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动了胎气?老李,你说说看。"没头没尾,正在收拾鞋柜的李秋燕突然冒出了一句。
"谁动胎气了?"刚买的鸡蛋打碎了三只,李健手上粘糊糊的,"这超市服务质量也太差了,就不能好好装一下,这才几步远就碎成这样?"
"哎呀,别埋怨人家,是我图偏宜,现成纸盒包装的不是贵吗?你别打岔,问你话呢。"
"问什么?你刚才问什么来着?"关上冰箱的门,李健回过头来。
"算了,问你干什么?一个大老爷们能知道什么。"蹲在地上,瞅着一地的鞋,李秋燕实在犯愁。
家里四个人,春夏秋冬的鞋,怎么倒腾都搁不下,只能扔掉一部分了,可是,看看这双没毛病,再看看那双也不错,扔了哪双都觉得可惜。
"老李,我们还是换套房子吧,你看看这个家,是不是不够用了?这些鞋往哪儿放啊?还有衣柜也挤得满满的,家里到处都是东西,看着心里就堵得慌,都没法收拾了。"挑了四五双鞋装进袋子里,丢到门外,关了门,回过身来,李秋燕一屁墩坐到地板上,仰起脖看着李健。
"别坐地板上,小心着凉,快起来。"手里的烟刚吸了一口,一低头看到坐在横七竖八鞋堆里的李秋燕,李健笑了,"这房子还可以,还能将就几年,等儿子考大学了,再换也行。”
低下头,捡起一只鞋扔进柜子里,李秋燕皱起了眉头。
“哎呦,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闹上小脾气了。"李健犹豫着,“秋燕,我,唉。”
"换房子吧,你看肖姐家多漂亮啊,宽宽畅畅的,也就八十平米吧?我们家人多,买个百八十平的,够用了。按揭呗,咱俩公积金合起来还,压力不大,不影响什么的,稍稍紧张几年就好了。"李秋燕眼前出现了宽大的衣柜,宽敞的卫生间,宽阔的榻榻米,各种宽,哎呀,想想心里就宽松起来,根本就没注意李健的吞吞吐吐。
"秋燕,我一直挺为难的,张不开嘴,我妹夫的病离不开医院,家里开销太大了,幸好小虎在我们这儿,好歹省出不少,可是,妹夫已经不能上班了,全指着妹妹一个人,他家的日子可想而知。"李健的眼睛里充满了忧伤,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妹妹,回避不了的话题该怎么说出口?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些?”李秋燕隐隐想到了什么。
"前几天,妹妹来过电话,想跟我们借五万块钱,听说北京一家大医院有办法治妹夫的病,就是费用太高,妹妹也是实在没办法,总不能看着妹夫一天一天重下去吧?我知道小虎已经花费了你不少心血,当然,还有钱,就连这两个月你医保卡里的钱都给妹夫买药了,你都这么帮忙了,我真是没法跟你说这事,今天你不提买房的事我也就不说了,可是,妹妹确实急着用钱,毕竟是治病救人的事,秋燕,我真的很犯难。"摁掉了吸了一半的烟,李健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嘴里还是又苦又涩。
"借钱?还借钱?五万?"地板上的凉气瞬间传遍了全身,李秋燕的心情一下子落到了谷底,面色自然而然地沉了下来。
"再说吧,该做晚饭了。"李健心里也别扭起来,挑不出李秋燕的不是,更不能逼着她借钱,真是左右为难,站起身,喘了一口粗气,走进厨房。
皮鞋、凉鞋、运动鞋,一双一双拣起来,摆进鞋柜里,李秋燕像是一个机器人,面无表情,动作单一。
怎么办?借不借?借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还倒是还,什么时候还呢?这年头,黄世仁得看杨白劳的脸,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何况还是亲哥亲妹的,就是没有钱还能撕破了脸皮要吗?怎么办?借是应该的,不借是我不仁义,我还怎么做人啊?我这命啊,偏偏让我趟上这样的事,这不是把我架在大日头底下晒吗?
真烦啊,我不是爱财如命的人,可也不是花钱如流水的人,我可不是提款机啊,再说,儿子都这么大了,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一张嘴就是五万,这么抬举我,以为我是土豪啊?
李秋燕闷不作声,看着排列整齐的一双双鞋,心里乱得一塌糊涂,仿佛真的被拉在碾子上,捆在杆子上,四下里全是扎着头巾的男女老少,指指点点,唾沫星子飞向自己,然后,众人散去,耀眼的太阳当空炙烤,天呐,怎么是好?
恨不能发疯般的大喊大叫,忍着忍着,咽着唾沫,李秋燕沮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