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觉快速做好这一切后,那影子也从朦胧的雾霭中走出,离他只有不足十步的距离。
唐觉抓紧了玻璃渣布袋,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正向他走来的那模糊的影子。
足够接近的时候唐觉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女孩,面容模糊,一袭轻柔的白纱如水般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赤脚走过泥泞却没有带起半点泥水,仿佛她并非真实存在一样。
最令人惊叹的是,女孩的背后的白纱飞扬着,恍若一双洁白的翅膀,或者就是一双翅膀!
只不过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翅膀边缘的羽毛已经燃烧殆尽,掉落着黑色的灰烬!
这女孩面庞苍白毫无血色,眼眸正无力地望着他,走路也踉踉跄跄,显然是在强撑着。
唐觉突然想起来了,就在他穿越过来的空隙,两个世界的夹缝中,他看到的女孩就是她!
没错,虽然她始终没有显露自己的面容,但每当她出现时,总会牵扯起唐觉莫名其妙的心痛。
就像曾经留下伤痛的疤痕一瞬间被揭开,痛彻心扉。
现在,是唐觉第二次看到她,却不料是这番境地。
天啊,她这是怎么了?
唐觉慌忙跳出去,然而就在他的脚踏入泥水中的一刻,那女孩消失了。
唐觉揉揉自己的眼睛——没错,真的凭空消失了。
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团氤氤氲氲的白色雾气,很快就被冷风吹散。
唐觉震惊极了,没有人能凭空消失,燃烧天使一定是躲起来了!
燃烧天使是他擅自给女孩起的名字,顾名思义,她长得比天使还好看,还燃烧着。
但为什么她会在穿越时出现呢?唐觉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或许就是她一手策划了自己的穿越。
“喂!你还在吗?你是谁?”唐觉呼唤着,在四周的庄稼地里找来找去,“你出来,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了……”
然而,四周仍旧没有什么动静,除了雨水冲刷枝叶的声音,唐觉听不到其他动静。
“喂!你出来啊!”
然而,久久仍是没有回音。
雨水已经彻底打湿了全身,唐觉在庄稼地里奔跑着,企图找到女孩的藏身之处,“你到底是谁?站出来啊,为什么不说话?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
“啪”!
唐觉脚底一滑,在泥泞中摔了个狗吃屎,玻璃渣做的布袋也被甩在了身前老远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悲拗袭上心头,唐觉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布袋狠狠地向前扔去,这样懦弱、不堪一击的自己他不知道能容忍到什么时候。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唐觉低头看去,那包扎的布条上已经渗出些血丝,在雨的润湿中化成淡淡的一片。
唐觉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却发现那伤口已经愈合了一半,新生的粉肉挤在伤口中,而皮肤的边缘那皮肤固有的凄冷的光点聚集了很多。
那光点是什么?唐觉不知道,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凝聚在肌肉中的光点才造成了“鬼畜”这种生物拥有极快的自愈能力。
问题是,鬼畜究竟是什么?风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有这些本来应该由带他来到这个时空的燃烧天使来告知,但现在看来,她的情况比自己还糟糕。
唐觉心里失落极了,他真切地感觉到了孤独,站在杂草丛生的玉米地里,即使大雨滂沱,也没人愿意告诉他真相。
自己究竟附身到谁的身上了?为什么?将来要作何打算?一切都还是未知数,目前,他只能跟着付书雪,迷迷茫茫地躲避着各种随时而来的致命伤害。
“风追,你跑出来干什么?”
唐觉转身,付书雪正披着一层塑料布站在他身后,眼神中满是担心,她手里还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肥鱼。
“我只是……”
付书雪很生气,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没有权利来管你的闲事,我也不配管,但是这样下去你会生病,伤口也会感染,你不是说过了吗?感染会化脓,化脓会发烧,发烧会引起并发症,最后会死人的。”
“我只是……”唐觉看着付书雪,雨水从他脸上淌进了嘴里,带着一股咸咸的味道,不仅如此,竟然还有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唐觉伸手在头上摸了摸,那条裹着头部伤口的绷带提醒了他,突然,唐觉就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灵光就在灯火阑珊处。
“付书雪,我可能在角斗中真的伤到了脑袋……”
嘿,很聪明是吧?付书雪听到后果然紧张起来了,表情比之前严肃了很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医生不是已经给你处理过了吗?还是……”
“我是不是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付书雪想都不想立即点头,迟疑了一下,又不确定了:“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以前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相处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另一面……”
“我问过你我叫什么名字,问过你叫什么名字,问过鬼畜是什么,我要问你很多问题,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可以接受,毕竟……你是目前为止对我最好,最值得我信任的人。”
付书雪呆站在原地,等着唐觉的后话。
“我不知道我的归宿在哪里?伙伴都有谁?对手是哪些?”唐觉苦恼极了:“好像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我头脑中一片空白。”
“你就像一个穿着风追皮囊的陌生人。”付书雪喃喃自语,却是一语道破唐觉心中所想。
“我觉得我……失忆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你真的失忆了?”付书雪半信半疑地问。
唐觉也是下定决心豁出去了,与其糊里糊涂地活着,糊里糊涂地挨打,不如冒险试试,说不定付书雪还真的能帮他整理出风追的一些资料和这个时空的设定,他不想再耽搁了,谁知道下一步又有谁会想杀他呢。
想到这里,唐觉继续装出无辜而且很困惑、很痛苦的表情:“是,我本来以为休息一会就好了,结果还是一样的糟糕。说实话,起初我连你是谁都忘了。”
“然后呢?”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角斗场上,虽然你后来解释清了是沈飞舟的原因,可我也记不得他,还有你们说到的什么范老爷、师魁、魂灵、鬼畜、一段级、二段级、凶杀兆、无兆、冰火咒……你们提起这些名词的时候我就像个纯粹的傻缺,半个字都听不懂。”
这可吓坏了付书雪,她漆黑的眸子盯着唐觉看了半晌,直到把唐觉看得心慌了才把鱼把地上一丢,迈开两条大白腿就向他奔来:“这么说,你之所以会甘心挨胡子的鞭笞,不是因为你想出了金蝉脱壳的妙计故意那么做的,而是因为你纯粹不知道怎么反抗?”
唐觉心虚地点点头,付书雪靠的太近,她踮着脚,光洁的额头几乎快要顶上了他的下巴,精致的面庞上沾了细细的雨珠,如出水芙蓉般清纯诱人,眼神中带着丝丝心疼和担心。
她潮热的呼吸直扑到唐觉脖子上,带着淡淡的香味,让人有些扑朔迷离的感觉。
这时的付书雪,恐怕任何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她的柔情,会想着把她结结实实地拥入怀中,拼了命地去呵护她。
唐觉也是男人,虽然性格还远远不够成熟,甚至可以说是懦弱,但此刻也必须忍受着这样原始的冲动,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全身紧绷地像根弦。
“还疼么?”付书雪问。
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唐觉的脸红心跳,而只在意到了挂在他身上脸上的每一处伤疤,她莲藕般纤细白嫩的手臂横在唐觉结实的胸膛前,小手本来准备去抚摸他额上的伤痕,但唐觉本能地稍微躲了躲,那小手便如受惊的白兔赶忙离开了。
“我……以前的你,即使受了很严重的伤也不会喊疼,你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地躲起来,伤口愈合的时候再出现……”付书雪说着,抬眼看了眼唐觉,便赶紧又低下头去,脸色通红:“我从来没有什么理由去关心你,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干涉你,你总是对每件事很有把握,所以,胡子在鞭打你的时候我也在人群中,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我纠结了好长……”
“已经……不疼了。”唐觉打断她的话,“你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不会安然地站在这里。”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湿润的空气里,两人的体温互相传导着,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抓住她,拥抱她,去要求更多的温暖。而付书雪此刻既愧疚,又对唐觉异样的目光有些羞涩和躲闪的模样更是勾动人心。
终于一刻,唐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忙咽下口水,有些忐忑地看着付书雪,扫了眼她高耸的胸部。
该死!他本来不是想看那里的!
而这个露骨的眼神也惊醒了付书雪,她顿时尴尬地跳离他身边:“对不起,我应该更早出现的,但是,虽然你有很多表现都和过去截然相反,不过你说失忆,到现在我仍是不太敢相信。”
哎?不就是个失忆吗?有什么好不敢相信的,就这点,女人一点都不利索。
眼看着付书雪的神色依旧有些迷惑,唐觉也是急了,张嘴就来:“就是因为失忆了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才会去捏你的胸!我以为那只是两块有些晃悠的胸大肌。”
付书雪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很快就烧红了耳根和脖子。
“你觉得我和之前一样吗?”
“判若两人。”
“就是这样,因为我失忆了,我甚至忘记我以前的样子,我现在头脑里像婴儿一样空白。”
“那、那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她问。
唐觉想了想,他总不能告诉付书雪说自己是从21世纪穿越来的,是拥有无数粉丝的天才小说家,总是看到一些异世来的印象,而后就被诊断患有抑郁症,时不时地光着脚丫子去天桥上想象着大海的召唤,最后终于经历了一场诡异的坠机,被一条巨大的龙带着,由海底的时空隧道带到这里的吧?
现在扯那些蛋有什么鸟用,也绝对不能告诉她其实自己恢复意识之前看到了一个就像天使般漂亮的女人,所以剧情得再往后推推……
“你好好想,不着急。”
付书雪耐心地劝解,脸上还散发着阵阵余热,尤其在唐觉不经意地看她一眼的时候更是“死灰复燃”,最后,她只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转过脸看着那漂浮着的厚厚重重的雨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或许还有一点蠢蠢欲动的小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