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一路向北(二)
张小维刚才睡觉的地方附近,有条小河。
河水清冽,水草繁多,几尾肥美的鱼在这里生活。
往东走一些,便是小河拐弯的地方,这里是刚刚鱼群最多的地方,但现在不是了,有俩没有环保意识的小孩把鱼逮了个七七八八。
河流拐弯把大地分成了两个角,在锐角的这片绿地上,有人燃起了一个小篝火。
火光渐渐浓烈,正好鱼也被穿好了。鱼的香味在烧烤时慢慢散发出来,张小维放上了简单的佐料,一道极简的烤鱼便完成了。
吃饭时无话,两个人都殚精竭虑地思考刚才那张纸上说的信息。
在地上堆出一堆鱼骨后,李行风终于说话了:“小维,我想王付大哥也是迫不得已。他说过,本来想要对我们动手,后来能承认就很真诚了。……当然了,每个人遇见陌生人都不能坦诚相对,他们……只是稍稍利用了我们一下了。”
张小维撕扯着鱼,从怀里抽出那一张纸,甩到李行风身旁,语气不善地说:“这是什么?……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围魏救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咱们就是那……那‘虎’、‘东’、那修栈道的,他能写下这件事,就是说没想着我们能活下来。师兄你说,你说谁碰见这种事儿不生气?”
李行风伸出手,两个手指便夹住了那张纸条。他躺在身后的草地上,打开那纸,借着阳光重新看了一遍,久久无语。
上面用红字写着如下文字:
……
两位小友,相信你们现在已经到了逃亡的路上,也看到了我们发的红色烟花。
这时,我们大概已经死了,死于烟海门的毒手。我们临死前不想保有什么秘密,我们告诉你们,我们其实是升天道的弟子,奉师门之命装扮成霸天门,来运送我们好不容易才偷出的秘宝。
这秘宝牵扯势力太多、太庞大,我们路上已遇到数十次暗杀。这次本想有游火山庄的大师兄助阵,一定会安然无恙,但是光头依然被害死了。
于是我们暗中商议好,由我们死去,让那些烟海门的人找不到那件东西。但是他们杀死我后,一定会怀疑上你们的,你们要小心,那些人很强大,真气非常奇怪但很厉害。
秘宝已经安妥好,不用担心。
两位小友赶紧跑,只能说你们呆的地方不宜久留。你们离木溪镇很近,到了木溪镇的金首客栈就安全了。不要管别的,你们到了金首客栈,烟海门的人便会散去了,他们知道秘宝已经不在你们身上。
这辆车为什么不去北宁镇而是木溪镇,则是另一件棘手的事了,我们也无权知道。
你们一定要保重,倘若活下来了,一定要给光头上柱香。
受此大恩,实在有愧,来世再报。
升天道王流辰绝笔
……
……
“终其说来,又走了两个人。”李行风叹口气,从躺着变成坐着,心情有点低落。
“师父昨天晚上的战斗,应该混淆了那些烟海门的武者。……但我们现在不能松懈,一定有很多势力的人正在往那里赶过去。师父说,这两天会有危险,我们还是快点去木溪镇吧。”李行风对着张小维说道。
张小维刚吃完那条鱼,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说:“但是,我们不能确定这纸上东西的真假。哼,现在我们不去木溪镇都不行了。金首客栈?谁知道是不是烟海门的势力开的?要是的话,我们去那就是送死了。”
李行风说:“那张纸……是用血写的。”
张小维突然佯怒道:“这说明不了问题,一滩血就能勾起你的同情心?不行,这样不行,你不是要当大侠吗?那就不能做傻乎乎的郭靖,你要做楚留香、做陆小凤才行。算了,知道你也听不懂。”
张小维被李行风的目光盯怕了:“好吧——我承认,我是在假装。我们是好人,我们得受苦,我们被别人利用,甚至事后连一丝愤怒都不忍心生出来。”
“树人先生说的对,无论哪儿都是这样,好人吃亏,密密麻麻地都是‘吃人’二字。”张小维从地上掏出一把泥土,奋力扔进河内,像是很气愤。
李行风起身,抬脚,把地上的篝火踩熄了,他耸耸肩,说:“你既然说要和我一起当大侠,那么就该无时无刻不忍辱负重。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去木溪镇看看吧。小维,接下来的事情靠你了,把咱俩收拾收拾。”
张小维伸了伸发酸的手臂,说:“但愿昨天的颠簸没有把那些好东西弄坏,这次出来幸好带了点,没想到居然用上了。”
张小维调整下情绪,站了起来,走向旁边的布包,翻找着东西。
张小维找出几个小坛子和罐子,刚把这些东西列齐,就躺到了地上,他疲累地说:“师兄,我想歇一会儿。”
李行风看了看四下的环境,很安全,就挥了挥手,躺了下来。
张小维也躺在了地上,他俩躺在绿地,面朝蓝天,两个人半天都不说话,心里太过疲累。
张小维抓着手边的泥土,无所事事地朝河那边扔着,他在那听着泥土落入水的声音,心情很不好。
……
……
不久,旁边的小河处,突然翻起了几朵水花。
“呃,你们好。请问一下,谁刚才往河里扔泥巴了?哎呀,刚才不小心吃了一嘴。”
“谁?”李行风转瞬便抽出剑。
张小维则是差点跳起来,他赶紧把那根铁锹拿在手上,一刹那间,就准备好拍过去了。
“我,是我,别打啊。”就在那条清澈的小河里,水面上浮上一个人的头,他还从水里伸出手臂,扶着湿漉漉的头发。
李行风他们俩人看着这个瘦弱的人从河里走出来,眼神充满了戒备。这人就穿了一条白色底裤,毫无遮拦,他揉了揉眼睛,看着二人,说:“刚才是你们扔的土吧,真是的,都掉到眼睛里了。”
李行风谨慎地距离这个人很远,他说:“你是谁?”
“嗯?我是……喂,喂。是你们先扔的我好不好,怎么也得你们介绍啊。”这个光溜溜的人夸张地做着动作,语气十分浮夸道。
“我们不告诉你。”张小维大声说道。
这个光溜溜的男人回头,看到了张小维,他张大了嘴巴,说:“哇——红头发,蓝眼睛。真奇怪,我国不是不与蛮夷通商了么?……你居然穿着带帽子的衣服,那胸口上画儿画的是啥?咦,你帽子怎么还连着两个小尾巴?”
这男人在一息之间便移到了张小维身旁,拿着他那卫衣上的两根绳子看个不停。张小维突然见到一张脸在自己的胸前看着,心中一惊,手中的铁锹不由自主地便拍了下去。
“放开他。”
旁边,李行风在他到张小维身旁的时候便一剑砍了过来。
那个男人也不慌,巧妙地转了个身,便到了离张小维好几米的草地上。
“这身法……太快了!”李行风的剑慢了好几拍才到了张小维旁边,他咬牙切齿,十分震惊。
张小维却十分英勇地拿起那铁锹,冲向那个光溜溜的男人,那男人连头都没回,向后挪了两三步,张小维的一拍便落空了。
那一铁锹拍到了草地上,惊起一大片四溅的泥土,那男人也晃了晃,他惊讶道:“好大的力道,这……看你的样子,你还没有八岁吧。居然用外家练到一阶了,很厉害啊。这一下应该把力气用完了吧,啧啧,刚才那下如果拍实了,二阶武者应该都扛不住。”
张小维坐在了地上,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啊,把我的包还我。”
那男人看了张小维一眼,给他翻了个白眼,便转过身去,给张小维留了个光溜溜的屁股。自己则一只手托着张小维那个巨大的花布包,另一只手在翻找着什么。
李行风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个人似乎没什么恶意,但是正在抢夺张小维的包这件事不能让他容忍,他运起身法,像一头猎豹一样砍向那男人的胸口。
“铿——”那男人只伸出两根手指,就像刚才李行风接住张小维扔过来的那张纸条一样轻松。
他摆了摆头,疑惑道:“这一招好像是,是,是什么来着。我想起来了,哦——你竟然是……”
“不对,”那男人看到了什么,他突然低头,伸手从包里拽出那两张凌云学院录取通知书。仔细瞧了瞧后,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同门啊,啊哈,你们竟然也是我们凌云学院的学生啊。”
他嘻嘻笑道:“错了,错了,居然跟学弟打了起来。抱歉,还请原谅则个。”
说完,他就弯了个脑袋紧贴地面的躬,脑袋都贴在草上了,夸张成分明显远大于诚恳。
“这样就能说通了,”那男人像弹簧一样把脑袋抬起,仔细把包裹重新绑好,对着张小维把包扔了过去。他扔完后,突然就瘪了瘪嘴,看向了李行风,“我知道你的剑法从哪儿学的了,墨海院的云院长居然肯亲自教你武学。可恶,云奶奶一次都没有教过我,这待遇,啧啧啧,没话说了。”
“你用的很像我师兄的剑法,不过有点区别,回头我去问问。”男人说道。
张小维接住了包,说:“你也是凌云学院的学生?”
那男人把头摆回来,说:“红发小鬼你听好了,我就是——”
他运转身法,刹那间只能看见他的影子。瞬间,他出现在旁边的一棵树树顶上,他挺直了身子,接上了他的话:“——凌云学院身法最快的——柳云阶,怎么样,名字很霸气吧。”
李行风把木剑握得紧了些,他说:“我没有听说过你,凌云学院扬名天下,我听说,武院的蒋东觉才是这一届学生中身法最快的人。”
男人的表情凝固了,像是吃了苍蝇一般,他想起了一张让他深恶痛绝的面庞。他脸都憋红了,咆哮道:“要不是阴家的大小姐在大考中勾引我,我怎么会让那小子赢了我?我最后只比他差了一息而已,一息!”
李行风后退几步,退到了施展剑术的最佳距离。
这个光溜溜的柳云阶以为李行风还在怀疑他,便恼羞成怒道:“行行行,我就是凌云学院第二快行不行?反正没有人记得第二名,力量第二、速度第二、文试第二、草药第二,没有人知道我,没有人认识我。气死了,退学了,不上了!”
张小维说:“就算你是凌云学院的学生,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柳云阶听闻了这句话后,提了提底裤,来回摆动屁股甩了甩上面的水,这个动作让李行风和张小维离他更远了。他也没管自己在李行风二人心目中的形象变得更差,自信地说道:“鄙人,柳云阶,在前年加入了咱们学校的‘青苗部’,负责观察青木郡的动态,以及维护附近的治安。”
张小维丝毫不留情面,说:“凭证。”
“喏。”柳云阶从底裤里掏出一块牌子,向张小维递了过去,“看见没,红发小鬼,这就是。”
张小维脸都皱起来了,他捂着鼻子,拒绝接那从“那里”掏出来的牌子。他喊道:“你怎么这么脏,……还有,我不叫红发小鬼,我有名字!”
“哦,想起来了,刚才在书帖上看见了,张小维和李行风是吧。我猜一猜啊,你叫李行风,而红发小鬼叫张小维是不是?”柳云阶问道。
张小维说:“对了,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张小维。不是红发小鬼,更不是什么什么蛮夷之人!”
李行风看到了那枚牌子上的图案,那是一片银色祥云图案,上面有一个古体的“云”字。李行风博览古今,看这牌子绝对做不了假,便说:“我们相信你了,你是青苗部的学生。”
柳云阶哈哈笑道:“看你们满嘴的青木郡话,居然非得让我掏出牌子才相信,难道你们不是住在这里吗,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呢?”
张小维小声嘀咕道:“你这副打扮谁说也不会信啊。”
“红发小鬼,我听见了。”柳云阶回头,鼓起嘴,一脸凶恶。
就在气氛逐渐又变得紧张地时候,柳云阶盘坐了下来,说:“好了好了,我说明来意。你们知道昨天晚上,南边有个小镇子着火了吗?”
李行风和张小维相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不知道。”
柳云阶扶住头,一脸无奈:“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嘛,昨天那动静连学校的那些老怪物……哦不,老祖宗们都吓个不轻。刚才我去旁边的村镇,都说昨天老天爷生气了,这不胡说嘛,那就是强大点儿武者打架呢。……不会,不会是你俩在打架吧?”
柳云阶一步撤出,躲到了一棵小树后,一副十分害怕的表情。
张小维看着他那不专业的表演,揉了揉脸,装傻道:“怎么可能是我们!我们昨天着急赶路,并没有注意到。”
李行风不想谈这个,他害怕一会儿自己说漏了,恐怕会有危险。他挺直身子,正言道:“你还没有说明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如果没事儿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柳云阶从树后走出来,叹口气,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为了昨天晚上那件事来的。咱们学院的一个副院长,那老不死……呃,老当益壮亲自走了大半个校区找到我,让我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论识别功法武学,比我强的多得是啊,那老娘们儿……哦不,老婆婆就是看我不顺眼。”
张小维和李行风看着柳云阶在这口无遮拦,非常惊讶。
“好了,不和你们说了,看见你们也是青木郡人的份上,就不偷你们的东西了。你,镯子凑合,你,项链值钱。不然以你们也是咱们学院学生这个身份也不管用,早就被我偷了。”
柳云阶站起来,摸了摸已显些干燥的底裤,说:“我得赶紧去那个镇子去看看,你们下一步去哪儿,去北宁镇的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