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眼睛,掀开盖在身上的皮毯子,帐中火盆里的柴火劈劈啪啪燃烧的正旺,也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早上回来后没吃几口东西,倦意来袭,竟然就靠着柱子睡着了。
手撑着地站起来,活动了下发酸的关节,撩帐帘而出。深深的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头脑一下就清醒了许多。日头已在当空,怕不是快晌午了。我问帐口的侍卫道:“没有突袭队的报告嘛?”
凌晨的一仗,让这些葛布林看我时眼神中的敬意又多了几分。听我问,右臂曲在胸前,拳头紧握答道:“还没有消息,萨加德大人!”
这种礼节是我要求做的,军队中却必须一切以迅速简捷为前提;如果也要搞到一见面就先三拜九叩,那就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我要求,不论是向谁汇报情况,都必须先说事,然后再加称呼,敬语等无关痛痒的废话。为了纠正这个问题,有不少葛布林挨过鞭子。近期观察,执行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
本是想去玫菲尔的营长去探看一下她的,一想到最近以跟我拌嘴为乐的苏珊,就变的兴趣缺缺了。
大量的苦工正在用短刀处理安息兽的尸体。虽然天冷让尸体的血液和肉体都凝成了一陀,并不会有大量的血,图染的到处都是;但,两千多平的空场上集中处理数万的尸首,场面仍是感到血腥而壮观,这种效果可不是现实中某个屠宰场所能比拟的了的。安息兽长有短毛的皮肤被全部拨下来、舍弃掉。
苦力们远远的看到我,就开始鞠躬。虽然我并不喜欢用此类的方式来炫耀自己的地位,但还是没有阻止他们的行为。因为,这是身为神秘而冷酷的高位者应该享有的待遇。如果是走王道,则可以上去面带‘真挚’的笑容,自谦几句,嘘寒问暖一番,让小的们深以跟对了平易敬人的大哥而更加卖力!但我选择的是霸道,权利是赤裸裸的掠夺而来,强大冰冷的形象早已深植人心,一反常态上去询问,反倒容易招人误解。让人又敬又怕,这才算是成功。
铁匠们如同搬运食物的蚂蚁一般,忙碌却有续。从敌人那边获得的武器、装备都需要经过再提炼和加工。即使暂时不用,整理成规格统一的材料也是必要的。一场象昨夜那样规模的战争对物资的消耗是巨大的。不说崩了口的兵器,砸变了型的甲胄,单是那射出去的十几万支箭,就得花不少精力和心血才能修复补齐。
又巡视了一下警戒的岗哨、处理些救治收尾工作的巫师,没有发现什么疏漏,这才心落实地的往回走。
“经过与安息兽的一战,要想三五日内开拔是不太现实了。部落里没有什么牛羊粪便可以烧,煤炭都要紧着铁匠们用,这穿越湿地,势必要带着不少原木才成。装运食物和各种物品的大车数量也远远不能满足要求,还得加紧制造。这一系列的工作最快也要在半个月之后才能基本完成。跟玩家盟会的探索队相遇已经是十多日前的事,如果他们回城后立即组织人手全面开进的话,大至的推算一下,在堕落湿地东边的尽头与自己相遇的可能性比较大。”我考虑着眼前的诸多问题,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报!安息兽的地下巢穴入口已经探明,离此处向南偏西四十公里有一开凿而成的入口,很隐秘,没有近一步打探!突袭队零损伤,萨加德大人!”一名突袭队的葛布林,解开遮面的护具洪亮的报告说。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快步走到大帐外,对旁边的侍卫下令道:“传木古玛和斯尼克玛来见我!”侍卫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木古玛是葛布林语信仰的意思,而斯尼克玛则是秩序的意思。在我整编葛布林部族后,原来收为宠物的两个葛布林分别被任命为宗教长和统领,掌管部族的各种日常事物。而从那以后,他们的名字就以这两个词来代称了。不多时,两人先后赶到,行了礼规矩的低头站在我面前等候询问调遣。
无非就是问下各项工作的进度,交代他俩一些安全防范上的注意事项。因为当初并没有打算要在这里待很久,所以除了十二处警戒的高塔,其他栅栏、壕沟等防御措施都没有设立。安息兽的巢穴我是准备亲自去探看的,营地里处理事物的权利暂时就得交代给他俩。
看着两个人唯唯诺诺的点头应承,并不时拿个皮子在上面记下我所指出的注意事项,我就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葛布林们已经很努力的在改变着自己,但其智商到现在仍无法与一个十四岁的人类化等号。知识的积累和领悟不是朝夕之事,这是急也急不来的事情。却仍不勉为此事而焦虑发愁。
“面对迫近的战斗,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手指用力的梳了梳头发,我想借此缓解下自己沉重的心情。做统治者,除了享受高高在上的荣宠外,还要承担无人可以真心倾诉的孤寂。尤其是我现在老哥一个,连个助臂都没有,心情自是要多郁闷上三分。
二人退下,玫菲尔同时进了帐,她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我,迈着碎步走到我身后,用纤细的嫩手帮我拢着头发,温柔的说:“虽然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但是,我能看出来,你最近不是很开心,在担心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帐顶,反问道:“玫菲尔,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你跟着我并不是单纯的为了那个不着边际的任务;原因我不会问,因为我相信,到了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的,这是做为接受你时就开始遵循的最起码的信任。我只是不明白,你知道我在走怎样的道路,为什么还愿意离开生活了千多年的家园、亲人和朋友而选择了跟随我?”
玫菲尔轻轻的捧起我的脸,眼中闪动着动人的光彩道:“很早的时候,我的理由只是一个对命运的占卜,就仿佛是在演绎一段早已知道答案的故事般,我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我点点头,简单的说,玫菲尔的意思就是她接受了上天的安排而选择了跟随我,也就是系统设定这个任务,有她这个NPC跟随。
玫菲尔接着道:“就象我在世界边缘时说的那样,你的到来,让我的生命重新变的充满了活力和色彩,那时我想,跟着这个男子也许并不是件辛苦乏味的事情。”
我笑了笑,道:“我当时却在想,有这么个祖先辈份的‘人精’跟着,我的生活怕是再难得清静啦!”
玫菲尔也轻笑道:“是啊!看到平时意气风发的你,那时却一个劲儿的苦笑,我就满足的不得了。”她说道这儿,眼神忽然变的沧桑深邃起来,声音也低沉了几分说:“当一个人活了太久的岁月,就会遗忘一些东西,而我,选择了感情。就像你在月夜森林中看到的那样,所有的表情和语言都只是虚假的表象。”
我理解的望着她:“看尽了世间的风云变幻、沧海桑田,也许只有选择舍弃才不会被情感所困。”
玫菲尔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接着说:“岁月让我学会了勇敢的面对自己真实的感觉,而我就在因你的烦恼而感到满足和喜悦的同时,发现自己情感的封印已经松动了……”
我微微的叹气道:“是啊!有了发自内心的高兴,就证明了情感又回到了你身边。”
“精灵的爱一生只有一次,那种悸动的感觉我找到了,所以,我对自己说,之后的岁月里,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正面,有些感慨的说:“可是,你却遇到了一个缺乏情调的男人,一个热衷于战争的男人,一个没有激情的男人,一个少言寡语的男人。”
玫菲尔微笑的看着我:“你是这样看待自己的吗?还是在考验我?一个聪明的女人,一个实事求是的女人,一个懂得爱惜自己男人的女人该怎么回答呢?”
我微笑着静等下音。玫菲尔注视着我的眼睛道:“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对自己完全满意的人。”说着双臂绕着我的颈项道:“你希望自己能够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冷酷的性格。可是你做不到,因为你是个感性的人,再冰冷的寒气也掩饰不了你内心深处的热情。
还记得你在精灵村落骂大家时的情形吗?还记得水果糖被抓时,你自己的表现吗?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痛恨西纳琉斯的原因吗?疯狂和不择手段下躲闪的其实是颗善良的心。那些残暴和卑劣都是你精心安排做给别人看的。杀鸡儆猴,折磨一个人达到目的和痛快砍死一百个人,哪种行为更残忍聪明人自然知晓。
对我,你将心意都掩藏在平日的生活点滴中,掩藏在仿佛无能为力的妥协中。好像是被逼不得以,其实只是给你的感情找一个理由。水果糖和我的武器装备,还有去侦察玩家先锋、我们休息时你早已准备好的宽大的皮毯子……我能从这些细节中,感觉到你内心深处的温柔和热情火焰。”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玫菲尔的推断,而是用色色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标致的身体,笑着说:“你是在考验一个男人的自控极限吗?”
玫菲尔却笑着对我说:“尘,别再装着自己很精于此道的样子,你还是个没有那种经历的大男孩。那天审讯玩家时,对苏珊所做的,恐怕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吧!虽然我同样没有经历过,但,毕竟我活了很久,不是吗?如此之久的阅历足够看破的又渴望又有些害怕的把戏了。”
…………找一个真正聪明的女人做老婆的好处就是,你不用刻意去隐藏和害羞,因为她知道该如何的让你宽慰和满足。
就在寂寥的时候,玫菲尔用自己的语言、体温和心温暖了我。虽然我和她之间的举动此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性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