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都是等结果,井潇然无聊,暗里协助的初闲更无聊。反正都是闲来无事,井潇然有时也会将门窗合上,和初闲喝茶下棋。
从京城来监视他的人,自上次井潇然提醒以后,对井潇然的关注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甚至最近经常都各自散去,偶尔才到井潇然附近看看动静。
毕竟他们也是奉皇命而来,另有任务,来到了翰县,当然也应该打探打探消息。
“将军。”
“……”原本微扬着的嘴角微微往下一耷,虽然看上去还是在笑,但笑容里已经透着一股不耐了。初闲抿着嘴,双眼发直地瞪了棋盘好一会儿。
井潇然对他这反应习以为常,淡定地喝着茶,忍着笑意等他回神。
初闲叹了口气,抬手收拾棋子。
没有别的消遣,就算只能一直输,也只好下下棋了……毕竟和这个人也没什么可聊的。
井潇然忽然按住他的手,瞥向了门口。
“叩、叩、叩。”
“萧公子可在?”门外传来一声轻唤,声音颇耳熟,就是皓月身边那个婢女。
初闲迅速将袖子一拂,收走棋子棋盘,藏身柜子后。
井潇然起身去开门。
婢子福了福身:“萧公子,楼主有请。”
“……”
这婢女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回应,忍不住抬头去看,发现面前这俊秀斯文的公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疑惑间,终于听到萧公子说:“有劳姑娘了。”
婢女张嘴还想会句客套话,不料对面这人还有下半句:“还请姑娘回去,替萧某带一句话,初到贵地,不识规矩,无意冒犯,还请原谅。”
婢女一怔,门都没进去,又眼看着门合上了。
初闲听着外面的人走了才从角落走出来,见井潇然正沉吟的模样,也就没有打扰,自行收拾了棋子。
“又有人来了。”
初闲刚将棋子放到一边,闻言,没急着离开,反而回到方才藏身的角落。
来人并非刚才的婢女,但这人自称是大力帮李中禹的手下。
初闲微凛,心里默默琢磨。
井潇然对此人也是一视同仁,三两句就打发走了。
初闲正纳闷着,孰料,那边前脚人才走,马上又有自称李中禹手下的人上门了。
初闲见井潇然推搪了几次,心里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哭笑不得地暗骂一句:文人的矫柔做作!
好不容易井潇然终于出了门,初闲待那两人走远之后,再慢慢跟上。
大力帮帮主李中禹,据阮靖唯说,并不算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论大志,此人比其他馆主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李中禹却是个知道经营的人,尽管手段不高明,但至少还知道分寸。
论出谋划策,井潇然并不擅长,只不过也就比这些人多几分思量而已。李中禹如果多闻几句,那井潇然肯定是会露陷的。
虽然没有大本事,但是装腔作势的办法却总是多的。
井潇然让李中禹命人多次来请也是为了给李中禹一个读书人自视甚高的假象罢了。李中禹急于洗白门面,不敢说是思贤若渴,但多少会有饥不择食的心。
经由侧门入了欢喜楼,井潇然随那奴才进到后院深庭,地处偏僻幽静,有人来往多谨慎少语,虽然不比井府中的氛围,但也已经有了几分相似。
两人最后在一间暖房前停下。井潇然谢过那人,目送对方离开后,沉吟片刻,正了正衣才抬手敲了敲门。
房里马上就有人赶来开门。开门的人是一个看着年约六旬,满脸皱纹深刻,身材佝偻的老人。这老丈乍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是污浊的眼底里又不可思议地闪着精光。
井潇然出身官家,下意识就对年老的人多留个心眼,暗地里多也打量了几分。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在大力帮里的地位,肯定都不低。
那老人客气地笑着抬手作请:“公子,这边请。”
井潇然抿嘴浅笑了下,颔首跟着他走。
老人带着井潇然往更深的房里去,转过屏风,便看到正中的太师椅上斜坐着一魁梧大汉。
井潇然心中有些疑虑,只略一顿,中规中矩地作揖:“小生见过李帮主。”
正座上人,当然就是李中禹。李中禹约摸四十许,相貌普通,一腮修剪整齐的胡子还添了些好感,只是他这一身衣饰虽然不菲,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富贵的气质,倒是一身的腱子肉像是要从那身华贵秀气衣服里撑出一样。
李中禹也不急着和井潇然招呼,先是上上下下打量过井潇然,没好气地摆摆手:“你在我面前礼数少些,别弄的像那靖姑娘和寒岭派那个小子似的。”
井潇然挺直腰:“李帮主。”
井潇然照常布衣穿着,看不出有什么特殊,说话也是字正腔圆的,一张端正面容比起江湖术士,也确实更像书生一些。这小身板,一看就是从南方来的人,那穷酸书生的做派,实在让人厌烦。
也就是井潇然先前那几次推搪,让李中禹心里烦躁,这会儿才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怎么称呼?”
“草姓萧,名夕。”
“你为何想入我大力帮?”
“为我。”
李中禹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腰抬了抬,挨着椅子往上坐了坐:“听皓月说,你似乎有一些不如意的事?”
井潇然皱了下没,不做声。
李中禹忽然笑了起来:“之前你有意,我却左右顾虑没有见你,方才几次相请,算你我两清。现在,若你要入我帮,就去把那个让你不如意的人,杀掉!”
井潇然还是没有反应。
李中禹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笑得有点匪气:“以你现在这样的傲骨进来,我可不敢要啊!”
井潇然张了张嘴,似乎是有些挣扎,半晌才拱手回道:“小生明白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混得了帮派,身上怎么会是干干净净的?
井潇然没有把柄在他手里,他怎么敢用一个比他聪明,随时可能联合其他人对付他的人呢?
何况,用人不疑。李中禹想要用井潇然,首要就是确定井潇然此人“可信”,他这是要井潇然表明自己的忠诚。这个李中禹也不算太笨。
房里一片寂静,偶有炉里火炭响起“噼啪”的声音,显得分外响亮。
阮靖唯正沉吟着,忽然门前响起轻敲的声音。
阮靖唯头也不抬,淡淡道:“进来吧。”
那似男非女的翩翩公子拂掉肩头的雪,推门进来。“少主。”
阮靖唯起身比向旁边的桌椅。
“官府那边怎么样?”
玉卿解下狐裘挂起,也坐到桌边,接过阮靖唯递过来的茶:“官府那边不敢动清风坊,其他四仙馆也少了人闹事。”
“嗯,朝廷那边怎么样?”
玉卿刚从外面赶回来,伸手又倒了杯茶:“朝廷那边没什么动静,监视的照旧监视,大概,是在等井潇然命令。”
阮靖唯笑了笑,摇了摇头。
自阮靖唯来了之后,玉卿就发现暗里监视的人一直都只是监视而已,并没有什么动作,一直到井潇然也到达彻州,这些人才开始有些蠢蠢欲动。
只不过,因为没有前后的对比,所以井潇然似乎还没发现。
“玉卿,皇帝很期待井潇然的动作,我也很期待啊……”
玉卿轻笑。
“属下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