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礼是男子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仪式,见证其从孩童正式成为成人。
寻常人家的孩子举办冠礼也少说要准备个十来天,更别提是井府这样的大户人家。然而,井潇然却清楚自己的这一场冠礼是何其仓促。
一早起来梳洗准备,拜见族中长辈兄长,接待来宾,又辗转几回,回过神来,一天已到傍晚。
井潇然再一次回到房里更衣,换上礼服,到大门迎客。
白日未能前来观礼的客人,晚上都会尽量出席。
虽说是主人迎宾招待,可是作为今日的主角,井潇然反应实在是太过冷淡了些,举止不至于失礼,只不过也不能让人感到喜悦。
直到听到下人报名“守静观”的时候,井潇然的神色才多了分变化。
守静观也收到了井府的邀请,不过心灯道长已经出家多年,隐居已久,不便下山,所以派了两个弟子代劳。
“德清、德言,许久不见了。”井潇然主动上去招呼。
两位少年道袍整洁,面目清秀,气质出众,引得周围的人频频注目,含笑迎上,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德明师兄。”
旁人见他们师兄弟举止得体,相处和睦,也是多有赞叹。
德清没有将手里的贺礼给负责收礼的下人手中,而是直接递到了井潇然面前,笑道:“师父知道师兄曾四处寻《观星录》未果,前不久有位山下行走的师兄偶然获得,师父便请那位师兄割爱,终于是给师兄您留下了。”
井潇然面露惊喜。
他确实四处找过这本书,奈何此书是经多年流传早就下落不明,他那一番寻找也只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罢了,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井潇然接过盒子,旁边的下人伸手要来接,他也护着不让,自己抱着大大方方站在门口迎客。
这举止着实有些孩子气,可是德清、德言师兄弟俩则有分感激。
他们早知这位师兄出身富贵,原本以为《观星录》此书珍贵,已经算是一份不轻的贺礼了,可一看四周的人都是非富则贵,他们这礼真的有点拿不出手。
只不过,德清见井潇然主动上前来打招呼,心想着师兄也不会有意为难他们,于是干脆将贺礼亲手赠与井潇然。
果然,井潇然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宁愿任性地抱着盒子也不转手他人。
守静观深山之中,肯定拿不出什么名贵的大礼,可是井潇然如此器重,落其他人眼中,守静观的印象不仅不难看,反而更让人觉得井潇然对守静观的看重和感激。
井左丞在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事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开席在即,主人家就位。
井潇然肯定不会去说那些场面话的,井左丞没有为难他,自己也只是说了些常年不变的客套话就开席了。
不过,若是仅仅这么简单的话,井左丞没必要这个时候为他办冠礼。
果然,用过膳后没多久,客人多被招待到庭院中赏灯,井夫人就笑容满面地朝井潇然走过来了。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井夫人。
井夫人一来就拉着井潇然走:“潇儿,跟娘亲来,过来见过李夫人。”
井潇然沿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立马就懂了。
李夫人不是关键,关键是李夫人身边还坐了位姑娘。
井左丞府嫡子,年满二十,至今未婚,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怎会不引得年轻女子倾心?何况,此人出生富贵,却在道观长大,没有纨绔子弟的矜娇之气,再听闻此子在府上不曾对下人动过声色,待人亲和,谁家姑娘嫁给这井二公子,再如何不济,至少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而对于井府来说,要是井潇然成了亲,那不是得天天待在府上吗?
这个算盘打得响啊!
井潇然终于感到一丝烦躁。
而这边井夫人则丝毫没有察觉,依然说的起兴,两家夫人越说越高兴,旁边的李千金两颊绯红,几乎都以为这要成定局了。
“哎呀,原来井夫人在这里啊……这就是今日行冠礼的潇少爷吗?果然是丰神俊朗,气质不凡啊!”
井潇然正琢磨着怎么脱身,一声高呼横插过来,不客气地打断井夫人和李夫人之间的对话。
井夫人也不恼,回身看了一眼,笑着点了下头:“高夫人。”
井潇然的目光越过高夫人,装作不经意地往她身后瞟了一眼——两位估计堪堪及笄的姑娘正笑吟吟地立在那儿。
高夫人这一喊,周围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陆续又有人带着府上的姑娘过来。
真热闹。
这些大家闺秀着实幸福,平时被养在深闺之中衣食无忧,待到豆蔻年华,开始考虑亲事即可……不对吧,她们的亲事也不到她们自己做主吧?
远在藩外的那个人,可惜,哪怕她能做主,也很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眼下,他娶不了她,日后大事真的能成了的话,他能用什么立场去娶她?事成以后,她还会留在这里吗?
再见到她,会不会要等上……三年?五年?十年?
井潇然轻轻叹了口气。
很想她快点回到中原,又不想让她回到中原。
“潇公子?”
井潇然失神间,身边已经围聚了三五红颜,笑颜如花地等着他开口。
周身充斥着的脂粉味让井潇然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尴尬地张了半天的嘴,好不容易才问出口:“何事?”
方才轻唤的姑娘嗤嗤低笑一声,喃喃般说话:“听闻潇公子喜欢行侠仗义,不知道平时潇公子行走天下,可有什么乐闻?”
井潇然蹙眉斟酌了下,正要开口,忽然又有谁说:“听说潇公子对于吟诗作对亦颇有研究,小女这里有一上联,不知潇公子可能对下联?”
“这……”
“潇公子,小女……”
“潇公子……”
井潇然索性不说话了,紧抿着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严肃,奈何这些姑娘却像没看到一样,还是一个劲地和他说话。
不远处渐渐地传来一些骚动。
凭着身高,井潇然一抬头就看到一抹素色在宾客之间大方行走,竟是直直往这边来!
傲若清霜,举止高贵,一身素裹落落却以一身冷艳将庭院里的桃红比下,娇俏惊艳的容颜堪称绝色,一路行来,旁人不自觉纷纷让路,惊叹得无以复加。
井潇然默然苦笑。
那一刹那,他的真的以为是阮靖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