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淄川王赵冀,急切地从笇靖西手里头扯出段月专用火油漆封的信,展开来是一张书桌大的类似如竹子内壁粘膜一样柔软轻薄半透明却又甚是坚韧似有弹性的纸,哪知那笇靖西看到摊开来的信纸居然发出“啊呀”的惊叫声来,正看着满纸符号满头雾水的赵冀放下举着纸的手抬头看了过来,见笇靖西手足无措一脸惊恐的往后退正欲转身逃走,却不知怎么先用哪只脚好,两条腿扭了个麻花,一屁股跌坐在了湖边石板上。赵冀不慌不忙的收折起信纸,一边笑着说:“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让万事沉着的算精细如此失态?你说小阁主把银票与信怎么就非要送到库房里让你转给本王呢?”
笇靖西听到赵冀的调侃,呆呆的两手撑地半卧坐着神色戚戚然,居然两行泪水横流。赵冀默然,难怪当年段月会不计代价把算精细弄进拙政,让他在库房一藏就是七八年,看来是大有隐情,看着几步之遥留风亭上爬着紫花藤,繁花密叶灿烂芬芳,想建府头几年紫花藤还叶清花稀,那曾与自己一起花影下弹琴练剑下棋聊天的人儿们,是不是都将一个个散了个了无踪迹或是别有面貌,连留在库房的算精细也是如此吗?
沿着云墙踩着鹅石子铺地花,笇靖西感觉那些光滑小石一粒一粒的硌在他心上一般,小心的看了看周边身后没有人影才跟着赵冀进了他的卧云居。卧云居与书剑楼相连,背靠拙政阁后院垣山,居内卧房隔间借假山树庄链桥攀道登入上楼。背山临水,留云帘影,风清花媚,一庭芳景,何曾几时自己也是类似的深院公子豪门子弟,躲躲藏藏的二十来年了于今为他人库房,没想成还是有人能认出了来啊。赵冀将笇靖西引入卧房隔间,哪知笇靖西更为谨慎的里外的查看起来,赵冀一边靠东边门口的靠椅坐下一边道:“放心,卧云居里,除了下午两个时辰的洒扫,或是本王吩咐,基本上不会允许有人进来的。”
笇靖西扶着屋中泛黄的梨木圆桌顺手拿起在桌上的一只精美的鲤鱼戏荷彩釉玉骨瓷茶壶倒满两水杯。赵冀微微的皱眉,却见那笇靖西举手送了一杯茶来道:“王爷莫怪,容你我喝杯水安一下心神。初见王爷时就觉您相貌与吾母有几分相似,如今近看更是有此感。”
笇靖西缓缓的喝完水挨着圆桌在赵冀斜对面坐了下来,满楼的紫灰色纱帘在南北对流的微风中妙曼的飘动,窗外蝉声一声一声磁性起伏,可是笇靖西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字好像要用全身力气挤压出来,硬生生的匝地有声。
笇靖西之母,乃当今剑城城主嫡亲姑母邵璇,邵鞅幼年丧母,邵璇携之、教之。邵璇虽为女子却不输任何七尺男儿,曾与夫君言:君以教天下为己任,妇愿为养天下为己任,各竭心力,互相扶掖为之。她致力于实业,经她手的当铺银庄客栈镖局满天下,更为有意义的是,她极力鼓励女子经济上的独立,剑城本来就名巫女之城女子地位并不比男子低,所从事的也不局限歌舞绣制、绸布饮食。所办实业以剑城为原点向周边南疆三十六城、燕昌、大梁铺展开来,为各式各样的女子谋划出独立谋生之道,为剑城为自己攒下了无尽的财富。
剑城笇家家史渊源流传,世代是以考古史学为长,却一直一脉单传,更为神奇的是,传言笇家不只是有巫女城完整历史典籍,祖辈一直都做着关于银碧树一切详尽记录,就连相关的物质遗存具体的位置流转都有详尽的补充记载。到笇靖西之父笇迪承,说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一点也不为过,不只是考古史学类,历算、医学、词章、兵法,纵览百家,旁及佛老。少年时就曾游历燕昌、大梁各处,饱览各地风土人情,二十七岁后回剑城为城主府太傅。当时无论是燕昌、大梁还是南疆各城城主世子,天下各个豪门子弟,无不以能为他学生为荣。然,在笇靖西十岁生日那天,那一场奢华的庆生宴上,笇迪承醉后一言,宛若一天雷之引,让战乱如天雷般在南疆乃至整个天下间轰响。
那天车马来往如织,到当天中午,车马已经无法挤进附近巷子,剑城百姓也是一层层围在了我家二进门院好几圈,他们当中大多并非都来庆生,主要是想来看邵鞅的,她已年近二十尚未婚配,邵鞅由于一直在邵璇身边基本上没有在正式场合露过脸,联想到继承人邵蓉的美貌,更多的人想一睹这位将来继承操持巨额财富将外嫁的邵鞅少主美貌。邵璇别有用心的在此宴上特意安排她起舞庆生,并广发邀请贴,大有为她选婿之意。她那天一身飘逸水绿的长摆丝裙,白丝蒙脸,如一只彩蝶精灵翩翩起舞,露出的一双眼睛,像寒星,如宝珠,似秋水,一转一眸之间仿佛有无数言语,当场的每位都感觉被她瞟到被她看到了眼里去。一场舞摆,乐止,当场居然鸦鹊无声。
场中,笇迪承酒深,一人起坐立身场中道:“昔年曾在剑城史中有此一读。剑城本名巫女之城,那时天下一统名翡翠之国,国主生育一美貌聪慧异常公主,巫神嫉恨盗之,藏于一翡翠树中,欲与谋天下,国主数战不得,屡败,遂将举国翡翠建一地下城堡法坛,将自身魂藏于血缘之眼,骨血凝为翠碧,鸣之,唤救其女。王女醒后舞,天地为之动,翡翠树披满银泪,从此封存天地间所有巫力。巫女城存银碧树至今两千年。舞者又再现呼!”
当天深夜,众黑影之人,如风,入室内,四处翻找,所有书籍架框,箱笼,夹墙无一放过。家丁仆妇多倒于屋檐走廊庭院,血水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