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寒彻骨,天色阴沉,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天低得压人。秋意昙花一现,草原上的冬季转瞬即来,这样的天气,带动着人们心头的不安。
内心躁动着,坐立走动无一顺心,来回踱步反而愈发心神不定。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这句话萦绕在乔氏上空,如同咒语一般锁着众人心头。
忽然狂风起!
风中送来了杀神的警示——号角声!
远远地荡来了角声!
敌袭!
乔氏顿时一片静默,几乎死寂……
该战该逃?要战谁带头,要逃谁领头?是抄起家伙,还是收拾细软?
轰天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那一步一步仿佛踏在每一个人心头。
“走……走,走啊!”
就像一块大石被扔进了水塘,不知道是谁最先惊慌地大喊了一声,随即一石激起千层浪般,乔氏族人高声呼喊,乱作一团,隐约间只能偶尔听见两三人召集人手要领队反击。
有人逃出了土城,但事情远没有预想的顺利。方从土城出,前方又传来了鼓声。
前后夹击?不!他们如今是四面楚歌!
人来人往,族人都挤在土城里逃亡。东西从行囊里掉出来堆满了路,年幼的孩子如果不由大人抱起很快就找不到踪影,老人家只能躲在自己的穹庐里因为门前来往的人拥挤而出不去。
乔氏明明有黄金满屋,此时都只为嘲讽乔氏族人。
有钱,真的并非万能。
这里的乔氏的领地,乔氏、可是,乔氏的主人在哪里?
望着惊慌不已的族人,汉子心里一片惊恐茫然。
主人,对了,那个乌云公子呢,他——
“啸——”
冷冷的清吟骤然在乔氏中央响起,回荡半空。
领地正中心的高台上,一柄银刀借着昏黑里的一丝光明泛起明亮的光!
自那个人出现在乔氏以来,众人第一次看见他挺直腰背,就像真正的贵族一样,高傲地站立其上,高举长刀,宣示自己的身份。
看那人眼神坚定,竟让人渐渐地静下心来。
“各位请听我说。”冷静慎重的语气镇住众人心神,族人不由得纷纷抬头凝视。高台上的贵族微顿,高声说,“我出身单于一族,如今又身在乔氏之中,那么,我就有义务领导以及保护各位,维持草原上的安宁。”
场中无人说话。
乌云又说:“现在乔氏正在被周围各族联手围攻,横竖都是一死,但我们也是草原之子,怎么能死得那么窝囊?要死,也应该是战死!族长董木合遭毙,难说不是这些人的阴谋,难道各位就不想为他报仇吗?”
气氛顿时凝重,话题提及董木合,众人心中皆是一痛,头脑一热,先后有人回应:
“族长的仇,怎么可以不报!”
“就算不是他们下的手,又怎么能这种时候来攻我族?”
“枉我们平日待他们也不错!”
……
“那么,乌云公子是打算怎么做呢?”
乌云听见有人问自己,郑重地说:“论战力,虽然乔氏有大量武器后备,但人数我们是远远不及的,贸然应战肯定是一去不回。所以,我们先挂休战,由我亲自出面,与对方商洽。”
让乌云亲自出面,与对方商洽……
可是,谁能保证,乌云是真的去和对方和谈,还是趁机逃跑呢?
乌云虽然没用,但毕竟他还是出身单于一族的公子,如果能将他安然送回中央,就算没有得到奖赏,至少也能博个好感。
谁敢相信乌云?
“单于不可能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却选择了袖手旁观,难道不就是任由乔氏自生自灭的意思吗?”
“……”乌云在人群中寻找到发问的那人,静静地看了那人少顷。
“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我在中央的分量,单于是什么决定,既不是我可以知晓的,更不是我可以左右的。我出身单于一族,予以草原和平是我的义务,而为你们出面是我的决定。或者说,是我要为你们做主,并不代表单于。”乌云忽然笑了起来,“万一我真的逃跑了,你们就拼死护下几人,到中央单于庭将我这些话告诉单于即可。”
若是单于知道了乌云曾在乔氏大放厥词,那么单于肯定也不会放过乌云。
“那么,乌云公子要带人随行吗?”
乌云目光微闪,轻轻颔首,抬手点了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强壮的大汉,而其中也包括了和乌云曾接触过的那名汉子。
乌云从高台下来,将手里的刀递了过去。
“若是发觉我有别的想法,将我一刀砍死就是。”
汉子微怔,眼神复杂的接过。
族人拉来骏马。
“各位,我只能保证我尽我全力,但是,族中壮士还请做好准备,加固土城防备。老弱妇孺请回穹庐暂避,不要出门,以防对方弓箭。”
族里壮士一听,忙回家准备武器。
剩下的人亦不急于躲避,一路跟着乌云往城外走。
“各位留步,我要走了。”
乌云带着三五大汉,在城外停下。
族人欲言又止。乌云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如果,如果这个人真的护下了乔氏,那么乔氏听候他的吩咐又如何?
天就像快要塌下来一样的骇人,乌云密布,天下一片昏黑。
东边隐隐约约好像有些吵杂的声音,稍微一想便知道,那是乔氏的方向。
他好不容易得到大当户的信任,兰氏这边才没有出手,但是兰氏对于乔氏的下场可是时刻关注着,今早有人听到东边的风声之后,大当户也立马派人去打听了,只是那人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报消息。
按原计划,小主子此时应该已经在乔氏之中了。小主子并没有那么多人手,所以乔氏那边是绝对不会打起来的,因为万一真的要交战,乔氏肯定是支持不住的,那对小主子没有好处。
所以小主子不会让他们打起来。
只不过,乔氏忽然之间又冒出来个乌云公子,颜开在兰氏这边就难免就遭人嫌隙了。
颜开在城边远眺良久,见风逐渐大了,才转身缓缓返回。
“……还不趁着现在平安就走啊!”
“可是……”
颜开听见声音,漠然侧过身让路,让那两个人过去。
尽管对方已经变了装,可是他听声音还是听出那两人的身份了。
琪琪格自杀的消息在当天就传遍了整个兰氏。琪琪格平日待人不错,性情活泼,颇得族人喜爱,她一死,族人都替她惋惜。
可是,颜开却不曾看到过琪琪格家人为她做过丧事法事。
如果那一天自己答应娶她,大概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吧?
如果不是生在这样权力交替的时代,也许琪琪格会成为一个为爱痴狂、甚至不顾世俗的姑娘。任性大胆,娇憨可爱,可惜,已经香消玉殒。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
年轻的汉人参谋,在匈奴人的领地之中,缓缓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