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后娘娘收为义女的金阳确实得到许多庇佑,但也成为宫中人的忌讳,无人敢接近。每逢夜深人静,金阳都会悄悄地躲进灵堂跟娘亲说说话,因为她相信奶娘跟她说过的话——只要你心诚,你的娘亲一定会听到你的呼唤,一定会早点回来看你。
自从母妃你移居皇陵静养,就再没有回到皇宫看望过我,只有在女儿生辰的时候才会让娇婞姐姐送几份我爱的点心,没有一封书信,没有一声关心和问候,您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明明一直都很听您的话,一直都很努力,一直都在乖乖地等你,可你为什么就是不理会我?如果我做错了任何事,只要你回来,你要打要罚都可以,可你为什么就是不理会我?我绝对不会再惹您生气,快回来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娘亲,我好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说这些不开心的。
父皇虽然长年累月征战在外,但每个月都会托人给我送好多书信,父皇在信里教我行兵布阵,还会告诉我很多好玩的事,娘亲我念给你听好不好,金阳掏出怀里的信,一个字一个字念得很慢很认真……其实每次念信的时候,金阳都会插空把父皇给她的书念给娘亲听,还会把自己学到东西说给娘亲听。
金阳给父皇写回信之前,一定会和娘亲商量很久,细到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不是她喜欢咬文嚼字,而是她想和娘亲多说说话。
娘亲,皇后娘娘每日用最好的食材和药材为我疗养身体,可我的身体却很不争气,总是病,惹得皇后娘娘被别人议论;我还带累身边的人受罚,一个个被赶回家乡,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娘亲,我好恨自己这么没用,一直拖累别人;娘亲,我好怕自己会被大家当成灾星,娘亲,我该怎么办?娘亲,你快回来好不好?
五年孝期,金阳早已习惯了对着灵牌和和母亲讲讲心里话。而这些在云宫外的人看来甚是诡异。金阳自小不喜装扮,再加上云妃过世后整个云中宫人都是素缟简饰,金阳自然不觉得自己的装扮有什么问题,可这在其他宫人的眼里变成了特立独行、不守宫规、恃宠生娇……
风言风语传进了皇帝耳中,皇帝虽然心里很是认同女儿的做法,但出于周全还是罚了公主抄写《女戒》、《女则》、《女论语》,并嘱咐皇后娘娘多加调教。
彩蝶念完书信,向皇后娘娘道喜,“恭喜娘娘,入主云中宫,恭喜娘娘成为后宫真主。”
一席话夸得皇后娘娘心花怒放,等不及派人提前通知就进入云中宫。云中宫大多数人已久不敢出云中宫,一时不知贵客临门该如何接待,偏又碰上管事的三人都不在,一众奴仆慌乱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忙跪地请安。
皇后娘娘一进门就看见一大群穿孝服的人,瞬间没有了任何好心情——该死的乔素云,都死了五年了,整个宫里的人都还为她守孝,真得太过分了,怎么有人可以比本宫更好更得人心,“彩蝶,这守孝之日何时到期?”
“回皇后娘娘,孝期早就满了,当初小公主病逝的时候就已经过了五年之期,到如今,孝期早就过去了大半年了。”
皇后娘娘冷笑,“你们为什么还穿着孝服?”
“回娘娘话,小的们只是在云宫中听命做事,没有人下令脱孝服,小的们不敢擅自做主。”
彩蝶明白了皇后娘娘问话的意思,走上前问一众奴婢:“何人主事?”
“回禀皇后娘娘,云中宫主事是主管卫民”
“他人呢?”
“公主病重,他出宫为公主寻药。”
“你们主管的意思是,我们娘娘未尽心照顾公主,让公主生重病,还不肯请人医治?”
“小的不敢,小的不会说话,还求娘娘恕奴婢愚钝之罪。”
“来人,此人冒犯娘娘,杖责四十。”
其余人纷纷求情,也被一起责罚四十廷杖,所有太医不敢诊治,当日云中宫死去十六位宫女。主管卫民也被关进了蛇窟,更没有人敢送水送饭。
接下来的日子,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变着法儿地给金阳公主补身体,但金阳反而越来越虚弱,经常腹痛失音、高烧不止、终日昏昏沉沉、迷糊得厉害时甚至不醒世事。
不久,云中宫的人一个一个因为照顾不周被处罚,受了罚的没有活过一个月的。云中宫的人怕声张会给公主带来更多灾祸,他们只得悄悄地把亡者送入密室。日复一日,云中宫的旧人只剩下日渐病重的公主、被囚禁在蛇垄的主管、被逐出皇宫的奶娘、还有投靠了皇后娘娘的娇婞。
皇帝回宫后看见云中宫已经全部换了新面孔很是惊疑,决定将金阳交给母后照顾,云中宫的事只能是派人秘密查访,不久,奶娘全家在火灾中丧生,从此一切线索消失,而云中宫成了灾难的代名词,皇宫上下无人敢议论,几届宫中人员离开以后,一切就永远成了谜,连皇帝也无奈。
被安置在太后宫中的金阳,被所有人视作灾星,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太后对这个沉默寡言又病歪歪的孙女很是不喜,但碍于皇儿的请求不得不照顾她。金阳每日硬撑着病体寸步不离地随太后吃斋念经,生怕自己再连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