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何等聪明的人啊,怎会听不出李淳风的话外之音。
想当年,玄武门外,尉迟恭将三弟李元吉用双鞭击杀,而他的大哥李建成见势不妙,拨转马头便逃。是他,李世民,张弓搭箭,将自己的亲大哥射杀于马下。这件事虽然尽人皆知,却是宫中的禁忌,没人敢再提一个字。现在李淳风重提此事,虽说是为了布阵,却也触犯了李世民的忌讳,李世民眼中一冷,不免露出了杀机。
“微臣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李淳风见皇帝目露凶光,心头一寒,大呼不好,刚爬起来没多久的他吓得一身冷汗直流,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求饶命。他也知道这是忌讳,实在不该说出来,怎么今天这么糊涂啊!
袁天罡在一旁看着好笑,心中说到:徒弟啊,徒弟,你真是立功心切,乱了心智,怎么连这件事都敢提呢?当真是为了功名不要脑袋了吗?
“既然是朕让你说的,也不加罪与你,起来吧!”李世民虽然愤怒李淳风又提起自己的丑事,但想到他毕竟是为了布阵,也就暂时压下满腔的怒气,看李淳风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李世民问到:“既然我是最佳人选,用翼国公代替不会影响阵法的效果吗?”
“陛下圣明,这正是问题所在。”李淳风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继续说道:“此阵为陛下所做,自然不能让陛下守阵。而如今怨魂猖獗,一旦身为柱人,并非一时一日之功,需长年累月担当此位,一旦此人心存怨恨,阴气骤生,锁魂阵便会失效。所以顶替陛下之人,必须要一个对皇族衷心不二之人,而翼国公正是这唯一的人选。”
“……”听到这里,皇上沉默了,闭目良久不语。他可以毫无犹豫的让一个不相关的的人为自己抵命,但这个人偏偏是秦琼,一个对李家,甚至整个李唐天下都恩深似海的人。
秦琼早在李世民还是婴孩之时,已经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后来在李世民的账下,秦琼和他亦师亦友,相处的极为融洽。而每次作战秦琼都是作为先锋官,身先士卒,虽刀山箭雨不避,身上伤痕不计其数,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无数次救李世民于危难之中。
玄武门之变,因不愿见李世民手足相残,秦琼选择置身事外,将这个最大的立功机会拱手让与尉迟恭。虽然李世民对这件事并不满意,但他也明白,这是因为秦琼已经将李氏一家看成了自己的家人,他效忠的不只是他李世民,而是整个李唐天下。毋庸置疑,要问谁是李唐的第一大忠臣,非翼国公秦琼莫属。
李世民心中对翼国公不忍,对鄂国公又何尝不是。这个鲁莽的汉子在战场上曾经两度救下自己的性命,并且在玄武门事件中,一马当先,为自己登基扫平一切障碍,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就是这么两个人,现在却要为了自己以命易命,他怎能不犹豫啊。
“皇上,您看……”李淳风见皇上闭目不语,又询问道,因为天色已经不早,如果想要布阵,必须尽快了。
“让我再想想,再想想……”李世民心中实在难下决断,他怎能为了自己的性命,去害两个对自己有恩的人呢,这绝不是一个明君的所为。但不这么做,那自己岂不是还要夜夜受那阴魂的折磨,他又怎能忍受。此刻他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就在李世民左右为难之时,夕阳开始缓缓落山,最后的光幕逐渐褪去,黑暗开始笼罩整个长安城。
咚-咚!咚-咚!咚-咚!谯楼上鼓打定更天,已经是戌时了。
这时皇宫里忽然温度骤降,并且响起了呼呼的风声,风吹着树叶发出杂乱无章的沙沙声,风声中夹杂着令人汗毛倒竖的鬼哭之声,皇宫里的太监宫娥早就关门闭户了,宫门外,除了皇帝的护卫,再无一个人敢出来。此刻李世民陷入纠结之中,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但下一刻他便不再淡定了,因为就在他闭目思索的时候,两张披头散发,满是鲜血的狰狞面孔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啊!”李世民大惊之下,猛然睁开双眼,这时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陛下,你没事吧?”见皇上满脸惊慌,李淳风急切的问到。
“下去办吧!”李世民面色凝重的吩咐道,刚才那一吓让他彻底的下定了决心。又对袁天罡说到:“你去协助你徒弟,务必办好此事,否则绝不轻饶。”此刻在李世民的心中什么恩,什么义,都是狗屁。如果他挺不过这关,一命呜呼,留着这些恩义能有什么用!恩情虽贵,贵不过自己的性命。
“遵命!”李淳风师徒同时答到。此刻,得了命令的李淳风大大的松了口气,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当下便要前去布阵,这时皇上又叫住了他。
“别,别告诉他们……”皇上支支吾吾的说到。
“臣,明白!”李淳风说完,和袁天罡急急退出了御书房。
是夜,秦琼和尉迟恭双双接到圣谕,言说荆河龙王的怨魂作祟,为了保护圣驾,要他们进宫协助国师布阵。
大唐贞观十二年,这一天,翼王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往来穿梭,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秦府大堂内挂着一个大红的“寿”字,今天是秦琼的五十大寿。
秦府的大院内摆满了桌子,数一数足有上百张。很多桌子上早已坐满了人,门口还不时传来马蹄的声音,和管家秦忠的报客声:
“梁太傅到,送西海紫珊瑚一株!”
“王司徒到,送新疆金丝玉手镯一对!”
“李太尉到,送金镶玉如意一对!”
……
随着管家的声音,一个个的衣着华丽的人依次进入府中。
正堂之中坐着十几个客人,俱是神采奕奕,志得意满。有宰相长孙无忌,卢国公程咬金,英国公徐茂公等,每一位都是朝廷重臣,国之梁柱。一位身姿修长,面容俊郎的少年正恭敬的向他们施礼,在他旁边还站着个身姿婀娜,容貌娇美,大气端庄的女子正依次给他们倒茶。
这少年便是秦琼的儿子亲怀玉,而那女子正是李世民最疼爱的长公主晋阳公主,也是秦怀玉的妻子。看着这一对碧人,郎才女貌,在座的各位无不感叹皇恩浩荡。
“秦侄儿,你父亲怎么还不出来,这都过了晌午了,难道还在睡觉?”程咬金边喝茶边开口问道。
“是啊,父亲自从七年前接了这护阵的使命,每天都是如此,晚上不睡,白天不醒。”秦怀玉无奈的说到。“就是我们这些孩子想白天见他一面也很困难,今天之所以选在下午摆寿宴,也是因为这个,毕竟晚上爹爹还要进宫为皇上守阵。”
“真他娘的怪了,尉迟恭那老黑子暂且不论,皇帝要人护阵怎的只捡着二哥祸害啊,就不能隔三差五换个人吗?”程咬金不忿的说到。
“嘘,老程,你就少说两句吧。”徐茂公赶紧拉住程咬金,怕他再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毕竟公主和长孙无忌都在场呢。
“你拉我干啥,”程咬金鲁莽出了名的,本就不会察言观色,一看徐茂公拉他的袖子,便问到:“牛鼻子老道,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徐茂公向来对程咬金没有办法,现在也只能回答到:“这阵法玄妙,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据说人选是大国师李淳风和袁天罡定的,和皇上无关。”说着,徐茂公偷眼观瞧长孙无忌和晋阳公主,发现他们并未显示出什么态度,便接着说道:“这几年宫里风调雨顺,再也没有出过乱子,也都是二哥和尉迟恭的功劳啊!”
秦怀玉也开解到:“父亲他从没有抱怨过,只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见他日渐憔悴,心中有些不忍罢了。”
“哼,哪天要是让我遇见这两个神棍,定要让他们讲个明白!”程咬金气愤的说。
正当屋里在谈话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宾客的喧闹声,甚是嘈杂,秦怀玉携着妻子赶紧出门查看。
到了院中,秦怀玉才发现近百张桌子前已经坐满了宾客。
有客人就喊:“时辰不早了,秦老太爷怎么还不出来啊!”
很多人也跟着起哄到:“是啊,我们都急着给翼国公拜寿呢!”
见此情形,秦怀玉大声喊道:“各位稍安勿躁,我这就请家父出来。”于是便吩咐管家秦忠先去燃放鞭炮,自己携着妻子快步走向父亲的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