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封锁了翰县的消息,那一般人肯定是出不了这个地儿的。
付伯是李中禹最信任的下属,多年来也累积的不少手段,此时能用的,也就只有他了。
付伯带来几个护身的人趁夜赶去彻州,一路上小心翼翼避开官府的眼线。如果不是付伯前来,恐怕进了彻州地带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翻过城墙,进入彻州境内不就,付伯马上遇到了前来“迎接”的黑影。
彻州真不愧是藏海宫的地盘,眼线无处不在。若是想在彻州做出什么小动作,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付伯自以为已经行动已经够隐秘了。阮靖唯这小女娃,果然不容小觑!
后堂里,烛光微暖,幽幽发亮,正座之上,仅有一年轻女子散着发、披着外衣闭眼小憩,似乎是在睡梦中初醒的疲惫模样。
付伯心里微讶,表面还是将礼仪做全,心里已经诸多思绪想法在肠子里绕了。
阮靖唯睁开眼,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付伯,勿怪晚辈招待不周,只是连日来处理坊中事务,是在疲于形式了。”
付伯一副理解的模样,又苦着脸说道:“若不是事出突然,老奴也不敢深夜打扰。”
“那不知付伯前来,所谓何事?”阮靖唯别过头,掩着嘴角,轻轻打了个呵欠。
付伯面露豫色,踌躇再三才说:“是关于张帮主的,主子怕被牵连,所以让老奴连夜来请靖姑娘。”
阮靖唯闻言正色:“何事至于如此?”
“事关重大,还请靖姑娘随老奴到翰县商议。”
“这……”阮靖唯似乎是想不明白会有什么事能让李中禹困扰至此。
付伯佯装一急,若口而出道:“难道你还怀疑我帮帮主不成?”
阮靖唯立即不悦地皱起眉。
“靖姑娘!”付伯见她神色,一惊,立刻带着身后几人跪了下来,泫然欲泣说道,“老奴口不择言,望姑娘恕罪!只是,也请姑娘体谅老奴不过是一时心急才会犯此过错。临行前,帮主曾千叮万嘱,如今翰县的江湖子弟都全靠静姑娘了!”
原本是求一句宽恕,但在话尾,付伯又有意添一句“江湖子弟”,随即,果然看到阮靖唯神情微变。
这付伯不愧是李中禹身边的老人了,一动一静皆有珠玑,落一般人那,估计不信他十成,也信够大半了。
阮靖唯对付伯这些把戏的用意了然于心,面上还是陪付伯做戏,缓和了脸色,安慰道:“付伯稍安勿躁,晚辈也不过是谨慎行事而已,毕竟今时不可往日通语。”
付伯连连点头。
阮靖唯从座上下来,伸手扶起堂中老人,叹了口气:“这样吧,容我准备准备。这天将明,不便行事,傍晚一到,立即出发。”
付伯迟疑琢磨了下,斟酌再三,拱手拜道:“听从靖姑娘安排。”
阮靖唯淡淡笑了笑,命人安排厢房招待。
下人将付伯一行人领至休息处。
后堂瞬间只余一人,显得有些空荡。
阮靖唯独自坐了一会儿,估摸着付伯走远了,才开口低唤一声:“玉卿。”
那妖娆公子神色严肃地撩帘出来,望着堂上那人,担忧地说:“你万事小心。”
一宿未睡的阮靖唯带着几分倦意,扶着头,眼眸里却一片清明:“把声声阁的烂账子,全部放出去。”
玉卿拱手道:“你尽管放心,这边交给我。”
阮靖唯缓缓点了点头。
夜尽天明,炊烟又起。
今宵将何处?
密室里有些闷热,长期难以通风的地方有一股淡淡怪味,此时沉重压抑的气氛,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还在通缉张裕。昨天夜里的事已经传开了,大概眼下整个翰县都在讨论这件事。
李中禹在地上安顿好之后回到密室。张裕还在那吹胡子瞪眼干坐着。
这两人都是满眼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了。
“张大哥。”李中禹叫了他一声,把他喊回神。
张裕抬头看了他一眼,控制着一腔怒气,耐着性子沉声问:“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张裕鼓着腮,深深吸了口气,忍不住问:“你那人靠谱吗?”
“付伯已经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可信不说了,他一定会把阮靖唯带来的。”李中禹看向张裕,“你且放心就是。”
“竟然捅我刀子……”
李中禹见张裕额角青筋暴起,拳头泛白,差不多已经是忍到极限了。
有意无意地瞥了张裕腰间那牌子几眼,李中禹装模作样地安慰他:“大哥,你也别恼,我这就上去安排周全,一定把那丫头拿下!”
说着,李中禹就起身要走的样子。
“你等等。”张裕喊住他,扯下腰间的牌子扔过去,“把聚友帮的弟兄也调过来!我就不信了,我还奈不了一个丫头片子!”
李中禹手里握着令牌,背过身去,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
师父说,为人在世,最难得的就算坚持本心。许多人说不要太过执着。师父却说,人有些执念也没什么不好的。
世事看多了,看开了之后,若是没有自己坚信坚持的东西,那便是没有心,那这个人大概就是不存在的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固守,就要舍得。
井潇然一夜打坐调息,想起许多从前心灯道长的教诲。
当时年少,许多话还不能理解,现在回想,才明白自己师父早就把道理教得透彻了。
“叩、叩。”
井潇然回过神,扬声问:“什么事?”
“大人起了吗?县令大人让小的送早膳来了。”
井潇然走过去开了门。
那人麻利地进门放下早点,打了招呼就走了。
早点倒简单,两个馒头,一盘咸菜,还有一碗白粥。
井潇然不觉得这是县令有意为难自己,不如说,这是县令想在他面前显示出自己有多清廉。
还想升官发财呢?
井潇然沉吟了会儿,随意吃了些东西。
门外还风平浪静,应该是没什么人能靠近衙门的。
有这样的势力,过这样的日子,从前在山上时,从未想过,倒真应了那句“世事难料”了。
在房里晃了一圈,井潇然踱着步子出门,直直往皓月所在的房间去。
此时感叹“世事难料”的,大概还有皓月姑娘吧。
井潇然在门口正了下衣服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也许是里面的人昨晚也没有睡好,此时才对声音很是敏感,马上就做出了回应:“是谁?”
“是……在下。”井潇然在开口时,蓦然发觉自己并未向她坦白过身份,马上改了口。
皓月很快来开了门,神色紧张不安。“公子……大人。”
“……”井潇然沉默了下,侧过身,说道,“今日雪停,姑娘要出来走走吗?”
总觉得,这样的话语,已经是面前这男子能说出来的,最体贴的话了。
皓月心底苦笑了下,缓缓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