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秦夫人不见飞儿下来吃饭,派人上去叫,秦老爷嘟囔着说“坏了家教”。
“夫人,二爷在床上还没有起呢。”小丫鬟在楼上喊。
“叫他起来!都几点了,再不吃饭饿坏了胃!”秦夫人说。
“岂有此理!昨天早上不回来吃饭,今天早上还打算不和家人吃饭?不成规矩!”
秦老爷气得快要跳脚,生平对儿女的教育最讲究规矩二字。
“噢!”小丫鬟就跑进去,胡爷这时候刚好踏进来,赶忙说:“哎,别打扰二爷!”
然后转身深深作一个揖,说:“还望夫人海涵,昨晚少爷回家比较晚,门廊上没开灯,看不清楚,跌了一跤,腿有点轻微骨裂,已经叫人处理过了。”
老胡知道秦飞的腿可能落下永久性残疾,便也没有打算隐瞒,只是就轻了讲,剩下的由少年公子自己跟父母交代。
秦夫人听了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咚”赶忙就要往楼上奔,秦老爷先是惊得站起来,然后又猛地坐下,气得浑身大颤,叹着气说:
“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多大的人了!在外面喝酒!喝得醉醺醺回来,肯定又到夜上海混去了。个没出息!”
然而说是这样说,骂也是这样骂,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秦老爷拄着拐杖,“蹦隆蹦隆”地往台阶上走。
一旁就坐的秦洋看老胡一眼,又移开视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昨天老胡说秦飞没有回来的事情秦洋就一点也没有管,对于这个弟弟,秦洋总觉着生疏,不像是本分老实的秦家人,跟父亲和自己那么的不相像,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秦洋看不惯。
桌子另一边的秦馨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出戏,盯着老胡目不转睛。
老胡的脸上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就跟刀子刻出来似的。
事情是瞒不住的,只是秦夫人和秦老爷并不知道“永久残废”这回事情,秦老爷看着秦飞那条腿,又气又急无话可说地站在那里,说:“以后到哪里去,不准喝酒!”
“知道了。”
秦飞知道再怎么说都没有用,索性就一口答应着。
见儿子答应得爽快,秦老爷预期稍和缓些,看着秦夫人坐在秦飞床头发愣,半晌都没说话,秦老爷叹口气,伸手去碰碰秦夫人的肩膀。
“莫愁,别担心飞儿,不人模鬼样在那样好好的么。”
见秦夫人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身来,秦老爷不耐烦地咂咂嘴,连骂带吼地安慰了秦飞几句,叮嘱下人好生伺候着,请个医生来,然后就出了门。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能听见秦老爷和两个儿女在楼下吃饭的声音。
秦飞发现母亲还没有走。便叫了母亲一声。
秦夫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恨恨地咬着牙说:“飞儿,还是那个二头虫的小混混吧。”
“妈妈,”秦飞一愣,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母亲怒气冲冲的样子,马上笑着说,“跟小混混有什么关系,是儿子自己饮酒多了造的孽,妈你别担心。”
“飞儿,你跟妈妈说实话。”秦夫人很严肃地盯着秦飞,嘴唇薄薄地抿成一条线,嘴角细细的纹路一直向外延伸。
“妈!”
“妈知道你三年前得罪了二头虫,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黑社会!你父亲最讨厌拉帮结派,所有江湖团体都躲他远远的,你要是惹上了,真不知,真不知你父亲是先找你算账还是找他们算账!”
秦夫人咬牙切齿地说,用一种充满忧思的目光盯住秦飞。
“妈,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秦飞很耐心地说。
秦夫人抱起双臂:“那么,妈猜得没错了,你确实是被那个黑帮教训了。”
“什么教训不教训的,三年前的破事,一些小人还念念不忘罢了。”秦飞轻描淡写地讲,希望母亲就此放开这个话题。
秦夫人见秦飞自己承认了,便道:“飞儿,以后出去多带几个人,决不可再让小人有机会!”
“我都这么大人了,到哪里去还——”
“飞儿!母亲在跟你说话!”
“知道了!”
秦飞想尽快稳住母亲快要歇斯底里的情绪,便敷衍着说好。
“你是大人了,没错,但是你还不具备和黑帮打交道的能力,飞儿,”秦夫人的眼神变得柔和许多,伸手去抚摸秦飞的额发,“他们的世界不是你能理解的。”
秦飞不吱声。
“我会跟下面的人打招呼的,如果你不愿意人家跟得太紧,跌了面子,妈就让他们远远地看着,别人不会知道的。”母亲做出一点点退让,“这样,飞儿就同意了吧?”
秦飞正想说话,阿珍跑上来,在房间门口小声地说:“夫人,骆老板刚刚打发了一个小开过来,问今日能不能过来看看二少爷。”
秦飞看着母亲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他。。。打发了人过来?”秦夫人问。
“嗯,在门口,跟小的说了一句就走了,说是待夫人和少爷闲下来就过来赔礼。”
“赔什么礼?”
“小的不知道。”
“好了,知道了,出去吧。”秦夫人转过身子,几乎快要歇斯底里,拼命压抑着内心腾起的一股寒意和怒气,直视着儿子的眼睛,“飞儿,告诉母亲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
“骆楚华到咱家来赔礼干什么?”
“没事——”
“秦飞!”秦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父亲不管你,也罢,但是作为你母亲,我不能放任你出去瞎胡闹!你的腿到底怎么受的伤!和他是不是有关系!”
“妈!”秦飞几乎有些不能理解母亲,但是他还是决定说实话,毕竟母亲天生精明,而且每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事情就像对待丈夫的情妇那样敏感,一五一十地说了,总比后来被逼问出来越描越黑好。
听了秦飞的陈述,秦夫人反而冷静下来了。她僵坐在那里,双手紧紧绞在裙子里面。
半晌,秦夫人说了一句秦飞长这么大也没听过的话——
“这件事情。。。飞儿,我们还要缓缓,先别告诉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