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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离乡记

一路上王大青都低着头,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事,董老爷让董少爷先回屋里,然后把大青带到了自己的卧房。

老爷让大青坐下,让王大青把之前的事说一遍。

大青从那天放羊开始,尖啸、巨鸟、金发青年一系列的怪事原原本本说了一边。

董老爷听完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

“老爷,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老爷笑笑,轻抚他头。

“你没有错,是我的错。”

大青听得不解,董老爷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一直在想,那个金发青年去了哪?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这是我最不解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猜他可能在。”说着手指向大青的身体“这里。”

“他在我的身体里?”

“我是这样猜的。”

大青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事一般不可能发生,如果发生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可是这种可能性也非常小,所以我也不确定到底是怎么了,只能靠猜。”

“那种可能性是什么呢?”

老爷笑笑,没有做答,他忽然转向门口喊道:“方信。”

进来一个不苟言笑的精壮中年男子,王大青原来在老爷身边见过他,应该是老爷的护卫。

“取白虹。”

方信闻言转身就出门了。

董老爷又转向大青。

“大青,你这十五年在这里过得快乐么?”

嗯?王大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想了想,突然跪了下去。

“大青本是路旁弃婴,幸得老爷夫人所救,在董府十五年,老爷的夫人待王大青甚厚,还有大小姐和少爷待我也如同兄弟,大青在这里没有一刻不是快乐的。对老爷,对董家大青心中只有感恩,如果老爷不嫌弃,请收大青为义子。”

董老爷把他扶了起来,依旧笑笑,就像只听见了“大青在这里没有一刻不是快乐的”一段,缓缓说道:

“只要你快乐就好,我希望你和吟青、顾君一道一直这样快乐下去,但现在你的身体出了问题,大家都很担心你。我认识一个神医,在湖州城外,他应该知道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现在先去看病,马上就出发。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继续快乐的生活下去,好吗?”

老爷硬生生避开了收他为义子的问题,让大青心里有点失落,听到老爷为他担忧,心里又暖洋洋的,于是点点头。

这时方信回到屋中,手里拿着一把剑。

这是一把通体白色的剑,大青从未见过这样的剑,说是雪白这剑却比雪还白上几分。本应引人注目的剑看上去又及其普通,除了颜色特殊就毫无其他特色,外型上就是一把普通的剑,连一点装饰都没有。董老爷从方信手中接过剑,轻轻拔剑出鞘,剑身也是白色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董老爷收剑,双手将剑递给王大青。

“这剑是。。送与你防身的,世道险恶,需多多提防。”

大青看着这平凡又特别的剑,心里喜欢,却没有接过来。

“老爷。。我不会使剑。。”

董老爷哈哈大笑。

“你需要的时候就会了,快接着。”

大青听得一头雾水,还是接过了剑,谢过了老爷。

“方信,这次就辛苦你了。大青生了怪病,你陪他去湖州找薛九,路上保护好他。”

“是。”

“大青,此去来回就是一月路程,治病或许也要花上一阵子,赶紧去跟大家道别吧。”

王大青点点头,先向董老爷鞠了个躬,然后向外走去。

大青一转过身,董老爷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愁容,轻叹了一口气。

“从圣。。剑都交给他了,为何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方信不解。

“旧事何必恼新人,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那些事我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我原来只愿他能一直快乐下去,做个太平闲人.可现在这样的愿望看来也很难。。”

“从圣,今日上门的是紫鸦。。”

“祸从天上来,他们今夜应该还要来一趟。。等会你赶紧带他走。低调行事,不要暴露了行踪,一定要保护好他。”

“是。”

等方信出去以后,董老爷缓缓坐下,陷入一阵沉思,继而又叹了一口气,两行清泪滑落。

“剑主,承文无能。。”

原来那个温和的老爷的形象在大青心中现在又多了一丝丝的神秘,老爷那个异想天开的猜测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古怪,隐隐猜测老爷有什么事在瞒着他。还有这把剑,他分明听到老爷叫方信去“取白虹。”这把剑就叫白虹么?那么这是一把有名字的剑,一把有名字的剑只能是名剑,可老爷就这样把一把名剑交给了他这个连剑都没有摸过的少年!还说他需要的时候就会了!一切都让他摸不着头脑。

想着想着,董老爷温和的笑容又浮上他心头。他决定不去想这些事,老爷不说的必定有他不说的理由,自己何须胡乱猜测这些没有头绪的问题呢?

他来到中庭,夫人正在刺绣,大青赶快过去向夫人叙述自己身患怪病,将去湖州医治的事。夫人苦笑着轻抚他的头说,前些日子他昏迷不醒,着实为他担心不已,之前请的大夫竟全不知道是为何故。此去湖州安心养病,路上照顾好自己;又说湖州是赤地首府,赤地人性情火爆,比不得他们青地人性子温和,遇到什么事千万别与人争执;还说方信性情稳重,有他在能安心不少,一定要听方信的话。大青不停点头,叫夫人不用担心,夫人说过的他一定谨记于心。最后夫人还悄悄递给他沉甸甸一袋子碎银,跟他说千万要吃好,别饿着肚子。大青再三推辞不下,只能收下了。

从中庭转出来,迎面就遇上了大小姐和少爷边走边讨论着什么。

“大青!正好,到处都找不到你,我给姐姐说今天来的那个西方人长得像个妖怪,姐姐不信。你给她说说那家伙长得有多可怕。”

“顾君!给你说了好几次,哪能在人后随便议论别人长相的,不管到底是长怎么样,你这做样都是不对的。”

“那是你没看见。。”

大青笑了,只怪原来书本上插画里的西方人把少爷给误导了。

“说是妖怪倒也不至于,不过是挺。。挺少见的。”

想着大小姐之前责怪少爷背后非议他人,大青慌忙把已到嘴边的“长得挺丑”憋回了嘴里。

“大青!你也这样!”

没想到再三思量选择措辞,还是不对,看着大小姐要拿自己说教,他慌忙打岔。

“我。。我有正事要说,老爷今天安排我去湖州治病,叫我现在就出发,我刚才准备去找你们道别,谁想到你们就过来了。”

“呀!之前行脚商大叔说过,赤地女子性格暴躁,可也是大秦最漂亮的,你一定要多见识一下,回来好给我说说。哎呀!”

董顾君听到湖州一时兴奋,没顾得上姐姐还在身旁,心说‘不好’,一会又是一顿唠叨,却发现姐姐早已不见了。

大青看大小姐听完他说话转身就走,心里郁闷,本来还想给大小姐好好道别,感谢前段时间对他的照顾,而且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老爷说了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这么长时间大小姐难道就没有什么话对自己说么?大青情绪一下子低落,应付了少爷几句,又去和董府一众仆人道别,回房收拾了行李,最后和已等候多时的方信一道出了门。

正准备上马时,大小姐出现了。气喘不已,面色绯红。

大小姐走到大青面前,先是愣愣地看了他一会,他有点不知所措,别开了脸。

这时大小姐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什么,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青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发现手里捏着的是个香囊,他仔细把这个香囊揣好,又表情认真的整理了衣衫,然后才上了马,驱动马匹,缓缓地离开了董府。

他俩还没出城,方信就听见身后的响动,起先是“嘻嘻”,后来是“咯咯”,最后成了“哈哈”。扭头看去,刚刚出门时王大青脸上的正经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傻笑。一直到出城快三里远了,还能听见各种“嘻嘻”、“嘿嘿”、“哈哈”,就算像方信这样老成稳重的人也不禁好奇,于是转头问他:

“大小姐给你说了什么?”

“嘻嘻嘻嘻。。”

“诶!诶!王大青!大小姐她给你说了什么?”

王大青被唤醒,望着地平线上的落下的太阳,却感觉到自己心中升起了一个太阳。

“她说。。”

是时,落日低沉,余晖烧透了天边的云,大地低吟,一切生灵都随之起舞,地平线变得清晰可见,触手可及,一阵风裹着远方的思念,连同王大青心中的朝阳,向前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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