇劫的事情说出。妈妈疼爱的抚过我的脸,给我上了一些药,轻声叹了口气,“以后出门要小心,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告诉家里人。”当我和妈妈说起那晚的遭遇的时候,阿杰坐在一边,瞪着大眼睛,仔细的听着,可能在他听来更显得恐怖和气愤,小脸一直通红。晚上熄了灯,阿杰在我耳边轻声的问“哥哥,还疼吗?”“还有一点,没关系的,赶紧睡吧。”然后便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阿杰很反常的没有像平时一样赖床,而是早早的就起来了。一个早晨我都觉得他怪怪的,眼睛总是偷偷的望向我和妈妈,又总是躲躲闪闪。没有多想,吃过早饭,我和阿杰便像往常一样出发了。阿杰照例背着他的黑色的旧皮包,奇怪的是一只手总是捂在书包里,而不像往常一样,双手搭在车把上。一路上阿杰都很沉默,把他的后背紧紧的贴在我的身前。把阿杰送到学校,阿杰也不像平时那样从车前猛的跳下,而是有些磨磨蹭蹭。我调过车头正要离开,阿杰又喊我“哥哥”,我停下来,转头问他“什么事”。阿杰支支唔唔的说“哦。。没有什么,哥哥,我走了。”“快进去吧,要迟到了。”我转头骑上车便也去学校上课。由于脸上有伤,一整天都被同学问来问去,我也很心烦。下午两节文化课后是体育课,我便来到老师办公室请假,老师询问了情况之后,关心的要我早些回家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我推着车子来到校门口,想起阿杰今天早上的奇怪的反应,便有些不放心。而且今天时间还早,阿杰也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去接他放学,我便骑车来到阿杰的学校。学校放学,有几个眼熟的阿杰的同学背着书包蹦跳着走出校门,我迎上去,问他杰是否在后面。那几个小同学听到我问话后,一脸吃惊的样子,对我说“阿杰今天没有来上课,他是生病了吗?有没有向班主任老师请假。”我一下子慌了神,早晨我明明送他杰到的学校门口,他怎么会没来上课呢,一个人逃学去了哪里。他以前可是从来没有逃过学,阿杰一直是那么老实听话的孩子。我仔细的回想,除了他早上的一些不同以往的表现,其他的没有什么呀。可他早上到底是怎么了。我猛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跨上自行车,便向昨晚遇劫的那条小路拼命蹬去。
转过那个街角,我一眼看见阿杰胸前挎着黑色的旧皮包坐在那块石头上,一只手仍如早晨一样捂在书包里面。我推车走上前去。阿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兴奋高兴的眼光,马上又低下头去。“阿杰,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没去上课。”阿杰低头不语,避开我的眼睛不再看我。我的火气往上撞,加重嗓音“回答我,阿杰,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说,你为什么不去上课,在这干什么?”阿杰仍然低着头,可我看见已经有眼泪滴在了黑皮包上。我粗野的从阿杰脖子上扯下黑皮包,翻开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一眼,我就看见了家里的那把小小的折叠水果刀.我注视他,阿杰后来终于抬起头,满脸的泪水,抽咽着对我说“我在等昨天欺负你的人,我要把欺负你的坏人全杀了。”
“那天我就骑车带着阿杰漫无目的的走,后来竟来到了这座楼下,我们也在那天爬上了天台,就在这里,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阿杰就掂起脚站在这里向外望”。风努力的鼓起阿杰的白衬衣。我问阿杰,“傻瓜,你等到他们,可你那么小,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呢。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你也要被判刑,要去坐牢的呀。”“哥哥,那我就跑,跑的远远的,跑到外国去。让他们谁也找不到我”。阿杰坚定的说。“那你不想我和妈妈吗?”“哥哥,我有办法,我在电视里看过的,等我长大些,我就在国外打黑市拳,电视里面演过,等我挣够很多钱,就去做整容手术,等他们谁也认不出我了,我就回来看你和妈妈。”“傻瓜,你想过没有,所有人都认不出你了,我和妈妈也认不出你了,你还是阿杰吗?”阿杰听完呜呜的大哭起来,我就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阿素讲完这些,沉默了很久。时间向晚,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风也更大了,天边最后的一道晚霞火一样的热烈。一瞬间阿素猛的站起身,双手在嘴边卷成喇叭状,向着血一样的天边的红云大声喊“阿杰,该回家了,快回来吧。”我也从地上一跃而起,像阿素一样,举起双手,大声的向着远方喊“阿杰,回来吧。我们都很想你”。阿素向我转过头,风扬起了阿素的长发,把阿素的泪水也带到了我的脸上。阿素转过年轻的脸,双眼凝视着我,“你说,我们能顺利找到阿杰吗?”“会的,我们一定会把阿杰带回来的。”“谢谢,兄弟。”阿素紧紧的抱住我,他的泪水沾湿了我的肩膀。“阿杰,回家吧”这声音久久的在风里回荡,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