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到达指定位置大理龙尾关外后,开始安营扎寨,全军休整。傅友德、蓝玉、沐英三人于马上眺目远望,观察地形。
此城因点苍山自北向南势如游龙掉尾,故称“龙尾城”、又名“下关”。龙尾关城楼在龙尾城南端,背靠龙尾城,由土木砖石筑就的一座城楼,楼下通关,关门正上方书有“龙尾关”三个大字,楼上两层均驻有重兵守关,楼檐口下悬“龙关锁钥”一块横匾。关前紧临水流湍急的西洱河,河上建有一木桥,名“清风桥”。公元739年,南诏王阁逻凤建龙尾城后改建为石拱桥,称“黑龙桥”。
此城与上关的“龙首城”同样是屯兵御敌的重要关隘。城堞西南延至“江风寺”的“天生关”,东北延至“锁水阁”,全长约四公里,筑有碉楼四座。
其实,龙尾关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宝地,因其不仅是御敌关隘,更是交通要道,出关过黑龙桥分三路,直南为蒙舍路,向西永昌路,向东白崖路,既是进西藏茶马古道,也是商贾云集分散物资的重要城关。公元751年,就因唐朝将领张虔陀贪淫无德,凶残暴虐而引发了名噪一时的“天宝之战”。唐朝派鲜于仲通征讨南诏,南诏王不得已与之开战,唐军溃败,鲜于仲通只身逃回,诗人白居易在《蛮子歌》里曾写:“鲜于仲通六万卒,征蛮一战全军殁。至今西洱河岸边,箭孔刀痕满骨枯。”公元754年,唐朝再次派剑南留后使李宓率兵十万攻打南诏,阁逻凤无奈只好与土蕃联合四面夹击唐军于龙尾关外的西洱河畔,唐军千里征战饥饿疲惫,十万将士,粮秣所耗甚巨,供应不济,加上水土不服,多染疾病,结果全军覆没,李宓亦沉河而死。
看到这里,三位将军不禁有感而发:“此城真不愧是御敌防守,固若金汤之城池啊。”
翌日,大军休整完毕,集结于大理城外,整装待命。马和此刻正安静的跟在沐英身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激动异常。要知道,这可是马和第一次参加规模如此之大的战役。
不多时,傅友德将军调转马头,面向身后众将士,高声厉喝:“众将士听令!”全军将士齐声应和:“谨遵将军令!”三十万人同时发声,声音震耳欲聋,马和不禁全身抖动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受到了全军士气的鼓舞,激动不已。
傅友德满意的点了点头,续道:“大理段氏,不服王化,屡屡犯我大明国威,今我等需卫国尽忠,不占大理,誓不还朝!”众将士受到将军的激励,士气大震,连日行军的疲劳一扫而空,尽皆高举手中兵器,高声回应:“不灭大理,誓不还朝!不灭大理,誓不还朝!不灭大理,誓不还朝!”马和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也将腰中配剑抽了出来,高举在手,振臂高呼。
傅友德回过身,怒目瞪视着前方,右手缓缓抬起,众将士均宁息摒气。
龙尾关上众人见了这等声势,无不骇然。守将段明一脸紧张的站在时任大理总管的段世身边,惊恐道:“敌军势大,叔叔,我们该当如何应对。”段世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段明,不耐烦的回应道:“侄儿不必慌乱,龙尾关依点苍山天险而建,易守难攻,自先祖建国之日起,三百年来无数次的抵御了外族的侵扰,若非叛逆高泰祥里通外国,当初蒙古来犯,我大理国怎会败落。现如今,蒙汉连年经受战乱,蒙古人也以败退,而我大理国却经多年的休养生息,战斗力量已不弱于先祖时期,若那朱皇帝有信心攻下我大理国,又怎么会多次派遣使臣前来劝降。依探子回报所言,明军在不适应气候地形的情况下,仍仅用了八天时间便由昆明赶至此处,必定所携粮草不多,只要我等据守不出,能奈我何?待他粮草用尽必然退兵。”言毕,段世不可一世的大笑了起来,丝毫没有一国之主的威仪。段明被段世的一番话说的也是热血沸腾,慌乱之心顿时平静了下来,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将要胜利的喜悦。
突然,前方明军处鼓号声骤然响起,傅友德将军高举的右手猛地落下,三十万明军高喊这向大理城扑杀过去。
见明军来攻,守关将军段明立即督率兵马,严防死守。不论论明军如何用弓箭、火器、垒石、云梯攻城,守关的大理官兵只居高临下,一一化解。
因龙尾关的天然条件,且守军据守不出,明军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击,只一昧的处于挨打的状态,但在三位将军的带领下,气势依旧不减,前军阵亡,后军补上。城楼上的大理国军士眼见明朝军队的尸体在城下渐渐堆高,均感段世的分析并非狂妄之言,眼中难掩兴奋之色。及至午后,明军仍久攻不下,虽在将军们的激励下,后续队伍仍如怒涛狂涌,践踏着尸体攻城。但起初的士气却已荡然无存。大战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已折了近五千人马的明军这才将攻势逐渐止住,暮色之中,城内城外点起了万千火把,将一座大理城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守城的大理军队初尝胜利滋味,无不高喊:“万岁、万岁、万岁。”明军则狼狈的退回到了营寨之中。
此时的明军伤亡惨重,士气全无,除负责值夜的巡查兵依旧手持兵器往返查探外,其余将士均三三两两的坐在地上休息,马和则与军医为伤员检查,傅友德、蓝玉、沐英三人紧急回到帐中商讨对策。
傅友德负着手来回踱步,连连叹气,对蓝玉、沐英两人道:“还是对这座大理城估计不足啊,这才折损了这么多的人马。”
蓝玉看着情绪急躁的傅友德,安慰道:“将军不必心急,战事才刚刚开始,攻城本非易事,何况大理城还依天险建造,有些损伤在所难免,现在我们应该快些想出对策来,方是正道。”
沐英也附和道:“蓝将军说的不错,我刚刚又看了一下蒙古人绘制的龙尾关地图,我想只要我等细细查看,必定能够想出对策来。”
傅友德也点了点头,叹息道:“若国师与我们一同前来便好了,国师常年隐居于云南,熟悉地形,必定会有良策。”蓝玉、沐英也点头称是,傅友德这才重新回到桌旁,双眼紧盯着桌面上的大理城地图。
三人正聚精会神的商讨对策,忽闻帐外侍卫报告:“三位将军,国师来了。”三人面上一喜,均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赶忙起身相迎。
行至帐外,见马和正兴高采烈的与道衍说话,三人上前行礼道:“国师。”道衍双手合十,回礼道:“阿弥陀佛,不知贫僧此时到来是否及时啊?”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摇了摇头,傅友德长叹了口气道:“不敢隐瞒国师。您此时到来,真乃我军之幸啊。”随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道:“国师,咱们还是帐内说话吧。”道衍点了点头,随众人抬腿向账内走去。沐英则偷偷问马和:“马和,什么情况?”马和道:“刚刚我与军医正在为伤员检查伤势,突然发现营寨外的密林中隐有火光闪烁,我担心是敌人夜袭,便与巡查长沟通了一下,带了一小队人马悄悄摸了过去,谁知近处一看,确是师傅独自一人前来,这才赶忙将他接了回来。”沐英点了点头,对马和说:“走吧,咱们也进去。”马和点了点头,跟在沐英身后进了大帐。
帐内此刻灯火通明,几人围坐在一起,马和则恭敬的站在道衍身旁。
傅友德与蓝玉、沐英对视一眼,随后惭愧的对道衍道:“不瞒国师,这龙尾关据天险而建,敌人又死守不出,白天一战,我方损失了近五千人马,却依旧无法攻下,我三人苦思良久,依旧毫无对策。”
道衍笑了笑,对傅友德道:“也是怪我没有直接随军前来。好在此时到来并不算晚。”
闻言傅友德疑惑的问道衍:“我们三人也是奇怪,为何国师不随大军同来,而是在夜间单独赶到呢?”
道衍微微笑了笑:“不随大军同来,只为一些私事,不足道哉。但此刻独自前来确是有些原因。”
随后喝了口茶,续道:“早前我于昆明暗中谋事,为不引人注意,期间也到过大理天龙寺研习佛法。一次我从大理城出来,行至龙尾关,被周围景色吸引,行走间却不慎迷失了方向,窘迫间却被我无意发现一条隐秘的小路可直通上关“龙首关”。此路蜿蜒曲折,多有怪石深坑,但好在并不为人所知。本来大军出发前,我便应该说明,但毕竟多年未走此路,一来不知是否已被人发现,二来也怕耽误大军进程。这才趁夜独自前来寻找。”傅友德等三人闻言知道衍必有良策,均面露喜色,继续听道衍讲述。
道衍理了理思路,续道:“本来我于白天两军交战时,便已赶到,料想段世全神守备,必定无法抽调人手在外围探查,于是我依记忆摸索寻找,所幸那条路还是保持着当初的样貌,看来并未被人发现。这才在深夜赶来相告各位将军。”
傅友德赶忙给道衍斟满了茶,示意道衍继续。道衍又抿了一口茶,继续说:“依我看,我军势大,段世必将重兵集于此处全力防守。龙首关定兵力不足,若我军以大军分散敌人注意,暗中派遣一只精兵从小道直插上关“龙首关”,必定能够很快攻下,至那时,再前后夹击“龙尾关”,打段世一个措手不及,则此战必成。”
傅友德、蓝玉、沐英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起身向道衍行礼,齐声称赞:“国师妙计。”接着,蓝玉、沐英又转向傅友德,躬身道:“愿受将军差遣。”
傅友德不废话,伸手取出令牌,面容严肃道:“蓝玉听令!”
蓝玉上前一步道:“听令!”
傅友德续道:“命左将军蓝玉携都督王弼,领兵一万,随国师取暗道攻下龙首关,待上关一破,速以信号告知,其时全军夹击,共取龙尾关。”蓝玉一抱拳,应道:“得令!”随后接过令牌转身出账。
傅友德接着转过身向沐英道:“沐英听令!”
沐英也将拳一抱。傅友德续道:“命沐英率大军攻城,不为杀敌,只为扰敌。待上关一破,全军迅速压上,与蓝玉将军共取龙尾关!”沐英低头应道:“得令!”随后也转身出了帐门。接着傅友德又看向马和道:“马和。”
马和受了刚才帐内气氛的影响,也将身一挺,回应道:“在!”
傅友德笑了笑,说:“马和不必跟随沐英将军扰敌。”马和一听,顿时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刚才的气势也瞬间泄了下来。
傅友德看着马和失望的样子,哈哈大笑,接着说:“本将军现命你贴身保护国师,若国师有任何损伤,必军法处置,你看如何?”
马和一愣,这才明白刚刚将军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气势瞬间回转,甚至比之刚刚更加强烈。迅速躬身回应:“谨遵大将军令!”随后尴尬的冲傅友德笑了笑。
道衍见傅友德已将军令下达,也站起了身,合十双手对傅友德道:“阿弥陀佛,兵贵神速,傅将军,你我就此别过!”傅友德也向道衍行礼道:“国师小心,待攻下大理,咱们再聚。”道衍点了点头,随后带上马和转身向蓝玉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