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若是无法反抗,就要学会接受。
五月上旬的一天,天空零星下着小雨。空气中混杂着雨水、泥土以及植物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鼻清气长。
泥泞的道路上,宗凡正喊着号子,向前奔跑。
牛得力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的脚每动一次,就飘到几步开外,好像是路在动而不是他在动一般。
他缓缓说道:“眼睛直视前方,头不要晃,与肩保持稳定。”
“腰部保持直立,但不宜过于挺直,腿跨的幅度不要太大,小一点就可以了,这样频率就快了。”
“注意呼吸保持匀称,莫要急呼急吸……”
宗凡尝试按牛得力的方法,顿觉心跳稍慢,肺部不再火辣辣,速度也提了上去。情知这是保持跑步持久力的秘诀,听的更加仔细了。
他迎着风雨,越跑越快。但见两边柏树飞快的移动。耳边的呼呼声犹若雷鸣。脸上也是阵阵生疼,仿佛打在上面的不是雨,而是冰雹。
心仿佛长了翅膀似的。他第一次感觉,原来奔跑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
“好,速度减慢,准备停下来!”牛得力不温不火道。
“呼”他收拳吐气,停了下来。
“哎,老牛这次我跑了多远?”停下来,还没喝口水,宗凡就兴奋地问道。
牛得力的微笑霎时僵在脸上,他恼怒地骂道:“臭小子,要叫爹!”
宗凡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手甩在地上,笑道:“最多问你喊师父,要不要,你决定!”
牛得摆摆手,慌忙拒绝。他才不傻呢。若是让宗凡问他喊师父,以后岂不是连爹也做不成了。
他没好气地说道:“五十三里!”
“五十三里?!”宗凡难以置信道,不知不觉中自己进步如斯。
他咧嘴傻笑,心里充满了自豪与得意。
雨水渐停,风声渐小,天边出现一道彩虹,横跨大路,悬在麦田上。一抹阳光照射在宗凡脸上,雨水混杂汗水,晶莹夺目。
牛得力也痴了,静静的凝视着宗凡,嘴角慢慢裂到耳边。
这一刻,牛得力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生活的中心。以宗凡的快乐而快乐,宗凡的苦恼而苦恼。他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随意把感情寄托在这个小孩儿身上。对于见惯了并且经历了许多冷漠、仇恨的人来讲,是不正常的。
他试图去寻找原因,但过了一会儿他就不得不放弃。思考是体修不擅长的。或许是缘分吧,最终他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师父,你讲了那么多的之乎者也,可阵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能用来做啥,凡儿到现在还迷糊着呢。”宗凡不满地把手里的竹简扔到桌子上说道。
秋明杰苦笑,按正常的顺序,他的确应该先给宗凡普及阵法的基础知识。由于心中的某种情结,才不自觉的讲起了《阵道流》。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为师就给你讲讲吧。”
宗凡挺胸收腹做认真状。阵法是真的厉害?是真的用处很广?还是徒有虚表?从它的基础知识就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
“阵法源自天地,始于远古,是当时的强者观日月星辰运转以及花开花落等自然现象创立的,原理是用来借助于自然来实现造福于人类的目的......”
“等等师父……”秋明杰刚开了头,宗凡就迫不及待打断说道:“造福人类?可《阵道流》上的阵法基本上是用来杀人的。”
宗凡翻了半篇《阵道流》,无一不是杀阵。?“杀人的阵法,怎么会用来造福人类?”
秋明杰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花花,去院子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花花出去后,秋明杰犹自不放心,回身把门窗关闭后,拿出八面旗子、八块儿石头和一块儿圆盘。
宗凡看时,旗子上描绘着神秘的符文,石头晶莹剔透,煞是好看,圆盘上有几个凹槽。
只见他手指疾动,旗子飞向四周,隐隐占据八角,十指微弹,八块儿灵石嵌在阵盘里。
“疾”,旗子、石头、阵盘消失在屋内,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似的。
宗凡跑到他跟前,使劲儿拽着他的胳膊:“师父,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嗖嗖几下,旗子、圆盘、石头就消失了?太好玩了,你要教我!”
秋明杰大怒:“什么好玩儿,对阵法要尊重!”
“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有什么用处,你知道吗?”
宗凡略一思考:“不就是以石头为源,圆盘为载体,旗子为媒介,至于用处我就不晓得了。”
秋明杰暗暗吃惊,背过身,目视墙角一处花灯。他还记得当年曾问二徒弟同样的问题,后者吱吱呜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宗凡虽然未答全,但能将几件东西的用处说出来,不仅仅是天赋好,眼光也很敏锐。
“阵旗、灵石、圆盘,是布置阵法不可缺的三样东西,师父刚才布置的是一个隔音阵法。”
“隔音阵法?”
“隔音阵法顾名思义是为了阻挡声音传播,它可以用来防止噪音,保护说话人的秘密,你看,阵法不一定是杀人的,它的的确确可以造福人类。”
宗凡点点头,忽然道:“师父,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想要说明阵法能造福人类,不一定用隔音阵法,宗凡眼见师父把花花支出去,又是紧闭门窗,是以问道。
秋明杰沉默了,这个徒弟真是天资聪颖,如此年纪就能举一反三。
“《阵道流》分为杀阵、困阵和辅助阵法,杀人阵法是其中一小部分,困阵和辅助阵法才是主要内容,占大多数。”
“曾经拥有完整《阵道流》的神农宗,在最高峰时,拥有三千嫡系弟子,数百万护法,兵锋所指,意志所向,修真界莫敢不从,既是雄霸凡人界的神兽也向神农宗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当年祖师爷燕无悔,使用乾坤大挪移阵法,引全宗飞升仙界,更是一时传为佳话......”
秋明杰慷慨激昂,意气风发,浑身散发着无比的自信和自豪,一件件不朽的壮举,从他嘴里娓娓道来,仿佛亲身经历了当年的所有辉煌。
“然而......”就像一曲高山流水,拔了尖后必然落向谷底,秋明杰长叹一声:“可惜,可惜后来我神农宗遭逢大变,困阵、辅助阵法大部遗失,只留下些许,威风也不如当年,甚至,甚至......唉,不提也罢。”
“师父……”宗凡怔怔地望着秋明杰,眼前的师父瞬间苍老了几百岁,浑身散发着悲意,似乎神农宗的没落给他带来难以磨灭的创伤。
“算了,往事已矣,不提也罢。”秋明杰挥挥手好似赶走了所有的辉煌和落寞,他端起桌子上的青花瓷杯,押了口茶,坐到宗凡身边继续说道:“言归正传,杀阵、困阵、辅助阵法是阵法的三大类,但杀阵、困阵为小道尔,辅助阵法才是王道,也是因为它,才有阵法造福人类的说法。”
“辅助阵法能用来炼丹、炼器、提升人的修炼速度、加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等诸多功效,实用性强,而杀阵用来破坏,困阵只能裹足不前。”
“所以阵法发展的最终方向还是辅助阵法,当然前提是我们找全《阵道流》,除此之外,还是先学好现有《阵道流》上的现有阵法吧,毕竟阵法都是观天地大道所得,里面有许多相同之处,熟能生巧,摸透了残阵,万一哪天也让我们琢磨出遗失阵法呢。”
秋明杰哈哈大笑,言语中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尽管他知道,指望自己悟透遗失阵法,那是千难万难的。
行之有效,一劳永逸的方法还在于将《阵道流》补全,恢复上古荣光。
“师父,不一定要找全《阵道流》,其他阵修宗派肯定有一些传世佳作,我们可以同他们交换以及交流,达到取长补短的目的,从而琢磨出全新的《阵道流》。”
“荒唐!”秋明杰狠甩长袖,骂道:“《阵道流》乃祖宗所传,蕴含着无数先辈的心血,老夫怎会拿去和别人交换!”
宗凡翻了个白眼,心想:“师父也真是的,抱着一个残缺品,敝帚自珍,长此下去,若指望他老人家将《阵道流》补全,不知何年何月了。”
宗凡瞥了眼秋明杰颏下渐长渐多的胡须,以及眼角的鱼尾纹,显然对师父不抱有信心。
秋明杰何其聪明,立马知晓宗凡的小心思,笑骂道:“混帐东西,莫不成瞧不起为师?!”
宗凡哼了哼:“不敢。”
秋明杰把他拉到身边,没有在“为师行不行”这个话题上深究,捏着他脸颊,意味深长道:“抛开这些,那些所谓的阵修宗派还不值得咱们去交流!”
宗凡疑惑地望着秋明杰,心想:“师父怎么如此臭屁,竟然瞧不起天下所有的阵修宗派?”
“阵法源自天地,始于远古,但人类世界的所有阵法又是我们神农宗所传,他们有的我们也有,而且绝对比他们的好!”
秋明杰语不惊人誓不休,直接把宗凡惊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