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纸钱
忙完了这一场,时间已经快八点钟了,老秦和毛旭日又拉着酒道长和蔡包赶往东山路和长桥街丁字路口。今天可真是够忙的了,赶了好几场。赶到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今天风比较小,路边上有很多纸灰,都是为亲人们烧的纸钱。今天是鬼节,路上除了烧纸的人,很少有行人,而到了这个时辰,基本上都烧完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道长,我一直有一个问题,通常不是大家都看不到鬼的么?为什么很多灵异事件,人们都看到了鬼呢?而今天这个李四,又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能看得到他呢?”蔡包问道。
“正常的人是看不到鬼的;能看到鬼的时候,通常是人不正常的时候。这个不正常,不是说犯了神经病,而是人心不在焉的时候,精神恍惚,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就被鬼钻了空子。今天这个鬼是个特例,他说的那几句话,好像有恃无恐的样子,应该在连庄山那里受了什么影响了。”
路上的人越少了,酒道长道:“咱们分开站一点,大家集中在一起,阳气太重,鬼哪里还敢靠近?”大家都分散了开来。
忽蔡包看到了老秦描述的那个老太太,正站在路口昏暗之处,似乎在等什么人。他走上前去:“老婆婆,您在等什么人呢呀?”
“是啊。去年啊,我赶路赶得急,遇到一个好心肠的出租车司机,他载了我到这里,却没收到钱。我跟他说了,要他今年来这里,我好把欠的钱还给他!他也应该快来了。”老太太仍然四处张望着。
蔡包道:“哦,婆婆,您可真有诚信啊!您说的那个司机,是不是四五十岁,高高大,长着胡子,说话带一点陕西口音的人啊?”
“对呀,对呀,小朋友,你怎么知道呢?”老太太奇道。
“我是他侄子,他告诉过我这个事情。他今天有事来不了了,说让我来看看,要能碰到您呢,就把这事了了,要没呢,就算了。”
“哦,原本是这样啊。那好吧,钱给你了,去年的车费是三十多块,这是五十块钱,不用找了,这都一年过去了,加一点利息也是应该的。好了,我走了,小朋友,快回家去吧!”老太太转身要走。
蔡包道:“哎,等一下。婆婆,我能不能问一下,去年您家里人为什么没送钱过来啊?您生前就是长桥镇的人吗?”
老太太笑道:“哦,对呀,我就是长桥镇上的人,我姓吴,后来嫁到了丁家湾,唉,生了一对儿女,他们都很孝顺......唉,说这些做什么呀!我女儿啊,去年这个时候生病刚动完手术,正躺在床上动不了呢,所以就没来。这不,今年,她年给我送来了三倍的钱,我都成富婆了,哈哈哈!”
蔡包笑道:“婆婆,我还想再问您一个问题,您听了别生气好吗?”
老太太笑道:“呵呵,你这孩子,问题倒不少。我不生气,你问吧?”
蔡包:“不是说,那个......都要去投胎的吗?您为什么不去呢?”
老太太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原来知道我是鬼啊,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怎么你知道了还不害怕呢?”
蔡包笑而不答。
老太太道:“地狱里鬼魂太多了,没地方住了,就让我们这些没有能力祸害别人又有地方住的鬼啊,先到自己的住处去,享受一下后人的香火。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蔡包:“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投胎呢,您是愿意早点去投胎呢,还是愿意一直这样享受香火呢?”
老太太忽然有点神秘地四下看了看,拉过蔡包,低声说道:“我当然,当然想早点投胎去啊。可是,投胎,那也不是说想去就能去的,那也是要......”说到这里,她又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孩子,婆婆今天跟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这个当鬼啊,不安全。说不定,就被......给吃了......”老太太说着,脸色就变了,摆了摆手,一溜烟走了。
“婆婆您住哪里啊?有空我去看您......”
“丁家......”
蔡包拿着老太太给的钱招呼大家上前来:“我已经见到老婆婆了,秦师傅,她把欠您的钱给我了。她说了,去年的车费是三十多块,她给您五十,不用找了,多的算是利息。”蔡包笑着一扬手,手里拿的是一张五十元的冥币。
老秦脸色都变了,忙摆手道:“算了,算了,这钱,我可不敢要,蔡包,你看,这......”
蔡包笑道:“呵呵,那,我可就不客气喽!”装入自己的口袋中。
老秦看看酒道长,见酒道长点头应允,这才放下心来。
一天这么折腾下来,酒道长有点困了,回到神泉观时已经十点多钟了,他倒头便睡。
蔡包把铁笼放到地上,黄大仙却没回自己的屋里去,而是伸手指了指北面,蔡包放眼一看,饶是他见多不怪,仍不禁感到浑身发毛。只见观后竹林下乱河滩边上,竟然爬着一个一个的婴儿......他每天晚上观星,可从来没发现乱河滩上有这种怪事啊!
“那是以前重男轻女时代丢弃的女婴阴魂,每年鬼节都会出来的,你不用管了。乱河滩的事,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事。”蔡包叫醒了酒道长,他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
蔡包本不是多事的人,可如此骇人的场景还是让他难以无动于衷,便悄悄地从房顶上溜了下去,今日他要一探究竟。蔡包还是长了个心眼,他想起了专家们测量鉴定古树的故事,就在自己腰上系了一根绳子,另一端在房顶上系牢了,万一有骤变发生,他可以拉绳子返回。
离开观墙不远,便来到了酒道长设置的禁制墙边。看着那一个又一个的“婴儿”在河边爬来爬去,“沙沙沙”的声音不禁让人毛骨悚然。蔡包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进去,“蓬蓬”两声,那些“婴儿”感觉有异动,登时都转头向这边瞧了过来,眼中似乎还冒出凶恶的光芒......蔡包右脚刚一踏过禁制,那些“婴儿”如同发疯了一般,齐刷刷地飞速向他这里爬了过来......同时,各种不同的“呜......”“啊......”“咦呀.....”等刺耳的尖叫声一齐传了过来......蔡包虽然没有去过地狱,可,地狱无非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蔡包肩头一紧,酒道长再一次出现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过去了从数十年到数百年不等,那些都是逝去的阴魂,事实已成,任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济于事了,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这么一点道理,难道还需要教你很多次,又或者必须受到切身的伤害才能明白吗?好奇害死猫,不要作那一只好奇的猫。快回去做你的功课吧!”
蔡包还是第一次碰到酒道长如此严厉,知道自己可能犯了大忌了,赶紧回去开始了自己的功课。做完功课,正准备睡觉,忽听观门“彭彭彭”地响了起来,有人大喊道:“道长救命,道长救命啊......”
酒道长和蔡包打开观门,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蔡包认得下午在老张家会李四的时候这人也在。酒道长也认出了他:“咦,你不是老张的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怎么深夜跑到这里喊救命?喝醉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了,真是出事了,我没喝酒,没喝酒。道长,我,我......”来人吓得扭头往回四下张望,看没什么情况,又说道:“我,我叫李来发,道,道,道长,我,我刚才又遇到,又遇到,遇到......李四了!”李四这个名字,李来发简直就是哭出来的。
酒道长一皱眉,安慰他道:“嗯。来发,不论你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既然已经来到这神泉观,就完全可以放下心来了。这神泉观周围到处都是法器,观中还有真武大帝以及龟蛇二将,我们也在跟前,你还怕什么呢?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来。”
酒道长这么一说,李来发心神稳定了下来,说道:“七点多的时候,你们跟老秦去丁字路口,我们几个在老张家呆了有将近一个小时,看他情绪稳定了,就都告辞出来,各回各家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赌钱,一看到有人打牌赌钱,我就走不动了。我原本也打算回家的,谁到了小区门口了,就看见有三个人在坐在那斗地主呢,我凑了上去搭了几句讪,就一块赌玩上了。我今天手气特别好,不一会儿,就把他们三个身上的钱全都赢了过来。他们输光了钱,其中有一个就说了:‘兄弟,你赢了这么多钱,总该请我们喝顿酒吧?’按说这赌场上的规矩,赢钱的请客喝酒吃饭,也是正常,我正要答应,忽然灵光一闪,咱们下午不是刚好因为喝酒的事才闹了那么一出吗,我打了个机灵,就没有马上应承,抬头一看,妈呀,我的魂都快给吓出来了,道长,你猜那人是谁?不错,正是下午被这位蔡小哥给收了的李四!我......我就没应承他们,打了个马虎眼,开上车就直奔您这儿来了。道长,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看错,那人绝对就是李四!”
酒道长点点头道:“嗯,我相信你没看走眼。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清楚。不过,就你的这个事来说,不算个事。今天是鬼节,看到和遇到一些奇怪的事,反而一点都不奇怪,你也不用害怕。你赢的那些钱呢?”
“都带来了,都放在车子里的绿色的袋子里了,我.....我害怕,不敢拿......”李来发声音又开始发抖了,哀求地看着蔡包。
蔡包到车上把那个绿袋子拿了下来,打开一看,全是冥币,李来发看了一眼,都快要哭了。
“来发,听我说,这个事不是什么事儿。你拿着这些冥币,回到你刚才赌钱的地方,你还记得是在哪儿吗?好,记得就好,回去把这些钱烧了,就说是把这些钱还给他们就是了。今后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去吧!”
李来发自己一个人哪里敢去?蔡包只好陪他去烧了纸钱,再回来时,已经深夜了,李来发也不敢自己独自开车回家,就跟蔡包在一个房里将就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天大亮,才敢出门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