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前方传来消息,蜃楼已于两个时辰前起航。”
“你退下吧。”华车内传出声音,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嬴政就坐在这车内,这是专供帝王出行享用的华车。车内面积宽广,足有一室大小,车分十六架,共有九十六人分三批次轮番抬着。一路绝无颠簸,如履平地。比胡亥初到桑海时乘坐的马车要奢华许多。
此刻车厢内只有嬴政一人,车厢外侧随时立着十二人的内侍静候皇帝陛下随时差遣。而马车外则是密布的护卫,皇帝的安全护卫正是由这些影密卫全权负责。
嬴政此番出行,东巡是最主要的。只因东皇阁下曾言帝国东方惑星高悬,龙气反受压制,需要皇帝陛下亲临才能防止惑星作乱。
东巡的队伍是庞大的,毕竟不是微服私访,所以皇帝的安全便是所有人要考虑的头等大事。除了影密卫,队伍后面还拖着十几口巨大的铜箱。每个箱子都由三匹马拉动,同时配有三十人贴身保护。即便是嬴政身边的护卫也不清楚这铜箱是什么。
此刻,始皇帝嬴政正坐在马车内翻看书简,卸下了皇冠,换了一身普通的装束,也难以遮掩那英眉之下如炬的眼神。他的鬓角已经多了几缕斑驳的银丝,即便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励精图治,也难以掩饰他已经步入晚年的事实。
因为处在这个位置上,他才会比任何人都渴望更长久的寿命,也因为这个位置,才使他坚信自己也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实现长生的愿望。
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外面,此刻正值半夜,星夜璀璨,此地距离桑海还有两天路程,只要明天穿过博浪沙,就进入了桑海地界。
队伍在这里已经休息了很久了,嬴政看完书简,唤来内侍服侍自己更衣,这一天便算是结束了。自登基以来,他向来都是这个点才能睡去。
嬴政刚躺下,便听到了外面有吵闹的声音。
“陛下已经就寝,任何事也不可打扰。”这是影密卫的声音。
“可是情况紧急,这是相国大人的急件。”嬴政微微皱眉,原来是李斯的信。蜃楼不等自己就擅自起航,能有这个权力做决定的只有李斯。
“把信传进来。”嬴政道。他倒想看看李斯作何解释。
侍卫重新掌了灯火,嬴政接过李斯的信看起来,很简单的一封信,寥寥几笔便已说完,通篇也没提到蜃楼出航的事。
李斯的话很简单,前方博浪沙有叛逆分子设下埋伏,他和胡亥公子正带着兵马向那边赶去,但还是希望陛下能够绕道而行。
嬴政看完信件,脸上未曾显露任何情绪,抬眸道:“进来吧。”
“诺。”车外有人恭声应答,片刻后只见一个身着银甲的男人出现在马车内,不过身上的所有兵器已经事先卸下。
嬴政着人将信件递与他看,道:“此番章邯不在,你便是这次护卫的首领,看看这上面的情报,告诉寡人你的想法。”
这侍卫浑身轻颤,将信件接过。影密卫是章邯将军率领的一支专司护卫的特殊部队。帝国对外有黄金火骑兵,对内则有影密卫。而影密卫的首领章邯在朝堂上的地位其实并不比蒙恬逊色多少。
他不过是章邯的副官,陛下连他的名字都不会过问。此次章邯将军另有任务,轮到他全权负责护卫皇帝陛下的安全。这是个得到重任的好机会,也许从此便能飞黄腾达,一步登天。
只要把握住这次机会。他连连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确保陛下安全。
逐字逐句地看完这并不长的来信,他略作思考,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既然有刺客,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可这样一来陛下是不是会怀疑他没有能力在那种情况下护卫周全?
若是说放心上前,岂不是太过妄自托大。到底该如何抉择?他不禁犯了难。
嬴政微微蹙眉,带着几分不悦道:“回答寡人的话。”
“陛下。臣有信心面对叛逆分子,不过安全起见,臣以为,还是依相国大人之言,避开这伙叛逆分子为好。”这侍卫连忙回答说道。他强调了相国大人,陛下不悦也不关他的事,毕竟这建议不是他提的。
嬴政道:“李斯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传令,一个时辰后出发,前往博浪沙。”
“陛下!臣定当护卫陛下安全,绝不让叛逆分子有机可乘。”
“吩咐随行工匠,那十几个箱子可以用了。你退下吧。”
“诺。”侍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心想陛下对自己印象应当不错,却不知早在他一开始犹豫不决时就已经被嬴政徹底否定了。
而此刻,蜃楼已经起航两个时辰。在茫茫海面之上,它就像一座巨大的会移动的岛屿独自漂泊,四周再看不见任何陆地。
此刻正是半夜。海面之上阴云密布,看不见丁点星光,蜃楼依旧缓缓前进着,谁也不清楚它的目的地在何方。
在最外围的楼阁屋檐下,天明,盖聂,樱漓还有盗跖四人正待在这里。他们便打算在这里过夜。
进入蜃楼内部,到处是阴阳家的眼线,实在太过危险所以盖聂几人否决了天明要去找月儿的请求。这里视线正好,白日里也是公输家机关鸟巡逻的盲区,暂时是很安全。
至于吃食,则全由盗跖负责,与当初飞羽在船上并无区别。
虽是半夜,盗跖和盖聂都已睡去,天明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一次上了这艘船,又一次离月儿这么近,他根本难以入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脖子上的印记又时不时传来一种灼热的感觉,虽然不是很痛,但也搅得他睡不着。
最后实在睡不着,天明干脆坐了起来,打算练一练大叔教他的打坐方法,练一晚上功算了。
“你睡不着啊?”一旁的樱漓忽然小声问道。
天明看了过去,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樱漓是仰躺着的,但一双眼睛却是明晃晃地睁开着。
“睡不着,我还是练功算了。”天明挠了挠头,道,“你也睡不着?”
“嗯。一来这里,就想起那个晕船的家伙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