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落石沿着山路滚来,沿路倾轧一片,留下一条深痕。
滚石前面,一个落魄男子沿路急跑,想要躲开这颗滚石,可是滚石偏偏不如他的意,他往东,滚石也往东,他往西,滚石也往西。
落魄男子只是个普通人,虽然他拼了命的跑,可是滚石还是渐渐追近。
男子改变他前冲的趋势,往一侧翻滚过去,滚石也陡然停住,往他滚的方向轧去。
此时男子已避无可避,他翻滚的方向,是一个巨大的山堆,而他的前方是一个深坑。
没有办法,只能拼了,男子咬了咬牙,在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前方这个深坑,和男子所在的位置落差极高,落魄男子不再犹豫,手脚一撑,连滚带爬翻了下去。
“轰隆隆!”,滚石追着落魄男子的足迹,猛烈地从高处滚下,在空中连续翻滚几圈后,迅疾的砸了下去。
也不知道碾碎多少山石土块,直直砸到坑底。
半晌,落魄男子艰难的从巨石下一步一步的挪出,气喘吁吁,汗水早就浸透了他的整个身体,一只手臂血迹斑斑,已经在刚才滚落的过程中骨折,所幸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伸出头来,看了看身上的巨石,呼出了一口凉气,那巨石离他的后背不到一寸,刚好被卡在两块突出的山岩之间。如果这两块山岩不结实一点,或者再矮两寸,自己就必死无疑。
男子艰难的爬了出来,一只手臂拖在地上,仰天怒斥。
“为什么,你们要祸我亲朋,毁我家园。”
“你们这些修士,莫要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我发誓,一定要创出一套神通,能依靠普通人的力量对付你们!”
男子还想讲什么,哗啦啦,一片土石滑落,却是刚才松软的土石受到滚石的碾压,整个土层都松动起来,眼看着大片大片的山体就要滑落。
“娘希匹!”,落魄男子虽然十分的累,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强撑着站起来,开始他新的逃跑里程。
男子飞奔而去,但终于没有躲开这突然的泥石流,被涌动的土石掩盖了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白袍老者赶了过来,望着此地满目疮痍,长长的叹了口气。
“罢了,这等盛会,我武英宗居然没赶上,真是……,哎!”
武英宗转身欲走,突然又回过头来,发出一声惊咦,“咦?这里还有个活人”
武英宗五指一抓,大片大片的土石随着他的手势被翻开,露出一个人形,正是被土石埋着的落魄男子。
“如此山川倾覆,你一个普通人居然埋而不死,一定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合该入我门下。”
武英宗五指探出,遥遥抓向落魄男子,将他抓到自己身边,而后一振云衣,带着落魄男子,飞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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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长剑,风流激荡。
只见万里长空,剑气纵横,通天彻地。
“一剑肝胆十九州”。
剑山河剑指眉峰,长剑上有星辉点缀,骤然亮起,随着他的舞动,星辉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如光似晕的轨迹,仿佛在玉面男子的剑下,多出了一道银河,星光璀璨。
只见他左劈右斩,便听到从空间某处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一个孤高青年,喷出一口鲜血,自空间中显出身形。
“今日且饶你一命,你给我让开,我赶时间。”
孤高男子再次擦了下嘴角的鲜血,坚定的道:“不让!”
玉面男子剑山河当即身化长虹,想要从中遁走,一道青虹已拦住他的去路,玉面男子换了个方向想要遁走,那道青虹犹如幽灵一般,再次拦在玉面男子前面。
长虹几次三番要闯出青虹的拦截,青虹却寸步不让。
长虹在空中晃了一晃,露出其中英姿勃发的身形,剑山河斜飞入鬓的英英长眉微微蹙起,纵然皱眉的模样也那么的好看,摄人心魄的眼神平平射出,仿佛要照彻天地九幽。
剑山河踩着长靴“踏金枝”,猛地在空中跺了一跺,“踏金枝”骤然发出一片耀眼的光芒,整个天地都在响应他的诉求,云天摇摇,大地颤颤,尘卷风扰,以玉面男子所处的位置为中心,一片巨大的龟裂在地面散开,遥遥指向远方。
停下身形,剑山河一扶紫金冠,怒目盯着孤高男子斥道:“慕容堂!”
身上“鎏金画虹铠”随着他发怒的动作,发出叮叮的声响。
慕容堂不为所动,“总之不能让你过去!”
“我看你能拦我到什么时候”。
剑山河身子动了一动,慕容堂侧身跨步,急忙飞走数百丈,一声爆鸣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响起,整片空间都发出撕裂的声音,若是慕容堂刚才没走,此刻也必然已经被撕成粉碎。
“怎么想到躲了?”,剑山河冷笑道。
“我的目的是将你拦在这里,并不是和你决一生死。”
“决一生死?凭你也配。”
剑山河将肝胆剑往慕容堂身上点去,“踏金枝”一步纵起,就是数十丈,转眼就到了慕容堂身前,长剑疾刺,留下斑斑红影。
慕容堂身上飞出四个剑袋,一一将肝胆剑发出的红光收入袋中,再次交锋,慕容堂依旧毫发无损。
慕容堂刚要飞起,剑山河一点四方,在慕容堂身边连续爆发巨响,将他躲避的几个方位全部锁住,一时被禁锢在剑山河的剑道空间里,动荡不得。
借着这个停顿,剑山河化为一道长虹,急往北方冲去。
还未等长虹逸出一里,一道青虹忽隐忽现,连续几个闪烁,再次拦在长虹前面。
剑山河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要将自己拖住,而长虹越拉越长,却终究未能再次逃脱,晃了一晃,又露出剑山河的身形。
剑山河终于明白,若是不将眼前的慕容堂拿下,是没办法安然离开的。
肝胆剑上的星辉再次亮起,一条玉带星光璀璨徐徐朝慕容堂身边绕去。
慕容堂的四个剑袋飞出,想要把这些星辉也装入袋中,剑袋迎风而涨,袋口越来越大,如同四个巨大的怪兽张开噬人的大嘴,一口一口的将星辉迅速吞入肚中。
但那些星辉不仅没有因为被吞噬而减少光芒,反而越聚越浓,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时间流逝不过一瞬间,剑袋变的越来越大,也被撑的越来越稀薄,慕容堂暗道不好,迅速将剑袋上的红绳绑起,阻止剑袋继续吞噬星辉,但他只来得及将三个剑袋的袋口封住,第四个剑袋就发出‘啪!’的一身炸响。
莫容堂心里暗道可惜,及时避开炸开的剑袋,右足一点,身体从空中消失,再次遁迹无踪。
剑山河松开持剑的手,任肝胆剑在空中自在遨游,整个人浸入‘无人无我’的境界,一双英目向四周望去,缕缕寒光映射,誓要找出藏匿其中的慕容堂。
“啸!”肝胆剑一声长吟,如灵龟吐息,在空中寻寻觅觅。
几根无形的白线连接剑山河和肝胆剑,一端握在剑山河手里,另一端系着肝胆剑。
肝胆剑在空中飞来舞去,东刺西削,看起来毫无章法,偏偏有一种奇怪的韵律。
在下一瞬间,剑山河双目大睁,肝胆剑已破开数百丈的重重阻隔,向前直刺,但肝胆剑随即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而那里明明空无一物。
剑山河身子轻轻向前跨了两步,肝胆剑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的向前推动,一点一点慢慢穿透空间。
龟裂之声响起,慕容堂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肝胆剑所刺的位置整个空间裂开,露出其中的慕容堂。
慕容堂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脚上踏起一阵清风,整个人螺旋飞出,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
只在刚才的一刹那间,他的身体就遭受了重创,被剑山河从隐蔽的空间里刺了出来。
剑山河刚要加快速度,慕容堂捏了个法印,重重力量在他手中逶迤升起,缠向剑山河,将剑山河禁锢在原地。
这股力量和之前拖住剑山河的力量何其相似,但剑山河右足一跺,层层涟漪自他脚下荡开,一层又一层,瞬间就将慕容堂的禁锢之力荡成粉碎。
剑山河甫一脱开禁锢,身形拔高而起,双足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每走一步,慕容堂就必须向后退数十步。
越来越多的涟漪自剑山河脚下蔓延开来,一层叠一层,将涟漪越荡越开,涟漪有灵性,有力量,迅速的朝慕容堂脚下涌去。
而这一次,层层涟漪包裹之下,慕容堂再也没有办法像刚才那样躲在密闭的空间里
“行蛇!”慕容堂连续退了几百步之后,已经退无可退。
身子往前一冲,慕容堂整个身体先是成一条直线,水平的朝着涟漪飞去。
等到堪堪要和涟漪接触的瞬间,慕容堂的身体扭曲起来,犹如一条水蛇,在空中随波游弋。
身体的每一寸都变的柔弱无骨,涟漪的峰谷之间距离极短,但慕容堂总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改变身体的起伏,恰恰符合涟漪起伏的节拍,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穿透慕容堂的身体,却没给他照成伤害。
“行蛇?”,剑山河继续迈步,手中的肝胆剑已经高高举起,剑尖指处正是慕容堂的身体。
肝胆剑如离弦的箭,直直的射去,一股灼热的气息朝慕容堂撩去,明明肝胆剑没有发出任何的威势,但慕容堂能感觉到的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如果被这样的一柄剑刺中要害,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慕容堂在空中游动的速度更快了,在他的身上泛起淡淡的金辉,彷如一条灵动的金蛇,在下一刻,金蛇撩起一圈幻影,他的身影再次没入虚空。
而在慕容堂消失的地方,无数的涟漪在此处汇聚,一圈一圈的荡起,越叠越高,仿佛坝前将要淹没堤岸的洪水,终于找到了泄洪口,剧烈的震荡着。
肝胆剑则突然慢了下来,一点一点朝前方刺去,因为慕容堂并没有离开这里,那层层涟漪中留下的印记还在,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将自己藏了起来。
“吱!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长剑一点一点的穿透虚空,一点一点的穿过涟漪所在地。
“啵!”,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形显现出来,刚才那一剑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只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但左臂已被肝胆剑刺穿。
“嗒!”,一点鲜血自慕容堂手臂上流出,从空中滴落下来,滴在地上。那声音是如此的轻,可是在这个静寂的空间里显得如此的嘈杂、不谐,也如同敲在心上的重锤,给了慕容堂沉重的打击,他开始明白,无论他如何的骄傲,如何被人们称为盖世天才,在面对世人都赞叹的剑山河面前,他的隐匿技巧,束缚他人的技巧,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可是他必须留在这里,必须把剑山河也留在这里,他有选择吗?没有。
剑山河望着肝胆剑上带回的一点鲜血,平静的道:“现在你还能藏的起来么?”。
慕容堂默不作声,他知道凭这一点鲜血,剑山河就有追踪到自己的能力,可是他还想争取下,期望能将剑山河拖在这里的时间延长一点。
慕容堂往身上戳了一指,两滴鲜血从他体内涌出,如同两颗晶莹的红宝石,各自坠落,落在他的手上,两滴鲜血神奇的没有融在一起。
随即将全身的气息收敛,直到气息收敛到只有一滴鲜血大小,慕容堂再次从天空中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他手上的两滴鲜血。
剑山河再次凝起眉头,在他的感知里,天上有三个慕容堂的气息,虽然知道只有一个是真的,另外两个一定是那两滴鲜血伪造的气息。
他没有选择,也不再犹豫,肝胆剑追着其中一个慕容堂的气息刺去。
天空中剑气纵横,自南而北,争驰不休,每当肝胆剑刺破一处虚空,慕容堂就在空中显出身形,随后他就会在身上挤出两滴鲜血,再次消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肝胆剑刺破虚空的速度逐渐加快。
而每一次从空中显现身形,慕容堂的脸色都越来越苍白,为了躲避肝胆剑的追踪,他已经失去了足够多的鲜血。
更为严重的是,随着肝胆剑的舞动,剑山河越发的随意自如,而他自己则需要用更多滴的血液才能骗过剑山河的感知,即使如此,还是有两次被肝胆剑直接刺穿身体。
一次又一次,飞舞的长剑追着慕容堂,逼迫他从空中显现,滴出鲜血,又消失不见,可是他明明已经元气大伤、精疲力尽,为什么还能继续坚持,这一刻,连剑山河也微微动容。
终于在某一刻,剑山河将长剑指向天空,“出来吧,你已经躲不了了!”
山风吹来,时间又过了少许,疲惫不堪的慕容堂蹒跚的从躲避的虚空中显露出身形,年轻的脸上除了透露出坚毅、还露出佩服。
慕容堂心下一惊,剑山河居然能精准的算出自己再也用不了‘天尘遁!’,果然不愧是连师父都极为推崇的人物。
其实他心里早就折服,剑山河挥出的每一剑都是艺术,也许不够华丽,但一定优美,也许没有扑天盖地的声势,但一定不浪费一点力量,而自己总能从肝胆剑里感受到那股热血沸腾,那份情真,那份不屈,也许这就是剑山河被称为‘侠剑’的原因吧。
“我曾听你师父说过,慕容堂这小子天赋奇才,行事快意,将来注定要笑傲天下,连我也对你产生好奇,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临,慕容堂却已沦落为别人的走狗”。
慕容堂大口的喘了两喘,露出一丝苦笑,“那不过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的任务就是要将你多留一会!”
肝胆剑划过一道流虹,在空中起舞着,飘飞着,张狂而有侠气。
“刀枪剑戟,四兵封绝。”慕容堂大喝一声,努力掐出一个剑诀。
远处征战的人们,脸色也突然变得煞白,因为他们发现手中的兵器突然不受控制,再也挥不出去,空中无数武器纷纷坠落,剩下的也是摇摇欲坠,惊咦的他们齐齐往慕容堂方向望来。
唯一依旧岿然不动的武器是一柄剑,剑山河倒握剑锋,长剑孤悬。
“‘封绝’妙则妙矣,不过想封住我的剑,却差了许多火候。”
“你连我这一柄剑都封不住,还想用四兵封绝,真是幽南山之默。”
剑山河停了一下道:“其实,你可以试着用剑兵封绝,如果你用‘剑兵封绝’,我的肝胆剑怕是要被你封住十息,虽然不能对我造成伤害,但在十息的时间里,你可以做很多事,比如说逃跑。”
慕容堂心里更加震惊,他一向只知道用‘四兵封绝’,何时曾想过能将这套神通拆解成‘剑兵封绝!’,剑山河的话犹如给他打开了一道修行的大门,但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看在你师父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让开。”
慕容堂抚着胸膛大咳几声,随后轻轻拭去嘴角边的鲜血,“自从我接下拦住你的这个任务起,我就没准备逃跑,而我的人生里,也从来没有逃跑二字。”
更何况,他并没有逃跑的权利。
“既然如此,那么,这里就是你的宿命之地!”
“天高谁知云来处,剑舞凌霄四海鸣。”
肝胆剑剑锋指地,逐渐变得炽热,剑身通体炽红,发出炎炎红光,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其中的铁血洪涛,斩尽一切的苍茫剑意。
剑啸,剑出,剑回。
一具身体,自空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