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月盛夏,碧蓝的天空悬着烈火骄阳,云朵仿佛被太阳灼烧,焚得无影无踪。
体育课,顾清弄坐在郁郁葱葱的大树下纳凉,清脆的知了声此起彼伏,不远处的莲花池蜻蜓点水,静谧无人的秘密基地里风景如画,一派生机。
正享受清闲的顾清弄终究还是被不速之客叨扰。
“清弄!”
顾清弄一听见这声音就忍不住翻白眼,看都不看来人一眼便骂道:“滚!”
“吃吧。”来人充耳不闻,声音依旧憨厚又带着几分喜悦,“解暑。”
此人个子很高,笑容憨厚,活脱脱的傻大个模样。
一根还散发着寒气的草莓冰淇淋出现在顾清弄的面前,充斥了她整个目光。
顾清弄沉着脸一把夺过冰淇淋,起身将它扔进了池塘里。
“别!”
傻大个冲到池塘边想把已经沉入水中的冰淇淋捞出来,可看见顾清弄已经拂袖离去,又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冰淇淋,扭头追了出去。
“清弄,如果你不喜欢吃这个味道的可以告诉我啊,我可以吃掉它的,你这样扔掉有些浪费,妈妈还有老师都说不能浪费东西,还有,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随便乱丢垃圾的好……”
听着傻大个喋喋不休的教会,烈日下,顾清弄的心情像快爆发的火山,怒火一触即发。
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忍不住转身呵斥:“立刻给我滚!”
傻大个说的正起劲,没想到顾清弄竟然会停下来,他跟的紧很紧,再一步就会撞到她。
“清弄!”
傻大个慌乱的惊呼,立刻停住了身子,可是惯性之下,身子依然往顾清弄的身上撞去,傻大个的脸色瞬间变白。
傻大个身强体壮,顾清弄在他面前可谓是弱不禁风,傻大个担心自己会撞伤她,电光火石间腰部强行样旁边一扭,重重的跌落在地,尘土飞扬。
“住手!”
一个柔柔弱弱但掷地有声的声音从顾清弄的背后传来。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跑了过来,先狠狠瞪了一眼顾清弄,冷哼了一声后跑到傻大个的身旁,关心的道:“石同学,你没事吧?”
傻大个刚刚发白的脸现在通红通红,腰间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抽冷气,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忍着疼看了一眼来人,刚毅的国字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班、班长?我,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女生气呼呼的拿出纸巾擦了擦他的满头大汗,“真不明白,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到底为什么喜欢她?”
住手?
顾清弄又听到冯倩雪的冷嘲热讽挑了挑眉,不想理会这个居委会大妈一样,什么事都要管管的女人。
就是不知道这个爱多管闲事的女人脑补出了什么她的坏事。
冯倩雪瞥到顾清弄要走,心中的怒火更甚,崩着脸呵斥道:“你就这么走了?顾清弄,他伤的很重你知不知道?!”
“关我什么事。”
顾清弄脚下的步伐未停,回过头微微上勾的唇角带起嘲讽与玩弄,阳光下,琉璃般的瞳仁中冷漠一片。
冯倩雪看到她打了人还事不关己、嚣张跋扈的样子气的紧紧咬住了牙:“顾清弄,你太过分了!”
傻大个听到后不满的道:“班长,你为什么说清弄!”
因为有些激动,傻大个触动到了腰伤,火热的阳光下,他又不停的开始冒汗。
冯倩雪恨铁不成钢:“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要维护她?”
“清弄对我很好!”
“她都把你伤成这样了,你刚刚没看到吗,她根本不顾你的死活!”
“是我自己不好,差点就撞伤清弄,她生气是不理我是应该的,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傻大个皱着眉头,难得的严肃模样,大声的反驳。看上去,只要冯倩雪再说一句顾清弄的不好,他就真的会生气。
刚刚她看的清清楚楚,傻大个被顾清弄打伤在地,都伤成这样了还觉得顾清弄好。冯倩雪觉得傻大个已经无药可救,惋惜的叹了口气。
好男人怎么都会被坏女人玩弄了呢?
其实冯倩雪只听到顾清弄呵斥傻大个和看到傻大个摔倒的画面,因为平日里顾清弄对傻大个太过恶劣,又因为这里土地平整根本不会好端端的摔倒,她才会有此误会。
人们总是相信自己认定的事情。
学校为了舒缓学习压力,体育课都是连上两节,上课内容极为轻松,多数是自由活动,长课漫漫,甩掉跟屁虫的顾清弄穿过嬉戏打闹的操场,来到布满爬山虎的西教学楼,下午三点,教学楼恰好背阳,此处的天台又是一个绝佳的避暑之地。
推开满是涂鸦的铁门,顾清弄的眉又皱了起来。
今天出门前如果看了黄历,她一定会选择请假在家。
一个消瘦的男生站在天台的围栏之上,黑色的背影在蓝天下是那么的醒目。
大风刮起,男生衣袂烈烈。
顾清弄晦气的道:“滚别栋楼去跳。”
“啊!”
男生听到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身形摆动不定,尖叫声中他手忙脚乱之下终于牢牢的抓住了栏杆,身体稳定住后脸已经煞白,背后湿漉漉的,风一吹冷嗖嗖的。
“你,你是谁……你为什……怎么在这里?”
男生惨白着脸回头看这个差点害他失足坠楼的人,他现在七魂六魄被吓跑了三魂,脑子一片空白,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想说点什么缓解心中的恐惧。
顾清弄已经坐到了天台的石头长椅上,舒服的靠在微凉的大理石椅背上。
椅子距离男生很近,能清晰的看见残留在他眼中的惊惧和后怕。
顾清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不屑的笑了一声。
“怕死就别跳楼。”
男生的脸上一烧,滚烫的像天上的太阳。他捏紧了拳头,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驳,“没,我没有!我不怕死!我早就不想活着了!”
“那跳吧。”
男生愕然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清弄,正常人不是应该劝解他才对吗?
顾清弄眯着眼睛,嘴角上挑,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昂着头,倨傲的像在天空盘旋着逮捕猎物的鹰:“能亲眼看到一个生命的凋零死亡,也是不错的选择。”
男生已经回过神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清弄,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顾清弄露出不屑的表情,冷冷的道:“不敢跳楼就别在装可怜,污染这里的空气。”
“你……你……”
“要么跳楼,要么滚。”顾清弄捋了捋头发,脸上面无表情,“我走了那么多路过来休息,可不想看个软蛋在这里博关注。”
“我不是软蛋!我没有在博关注,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男生似乎被顾清弄戳中了痛处,激动的大吼:“跳楼就跳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就跳给你看!”
顾清弄抱着手臂,笑着鼓掌:“很好,废话少说,赶紧跳吧。”
顾清弄的话音刚落,铁门突然被人哐当一声推开。
“不许跳!”
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立刻给我下来。”
来的人比顾清弄还要霸道,三两步就走到男生的面前,直接将他从高台上拽了下来,按在了地上。
来的人沉着脸,问:“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轻生?”
胳膊上传来疼痛,男生才回过神来,看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人,当男生看清楚他的模样,眼睛不可思议的瞪得的滚圆。
这人他化成灰都认得!
顾炎生!
居然会是他来救我?
为什么会是他来救我?
人生真的太过于讽刺!
顾炎生见他良久都不回答便呵道:“说话!为什么要跳楼?”
男生垂着头趴在地上,沉默着死死咬着唇。他凄凉的笑了一下,一把将顾炎生推开,脸上有些狰狞:“我不用你管,不用你假惺惺的救我!”
“我看八成就是因为你吧。”
一个和煦如春风的声音从铁门外缓缓响起,如玉般温润的少年笑眯眯的走进了天台。
顺势又拦住了要走的顾清弄。
“顾同学,先别记着走嘛。”
顾清弄微微蹙眉,这个人竟然认识她?笑的这么奸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天果然诸事不顺,麻烦接踵而至。
她心下有些后悔,刚刚就该让那软蛋立马滚蛋。
“关我什么事?”
顾炎生则是一头雾水,这男的跳楼和他有关系?他压根不认识这人啊。
如玉少年没有解释,只是笑笑,然后对那男生道:“徐磊,有些人是不能按照常理来看待的。”
徐磊又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学生会会长景越也看到他要跳楼,前来搭救自己……
说话间景越看了一眼顾炎生,又看了一眼顾清弄。
顾清弄挑眉,看那男的就罢了,没事看她做什么?故弄玄虚。
徐磊这个名字顾炎生是听过的,永远的年级第二,被人称为万年老二。
“何必呢?”
听着顾炎生的话,徐磊拳头握得越来越紧,指甲都陷入了皮肉之中。
他猛的抬起头,眼眶竟然微微泛红,对顾炎生怒吼道:“你懂什么!”
久居年级第一,两年来一直压着他,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人怎么可能会理解他的痛苦?
顾清弄也差不多看明白了,轻“哈”了一声,又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原来这软蛋自杀就是为了这个冲上来救他的人啊~还真是有趣。
这一笑声被顾炎生听见,瞥了她一眼,目光微寒。
“我那么努力,努力到除了学习再也没有其他的乐趣!可是你!为什么你轻轻松松的就可以考第一,凭什么?!”
徐磊爬地上目光极其复杂的盯着顾炎生,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受了多少的苦?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家里穷,我只有靠成绩!从小我就是第一名……现在我每次拿到成绩,都不敢跟我妈妈说,我辜负了她……辜负了她对我的期望!……从小我就是第一名,为什么现在不可以?顾炎生,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名次!你家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和我们穷人争夺名次?”
说着说着,他捂着脸呜咽了起来,状态疯癫。
“徐磊,你别钻了死路。你已经非常优秀,每年都是全额奖学金,学校也以你为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你胜过了炎生又能怎么样,你可以赢过全世界吗?”
学生会会长景越劝慰情绪开始失控的徐磊。
被景越死死拦住不让走的顾清弄靠在墙上,说着风凉话:“我就说怎么那么软蛋,原来是个妈宝。”
顾炎生听了她不咸不淡的讥讽,眉头紧锁,眯起眼睛看向她,漆黑如深渊的目光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顾清弄勾了勾唇,毫无畏惧的直视他:“我说的不对?”
顾炎生气极反笑。他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带着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越发魅惑,可让人只觉得冰冷:“那么你有这个妈宝的成绩好吗?”
顾清弄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坦道的理直气壮:“当然没有。”
又冷笑道:“可我不会因为这种屁事就去轻生。”
顾炎生第一次见到可以恶毒的堂而皇之到这种地步的女人,冷着脸一时有些语塞,随后骂道:“你——最毒妇人心!……”
“好了,你们别吵了!”
景越见两人你来我往,居然视若无人的吵了起来,无奈的拦在了两人的中间,他怕两人再对视下去,真会骂得不可开交……
徐磊听到顾清弄的嘲讽,情绪已经彻底崩溃:“软蛋,哈哈,我是软蛋……死我都不敢死……我是废物!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去死!”
他挣脱开顾炎生,又往围栏上爬。
顾清弄轻蔑的“切”了一声,“切”出了十二万分鄙夷不屑,任谁听了都气打不出来,“要死就快点。”
顾炎生一把拽住快要翻上围栏的徐磊,冲顾清弄呵道:“你闭嘴!”
“放开我,放开我!”徐磊不断的挣扎,眼镜都被他甩在了地上,一块镜片在两人激烈的“搏斗”中被一脚踩碎,碎成了三四瓣,“我不要你救!让我去死!我不是孬种,我不是软蛋!”
“啪!”
手起刀落,顾炎生索性直接将他打晕。
顾清弄没理对她怒目而视的顾炎生,对景越道:“现在我可以走了?”
景越笑笑,指了指门口:“恐怕来不及了。”
顾清弄顺着他的目光往门口一看,整张脸都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