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本身只是一种兵器,没有人的使用,只是一件废铁。纵然是有了灵智的灵剑,也不能脱离这个概念。
所以当天地之气重新凝回到大夏龙雀剑上之时,那稀少的天地之气却更加活跃起来。
因为这是孕育维持大夏龙雀意识的最本源的天地之气,所谓感悟七情六欲的,其实也正是这蕴含灵识的本源。
只是从来没有灵剑能够动用到这份力量,因为在这之前,灵剑便已会陷入沉眠,沦为凡铁。
机缘巧合之下,源自灵魂深处的执着让已经沉眠的大夏龙雀再次苏醒,此时与非衣接触的天地之气虽然稀少,却更为精纯。
心意相通之下,这稀少却精纯的天地之气再度爆发!
无尽的气势笼罩了虚假的“梦痕”,正是当初激战欧阳疯癫时,非衣借助龙雀使出的超越招式概念的剑势,绝对无法回避的剑势。
本体梦痕下意识的要散去分身,却发现仿佛被什么力量所阻隔,虚假“梦痕”无法消散!
但他并未惊慌,虚假“梦痕”看着依赖张靖才能站稳身形的白衣少女一剑高举,说道:“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力量,但你应该知道,纵然是砍中我,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非衣脸上布满凝重,却没有回应梦痕的话,剑上传来的讯息告诉她,相信手中的剑,只要她相信他,在这一剑下,任何事物都将被斩断!
剑缓缓挥下,仿佛每落下一分都需要非衣用尽全力。
虚假梦痕并没有想要去躲避,在他看来并没有躲避的必要,而且想要躲避也十分困难,宛若实质的气势将他困在这里,纵然是虚假的梦痕也无法挣脱。
可是在剑即将落在虚假梦痕头上的瞬间,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陡然在本体梦痕的心中爆发!
下意识的,梦痕竭力让分身侧过了头,非衣那缓慢的剑划过分身的脸颊砍中了虚假梦痕的肩膀。
而这一次,只能穿过却无法被伤害的虚假梦痕没有出现被剑轻易穿过的画面,大夏龙雀剑缓慢而决绝的陷入了虚假梦痕的肩膀,然后从右侧的腋下划出。
挥出这一剑的非衣晃了两下,用剑撑住自己的身体,大口的喘着气,她双眼迷蒙,瞳孔开始有些扩散,挥出的这一剑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这……是什么招式?”虚假梦痕突然问道。
非衣大口的喘息着,眼中的世界已经一片模糊,但她还是回答道:“没有名字,只是我和我的剑用尽全力挥出的一剑。”
“呵……是么?你和那柄剑叫什么?”梦痕轻笑了一声,又问道。
非衣看着梦痕的方向,现在的她根本看不见梦痕的情况,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强烈的疲劳感不断的催促着她昏迷。
“大夏龙雀。”她强撑着精神说道,“从今日起,我叫做……梦非衣。”
“梦非衣么?的确可以成为回梦了……希望你……能给世间一个太平公道吧……”梦痕喃喃的说道。
然后在张靖紧张的神色中,肩膀带着右臂离开了虚假梦痕的身体,带着漠然的神情,虚假梦痕渐渐消失,而远处,一道血线出现在本体梦痕的肩膀上,接着,那道血线逐渐加深,在梦痕的痛呼声中,梦痕的肩膀及一条手臂竟仿佛和虚假梦痕一样,好似被一把无形的剑砍断一般脱离了身体!
剧烈的血泉喷涌而出!划出一道血的彩虹!
非衣在这一刻,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倒在张靖怀中,身体犹自在不断抽搐,这是过度使用力量所带来的恶果,张靖连忙将自己的那丝真气导入非衣的经脉中,护住非衣的心脉。大夏龙雀垂在地上,剑锋已无一丝灵气,只有剑柄处有一丝若隐若无的氤氲凝入其中,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非衣与大夏龙雀的所有力量。
张靖一边为非衣疗伤,一边看向梦痕。虽然心中燃烧的仇恨之火让他想亲手把仇人送入地狱,但怀中在昏迷的同时身体不断抽搐的少女更加让他担心。
最终张靖抱着非衣离开了连韶山,他知道,那种伤势下,梦痕必死无疑。
现在他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地方,救下这个为了他拼尽全力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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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死了么?”伤重的梦痕喃喃道,不舍的看着远方那几乎看不到的小屋,梦痕心中充满了不甘。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明明已经平淡的生活了这么久,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次一次的质问渐渐变成了一种陈述,就在他认命般的闭上眼睛时,一个身影宛若仙女一般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的面前。
“统……统领?”没有想到在死前竟然会见到梦梁,梦痕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是怨恨?是欣慰?
梦痕不知道。而对方,也只是沉默,用安静祥和的神情看着她,那清丽的模样泛着一种神圣的,不同常人的光。
“放过姬娘好么?”梦痕低声恳求道,看见梦梁后的他,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只是有些担心失去了自己的爱人的命运。
梦梁点了点头。
“帮我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
梦梁再次点头。
“呵……统领,咳咳……”交代完后事,梦痕咳了几口血,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死去,身体的痛觉已经渐渐消失,但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要问这个自己一直以来仰慕的统领:“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是。”梦梁没有再用点头来代替回答。
梦痕看着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统领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而且不是那种私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但是他从见到梦梁的第一次,他就一直这么认为,说不出原因,也不想知道原因。
“错了,便是错了,哪怕做出再多的挽救,犯过的错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不要难过,这不过是你的宿命罢了……”梦梁淡淡的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为了给梦痕一个理由,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但不管哪个在她自己看来都没有一丝说服力,无论是给梦痕的理由,还是说服自己。
那么多杀手,为什么只有这个只违背过一次本心的人要接受这样的结局。
梦梁不知道,但她能说出口的理由,也只有这一个。
梦痕听了,却撑起了一个笑容。
“呐,统领……咳咳……你果然没有变呢……”
“你说的对,错了,便是错了,当年杀了那无辜的张家夫妇,我便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这是我的宿命。”梦痕努力的睁着眼,看着那仙女一般的统领,用自己残存的左手伸向她。
“所以,请你不要为我流泪……”
在临梦阁客卿,回梦统领含泪的注视下,想要为统领拭去泪水的梦痕,离开了人世。
梦梁默然的看着失去了生机的梦痕久久不语。
太像了,相信这样一个在常人看来近乎荒谬的论断的性格与弘景太像了。
正当梦梁振作精神准备为梦痕收俭尸身时,她愣住了,在她眼中,一丝丝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光芒从梦痕的身上一点点凝聚。
那光芒似是洁白,又带着一丝冰蓝,却又隐隐有着一线灰暗,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光渐渐在不远处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这是?”突然遇到没有见过的画面让梦梁也禁不住愕然,她停下了收俭的动作,默默看着那光芒化作人形。
“你是……梁神?”一个声音突然从梦梁脑海中直接响起,惊了梦梁一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对她的称呼。
梦梁无措的茫然四顾,这个世界上会这样称呼她的人只有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也只会有那一个人!
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除了那光芒凝聚而成的人形。
“我就在这里呢,不要找了。”声音再次在梦梁的脑海里出现。
梦梁呆呆的看着那光芒,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是你吗?弘景……”
“呐,是我,能再见到你,真好。”
听到光芒承认,梦梁再也忍耐不住,平日里清丽神圣宛若仙女一般的临梦阁客卿,掌管所有回梦的临梦阁回梦统领在这一刻已经不在,只有一个见到了自己思念多年的爱人的女子。
她跌跌撞撞跑向那光芒人形,短短的几步路,却让她差点跌倒了两次,茫然无措的好像担心这只是一场梦。
可是,她没能抱住那个人形,而是从光芒中穿了过去。
“不……不……”无法拥抱深爱的人,让梦梁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
“梁神……”弘景的声音也充满着叹息,“我已经死了……”
梦梁擦了擦眼泪,此刻她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形的确是弘景,但正如弘景说的那样,他已经死了,眼前这个只是弘景的灵魂。
“梦痕……是你的转世?”缓过神的梦梁问道,若是常人或许对灵鬼魂魄难以相信,但对于本身就超脱常识的剑灵来说,灵魂并非是不能理解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弘景逝去时,她没有看到弘景的灵魂,而此时,梦痕死去时,弘景的灵魂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可以这么说,上一世我善于卜卦,死前我最后算过一卦,卦象所示我与你缘分未尽。只是你应该知道,算人不算己,我多番逆天改命寿元尽损,早已无法挽回,所以我也没有太过在意那一次卦象。现在想来,我算的那一卦所示的应该就是这一刻和你的相见吧。”弘景说道,“现在能和你说话,我已甚是满足了从我并没有弘景前世的记忆来看,此刻能记起属于弘景的记忆,也多是因为上一世善于卜卦问命的缘故。”
“所以,这一面,应该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弘景叹了口气,“不要将自己禁锢在临梦阁,你已经不再是我为了卜卦问命而铸炼的梁神剑了,学学欧冶那混小子,活的开心,自由一些。你已经是个人了,就要有人的样子,应该……”
“不……”梦梁将手伸入光芒之中,挡住了人形的嘴,打断了弘景的话。“你总是在关心着别人,希望别人怎么怎么做。”
“但是你不要忘记了,纵然我不再是一柄剑而是一个人了,我也是你的妻子。”
“我不会让这成为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我一定会追着你,不管你到哪里。”
“哪怕天涯海角,生生世世,我一定会追寻到你,找到你。”
人形望着梦梁,手抚摸着梦梁的秀发,虽然没有任何触感,虽然只是徒劳的穿过。但人形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这些动作。
弘景喃喃道:“傻女人。”
他又望了望远处,对梦梁说道:“虽然有些无礼,但是我毕竟也是梦痕,姬娘的事也只能拜托你了。”
“哼!”梦梁冷哼了一声,但她也知道,姬娘是弘景这一世的妻子,主要还是她没有接近梦痕,现在想来,当初见到梦痕时,那种看到继承者一般的感觉应该就是对弘景灵魂上的吸引。若不是心中一直挂念着弘景,恐怕梦梁会爱上梦痕。
可是,却错过了。
“呐,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弘景轻笑了下,继续说道:“我也该走了……”
梦梁不做声,只是将自己投入人形之中,好似让人形拥抱着她。
弘景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梦梁,然后渐渐化作无数光点。
“我爱你。”
这是弘景留在梦梁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
睁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是泪水的眼睛,看着那已经开始消散的光点,能够观测未来的双瞳中,应出了那道灵魂的轨迹。
“我已经能看到你了,这一世我错过了你,下一世,一定不会。”
“生生世世,我都会是弘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