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行。多年不见了。”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独臂黑衣人亦步亦趋走了过来,对着易先生调笑道。他的语气极为阴冷,与刚才黑云上那个老大的语气一模一样。
千夜没有从他的语气里听从一丝善意,他不由得有些惶恐——这些劫狱的,是敌非友?
“是啊!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你当年的伤好利索没?,唉,当年,真不该砍你一条胳膊。这些年,害你只有一只胳膊,真是苦了你了。”对于这个神秘人,易先生竟然充满了戏谑。是的,金面人的独臂都是拜他所赐。
对于易先生的戏谑,金面人不为所动,只是,他的语气却愈加阴冷了。“你老了!老的不中用了,连个越狱都无法完成。只有老年人才会陷入回忆里。”一个巨大的隔音屏障悄然而立,显然,金面人不想让人听到两人的对话。
易先生理理花白的胡须,悠然的摇了摇头。“不,我还没老。梦想被悔恨取代的时候,人才会变老。我每天都专心致志的吃饭,按时越狱,梦想着能够活的自由。我才不会变老。倒是你啊!办了那么多的恶事,夜里怕是后悔的睡不着觉吧。所以说啊,你才老了,比我要老的多哟!”
金面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你还是如当年一样的伶牙俐齿啊!后悔?呵呵呵!可笑。我这一生都在为洛之一族而努力,为我逸剑帝国而努力。我有何可以后悔的!”
易先生不为所动。“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把助纣为虐说的这么大义凛然。看来,你颠倒黑白的能力提高了不少啊!”
金面人默然。“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帝国。你呢?竟然背叛帝国投奔了放逐之地。你这个放逐者怎么配诋毁我。你这个放逐者怎会理解我。龌龊的事,总要有人做。只靠明面上的力量,帝国是不会如此强大的!”
“所以,你们就屠杀各大王族,虐杀帝国权臣。甚至,不惜在我族之内肆意清洗。”
听到易先生的质问,金面人渐渐狂热起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他王族都是我们洛之一族的敌人。而,一个民族要想强大,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引导者。帝君是最好的选择,他一定会带领我族征服整个大陆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违背正义,泯灭人性。帝国之内,人人自危。大陆上下,血流成河。这不是征服,这是毁灭。总有一天,你们会付出代价的。”说这话时,易先生的表情是沉痛而悲哀的!
“破而后立。等帝国完成霸业。正义和人性自然会来。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对于易先生的陈词,金面人很是不屑。
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老同行!安心的跟我们走吧。在死之前,你还是能为帝国做点贡献的。”金面人没有了耐心。
听到这句话,易先生脸色突变,他显然知道一些内情。这些人自己劫自己的监狱,肯定与那个计划有关。“你们还是没有放弃那个计划啊!”易先生很是痛心。“人不是被奴役的物品,人是有思想和意志的动物,你们不会成功的!”
“成功不成功,你说了不算!活着的你不想与我们为伍,能让死了的你为我们服务也一样。对了,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叛国者之后。你们谁都休想逃脱帝国的惩罚。哈哈哈……”金面人语气嚣张,隔音屏障轰然破碎。
金面人的张狂给千夜带来了无边的恐惧。他从金面人的话里感到了无限的阴狠,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不要紧,别怕。”易先生温暖的手掌扶上他的肩头。
金面人再次发出指令。“把这一千人带走。其他的犯人,都放出来。给他们自由。帝国第一监狱的囚犯啊!好好的闹腾吧!最好把帝国的西部都弄乱。呵呵呵呵。”
骚动再次出现。这些黑衣人一边押送着一千人离开,一边释放其他的囚犯。
千夜有些不确定的看看易先生,知道了这些人的恶意,他似乎不愿任这些人摆布。“老哥,我们要给他们走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一片片血污跟打断了。那些不愿被黑衣人押解的,擅自离开的全部化为了一片血雾。
啊。少年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惊叫出声。易先生连忙把手遮在他的双眼之上。不动声色的低语道。“走吧!我们越狱了这么久了,有机会出去为什么不出来。”
黑衣人的凶狠作风马上震慑住了所有人,剩下的人马上老实了不少。自由就在眼前,这些囚徒都不想无声的死去。剩下的囚犯也都老老实实的。不敢再擅自行动了。
只是,他们这些人分两批救人,并带走一批的做法还是引来了其他囚犯的疑问。“那一千个人怎么可以先走。为何不让我们一起出去?”
“因为,你们不配。”金面人的话甚是轻蔑。囚犯们却都沉寂下来,噤若寒蝉。“出去以后,把第一监狱烧了。”
火光燃起,浓烟滚滚,蓝色的失落之城被跃动着的红色笼罩。黎明时的宁静瞬间就被撕破了。断壁残垣下,囚徒们被分批押解着,竟然,井然有序。没有一丝的喧哗和嬉闹。可是,这样的寂静却是有些让人恐惧的——对于未知的恐惧。
不久,他们就到达了监狱的边缘。到了蓝色结界的下边。金面人随手一窝,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碧绿的玉器。
他的身后一边模糊,似是破限了本命圣兽。一个类似钥匙的金色光剑突然从碧绿的玉器里浮现出来。金面人随即把光剑插向深蓝的结界。“开”。结界上面突兀的显现出一串串黑色的文字,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区域随即暗淡下去。文字纷繁复杂,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文字。
目视着这些变化,易先生默然道。“现在,相信我了吧!没有人破开结界的话,我们是无法出去的。”千夜依然沉默着,不知道跟着这些人是福是祸。
熊熊火海,典狱长洛海枫静静的躺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没有悲伤,没有眼泪,连一丝声响都不曾发出。他的身体已经枯萎了,血都被烤干了,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无法做出。他的一双无眼睛是空洞荒芜的。他的身体死了,心也死了。
母亲、妹妹、林娘、祭若……所有的幻想都失去了,湮灭在无边无际烈火中。他的身边就是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他甚至连与他诀别的机会都没有。
从帝都来以后,他多少能够预知到了今日的结局。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并且,连报仇都是一种奢望。因为,他的仇人是他的哥哥——那个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少司寇洛无衣,是整个如日中天的逸剑帝国。
突然出现的帝国神秘部队、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一个个被救走的死囚、所有被灭口的同僚。这里一定有一个他所不知的惊天秘闻。然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活下来?为什么不让自己干净利落的死去?为什么要让自己尝受这背负仇怨却无法复仇的生不如死的折磨?为什么要让自己承受所有的悲伤和无奈?冬日里的阳光是那般刺眼,未燃尽的残烟令人窒息!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我要知道真相,我要让我的仇敌不得好死。
老天,帮帮我吧!让我活着,让我活着就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不想死……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清晰的脚步声缓缓的从破落的大街上传了过来——难道是少司寇的人来打扫战场了。那样也好,他终于不用独自承受这种痛苦了,他可以解脱了。
只是,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发生。一双如刀的眼睛直击他的内心深处却没有恶意。他的眼前多了一团阴影,这个阴影似人非人,却有着人类的轮廓。
这团阴影一晃就消失了,下一刻就出现在自己混沌的意识之海里。“想要实力吗?想要报仇吗?”那团阴影发出了骇人听闻的声音。立刻,这股声音就在自己混沌的脑海里不断的混响起来。覆盖了他的所有意识。
那个声音是那么的自负和骄傲,足以让所有人放心,让所有人都生出追随的热望。
一瞬间,典狱长就被这个眼神说服了。他豁然说到:“我需要付出什么?”
黑影乖张道:“你什么都不用付出,只要追随我。追随我,抛弃自己的身份,抛弃自己的相貌,抛弃自己的所有。追随,毫无保留的忠心!”
典狱长舔了舔嘴唇,残忍的笑了笑。“好,我答应你。我们两个你都要救。我还有我的祭若!”他没有问黑影的身份,没有问黑影的目的。
黑影渐渐消散,乖张的声音也远逝了:“哈哈,作为一个复仇者而存在吧!这是多么享受的人生啊!”下一刻,他和祭若的身体竟然凌空而起,越过了那无尽的火海,身边是无尽的炽热。这时,典狱长已经耗尽了所有精力,双眼一闭,陷入了深深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