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萧世子为她安排的营帐内时,路言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可怕。忍着痛吩咐小兵为她打了热水后,路言在帐内转了一圈,找到了剪刀和干净的棉布条,想是这样的行军帐蓬内都会备着这些东西吧,找起来才不那么费力。待水打来后,路言便转到了帐内的屏风后,准备开始为自己清理包扎。突然,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路姑娘,能进来吗?”
“进来吧!”路言从屏风后走出,便看到一个小将模样的人站在帐帘边,似乎没敢往前多走,“什么事?”路言开口问道。
“这是我们九爷吩咐小的拿来给路姑娘的。”说着话,小将将手中的一个黑色小瓷瓶递给了路言。
“九爷?九爷是谁?”
“我们九爷就是萧世子。”小将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让路言有点儿心里痒痒,萧世子就萧世子,为什么叫九爷呢?
“替我谢谢你们九爷了。”
小将办完了差事便转身欲走,谁知却又被路言叫住。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萧二。”
萧二,萧世子姓萧,看来这萧二应该是家仆啊!路言心里默默想着。“能帮我找个人在门口看着吗?待会儿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路言问道。萧二大概也猜到了她要干什么,自然应着。
拿着手中的药,路言心想这位萧世子还算不错,而且眼力也不错嘛,居然看出来了。
路言慢慢褪下了外衣,身上只穿着中衣,在看到自己大腿上的情景后,路言就傻眼了,本以为只是磨破点皮,谁曾想,整条中衣裤子的内侧都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粘粘地贴在了腿上,这要扯下来,不得掉一层皮啊!路言想死的心都有了,从小到大哪遭过这罪啊?路言忍着痛,一点点将裤子向下褪去,刚褪到伤口边缘,路言便倒抽一口凉气,“嘶,我了个去!”再往下,路言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这都是哪辈子造的孽啊?凭什么就让自己到这儿来受这份儿罪呀?姑奶奶我上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啊!
等将整条裤子脱下来,路言已经被折磨得说不出话来了,眼泪早已经不自觉地淌了满脸。路言看了自己两条血腿半天,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已经无力再有任何的抱怨。拿起一条干净的棉布,在水里洗了洗,拧干后,路言开始为自己擦拭伤口,这又是一个痛苦而折磨人的过程,而骨子里的倔犟让路言挺了下来,再没哼一声。有的人就是这样,平时爱抱怨两句,真正要面对困难的时候,却是最能忍的一个。
上完药,包扎完,路言已经虚脱了,整个人躺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路姑娘,九爷让在下来问姑娘,您是去主帐用餐,还是在自己的帐内用?”是萧二的声音。
“谢你们九爷了,我就不过去了。”路言的声音有气无力。
过了一会儿。
“路姑娘,饭给您送来了。”又是萧二。
“放在外间吧。”
又过了一会儿。
“路姑娘,您吃完了吗?小的来收餐具。”
“……”
“路姑娘,在吗?小的进来了?”
“……”
“咦?路姑娘?您怎么没吃?饭菜不合胃口吗?路姑娘?”
“……”
“路姑娘,在下萧二,可以进来吗?”
“……”
“路姑娘?路姑娘?路……”萧二走进帐内,见放在外间的饭食确实像刚才小兵禀报的那样一口未动,又听小兵说不见路姑娘应声,便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风后,却发现路言正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脸色潮红。萧二紧走两步,将手搭在路言额头,却被烫得一下缩回了手。萧二转身急匆匆出了帐蓬。
过了一会儿,帐蓬内便走进了萧世子与沈老二人,身后跟着萧二。沈老来到路言的榻前,萧二搬过一把矮凳请沈老坐下,萧二又拿过旁边一条棉布搭在了路言的手腕上。沈老将手搭在路言腕上,眉头却皱了起来,手指动了动,沈老闭上了眼睛。
“沈老,如何?”萧世子见沈老半晌没有言语,不禁问道。
“似乎并不是热症,这是……”沈老又诊了半晌,有些犹疑地说道:“似是中毒,但又并非口入,也不是受伤,这是……”沈老有些拿不定了。
“中毒?怎么会呢?刚才还好好的呢?”萧二忍不住急声问出口。
这时的路言,在梦中,她又看到了那场大火,天边惊雷乍现,路言一个哆嗦。起火的地方好像是一片森林,森林的边缘左侧,好像有一棵巨大的树,像是一堵墙一样,因为是黑天,所以看着便是一大片阴影。路言不受控制地朝着那片森林走去。看着似乎很近,路言却觉得自己走了好久,而且大腿上还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路言艰难地走着,越靠近越觉得身上躁热难当,但是还是不停地前进着,她知道,彩依爹要出现了,果然,一个人影从火海中缓步走出,脚上戴着铁链,双手也被铁链锁着向路言伸来。路言不自觉地便想伸出手去与那双手相握,可手刚伸出去,天空便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惊得路言浑身一颤。
一个哆嗦,路言从梦中惊醒过来,望着眼前的众人,脑中有些发懵。穆云翕什么时候醒的?这么快就能下地溜哒了?蓝九枭居然也在?
“你们怎么都来了?”话一出口,路言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干痒得难受。“水。”
萧二拿过一个茶杯,扶起路言喝了杯水。路言口渴至极,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一杯水。旁边穆云翕开口道:“慢点儿,别急。”路言喝完一杯还想喝,却被沈老制止了,“一会儿再喝吧,你刚醒,身体还没恢复,慢慢来。”
“我怎么了?”虽然没能再喝,但好歹清醒了些,说话也不那么难受了。
“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了。”又是萧二在回答。
路言惊疑地看向沈老,见沈老点点头,又似为难地看向路言,最终还是问道:“路姑娘可知道自己中了毒?”
“毒?”是了,在刘彩依的记忆中,她是一直在吃药的,好像父亲也说过是因为她体质太弱,每隔七天便要服一次药,否则便会浑身躁热,痛苦难耐。没想到居然是毒,路言大概能猜到自己为什么会穿在刘彩依的身上了,她穿来的那天应该就是刘彩依毒发身亡的一天。彩依死时,彩依爹刘本已经失踪二十多天了,原本的药应该也是吃完了,没了药的彩依,就只能等死了。而路言昏迷的当天,恰巧又是她穿过来的第七天。想到这里,路言无语了,无力地抚额,路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路姑娘不必担心,既然沈老救醒了你,必然是有办法可以解毒的。是吗?沈老?”穆云翕一边安慰着路言,一边转向沈老,一脸希翼地看着沈老。
“这……”沈老捋了捋胡须,若有所思,“请恕老夫才疏学浅,并没有这个能力,只能稍加控制,不会让你那么痛苦,只是这解毒,老夫真的无能为力啊!”
“太医院的太医呢?可是能解?”穆云翕的声音中似是带了一丝急迫。
“太医院中确是能人辈出,恕老夫说句无礼的话,此毒,老夫解不了,太医院中便无人能解。”不是沈老自夸,当初来军中任军医,可是萧世子三顾茅庐请来的,沈老在京中人口中,那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他说解不了那便是无人能解。
“不过,据老夫所知,这世上,如果说还有一个人可以解此毒的话,那便是前太医院院判,刘本。刘太医虽说年纪轻轻,却已是医术了得,当时,在太医院中也可谓是无人能出其右,就算是老夫,也得叹一句自愧不如啊!”沈老说着,神情中既有惊艳也有可惜。“可惜啊!他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路言听了却是如遭雷劈啊!甭说您找不到,现在就连他亲生女儿也找不到他了。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刘彩依今年已经十四了,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服药,医术了得又怎样?无人能出其右又怎样?自己女儿身上的毒不还是没能解开吗?说来也奇怪了,彩依记忆中就一直在服药,那她这毒是什么时候中的?
见路言沉默不语,众人以为她是怕了,觉得没有了希望,穆云翕急忙劝解道:“你不用怕,不是还能控制吗?咱们继续找,天底下能人多得是,又不只刘本一人。既然刘本这么厉害,那他师傅一定更厉害,不知他师承何人?”穆云翕说完又看向沈老,却见沈老只是摇了摇头。
“据说云中城中有位医仙,一手医术甚是了得,能活死人生白骨。”却是一直未出一言的萧世子开口说道,语气很是平淡,似是给大家提个醒,说完就又闭口沉默不语了。
“云中城地处云国东南边境,与我西楚相邻,我们回京时正好可以绕道去一趟云中城,试试看是否能够找到这位医仙。”穆云翕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急说道,眼睛看向路言,生怕路言下一秒便支撑不住再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