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兵?这…能扔上来吗?”冯三琥眼神渐渐聚起贪婪,他傻傻的发问,可随后他自己就用力摇头,否决掉这个提议。
也不知道他是完全被碧游须所展现出来的神异吸引,口不择言。还是生怕碧游须落入黄泉河水中,妄寻无踪。
陷阱下方,小哑巴从冯三琥的唇语上读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不紧不慢收回已经盘为一团的碧游须,重新纳入掌心,不作回答,只是摆手以示拒绝。
见状,冯三琥在原地差不多呆立十息,后仿佛有什么疑虑想通,表情忽的一下释然,他笑着说道:“好,你把这会动的玄兵法宝贡献出来,我就放过你。”
“对了,怎么救你上来?我可是不会下去的。”
任谁都知道冯三琥心里到底如何盘算的,无非准备着到手碧游须后再翻脸罢了。
可小哑巴不然,他现在所处的劣势困境让他没有选择,他只有脱离陷阱后回到“地面”上去,才能得到放手一搏的机会。
哪怕希望真的很小,小到忽略不计,也是绝对值得尝试的。
小哑巴指指冯三琥,又指指自己脚下泡在黄泉水里的竹柳背篓,示意冯三琥将他的背篓也丢下来。
冯三琥一拍脑门,摆出一副我怎么没想到的夸张样子,随手就将自己携带的背篓从陷阱上面直接抛了下来。
小哑巴知道冯三琥不会当真的放过他,却也没想到冯三琥丝毫不加不掩饰他的恶意。
贸然的高空坠物,体积比之小哑巴身体还要大上一圈的背篓砸进黄泉水中,又激起昏黄色的河水四溅。
反应速度已经很快的小哑巴,即使转身下蹲抱头,也被四面飞射的泉水沾到七八处之多。
已经大面积腐烂的后背不去理会,小哑巴抬起右后背,在黄泉水珠已经被甩掉的情况下,手背仅仅一处湿斑,皮肤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然后继续分解里面鲜红的肌肉。
涌出的血液遇上黄泉水渍,两两混杂,冒出腾腾白色雾气。
幸亏在黄泉水即将伤害到经络和手骨的时候,血液稀释一部分,又冲出来一部分,黄泉水总算是被“清理”干净。
钻心的疼痛让小哑巴更加冷静,他忽然觉得这种非人折磨情况下的自己,才是最理智、最清醒的状态。
在“最佳”状态下,小哑巴垫脚勾到落在不远处的背篓,将两个背篓靠拢,形成一条窄短的通道。
走过一只背篓,又勾起另外一只置于前方,动作十分轻柔,避免因动作太大而让沾染在背篓上的黄泉水甩出来。
小哑巴就这样一路拼接背篓来到陷阱的边缘,他看到凹凸不平的石壁足以支撑自己爬出陷阱,大大松出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时刻,爬出陷阱,分明生死。
依靠凹凸石壁的遮掩,他双眼微闭,默默原地呆立,再睁眼时眸中诡异的冷静。
他截一根只有小拇指长的背篓竹柳,将竹柳的半截在泉水中粘粘,再甩干水珠,只留湿漉漉水渍,把手里的碧游须缠到竹柳上,又将竹柳湿漉漉的一头塞进嘴里,牙齿咬紧没有黄泉水渍、且缠有碧游须的一头,空着嘴巴不让舌头碰到沾有黄泉水的竹柳,最后抿上双唇隐藏。
做完这些,小哑巴眸中的冷漠慢慢融化,换上一副讨好献媚的笑容,这才是摇尾乞怜、贪生怕死该有的表情。
一切就绪,他伸出双手抚上凸出岩壁的石块,一脚一手的开始向上攀去。
异样的声音同时在小哑巴心底泛起,涟漪在脑海中,曰:“小家伙有点意思,你的那些小聪明也不是一无所用。”
虽然小哑巴心里对这神秘的声音很好奇,可此时此刻也没过多理会,因为这来历神秘的声音有句话说的很对,只有活下去,心里的诸多疑问才会有意义。
现在就是决定是否能活下去的关键,岂容分心!
三丈深的陷阱坑洞,小哑巴故意保留着力气慢慢爬,中间停顿休息的频率非常高,急得冯三琥在上面不停的催促。
足足一炷香时间,就在小哑巴一只手搭上陷阱外,即将爬出陷阱的时候,冯三琥用脚踩住他的手,弯腰伸手作讨要状,说道:“那根会动的绿颜色线呢?”
装作无视冯三琥脸上不由自主泛起的厉色,小哑巴心里了然,果然冯三琥会将他卡在这一步讨要所谓的玄兵法宝,还好他早有腹案。
咧开嘴,露出里面缠着碧游须的竹柳,小哑巴含含糊糊的说道:“你不是答应放过我吗?我上去就给你,求你。”
冯三琥深深皱起眉头,他听不懂小哑巴嘴里咿咿呀呀说些什么,不过看其哀求的神态,他也能猜测几分,故而邪笑道:“你是在求我?哈哈…看你那怂样。想上来?好,我让你上来,呵呵…”
别说求你,只要让我活下去,我跪下来求你都可以。
前提是我若活下去,必要你死!
终于爬出陷阱的小哑巴双手撑住膝盖,半蹲着重重喘粗气,没等他缓过来,冯三琥再次逼近,说道:“东西吐出来!”
小哑巴体格太单薄,瘦的几乎皮包骨头,头发枯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更比冯三琥矮上一头,所以在冯三琥看来,小哑巴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闻言,小哑巴很乖巧的拿出嘴里缠着碧游须的竹柳,一脸郑重的递给冯三琥,嘴里还模模糊糊的说着:“记得你答应过我的,放过我!”
冯三琥根本没听明白小哑巴在说些什么,他眼冒火光一把夺过小哑巴递过来的小半截竹柳,脸上喜悦的溢于言表。
可欢喜瞬间变为尖叫以及钻心的剧痛,冯三琥从未经历过黄泉水的腐蚀,这种消肉蚀骨的滋味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跟着抽搐。
另一边,小哑巴看到冯三琥夺过缠着碧游须的竹柳,立马弓步半蹲,在冯三琥的手因黄泉水腐蚀而冒出白烟的时候,一拳捣出。
他知道自己手上的力道太差,所以中指曲起,于拳头上形成锐角,在冯三琥因剧痛龇牙的瞬间,再提前一步,抢在他弓腰之前,正中脖颈喉管。
这是身体最软弱的地方,也是受到打击后会形成持续伤害与障碍的地方。
这些如何让人最大程度的感受肉体痛苦与精神折磨的知识,小哑巴真的懂得很多很多。
剧痛引发的嘶吼硬生生被小哑巴这砸在脖子上的一拳卡进了喉咙里,冯三琥嘴里发出“咴儿咴儿…”的怪异动静。
他甩掉粘在手里的竹柳,忍着剧痛一手护在脖子上,一手想要捞住小哑巴欲收回去的拳头。
奈何正如前文所说,精心的策划总会得到回报,这无关乎善恶。
冯三琥还未捉住小哑巴的拳头,他刚微抬的脸迎来一根手指,一根在他眼里不断放大的手指。
早在一拳砸在冯三琥脖子上的下一刻,小哑巴左手立即屈指,对准当时角度还是面朝下的冯三琥眼睛,插了过去。
万事具备,只等冯三琥反击时抬头。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巧合到让冯三琥都来不及生出躲避的心思,他只得极力往后仰头,希冀以此拉开距离,躲过这一击。
奈何小哑巴在陷阱下面已经设想好一整套搏杀冯三琥的方案,这里面事关人物心态、本能反应、身体素质等等…一切会左右进程和结果的因数,小哑巴都将它们添加进去,精心思考一遍。
故,只等完美的开头,以流水线性的施展。
小哑巴距离冯三琥足够近,他绷直左臂,将手指刺入冯三琥眼睛内一寸,他“听到”对方眼珠破裂的细碎声音,也感受到对方眼里那些红的白的混杂在一起的温热。
计划已经成功一半!小哑巴内心无比冷静,默数着时间流逝,也记录着生死一搏的进程,好让事态能按照设想的、有序的进行下去。
“下面他会放弃进攻后退,以期暂时的稳住脚跟。”
冯三琥眼睛喷出血水,他双目紧闭,踉跄后退,一只受黄泉水灼伤的手依旧护在遭受打击的脖子上,一只本来想要捉住小哑巴拳头的手已经收回,按在自己空洞溢血的右眼上。
“跟进,欺身!”
小哑巴一边心里默念盘算着,一边大步前跨,挤进冯三琥怀里,双手抱住对方双肋借力,一拱腿,重重撞在冯三琥的双腿之间。
冯三琥终于一声惨呼吼出,透着极大的痛苦,音色变形严重。
“身体各个部位的剧痛会让他失去理智,他有极大的可能会殊死一搏。如果他继续后退,那我就再跟进,攻他下肋。如果他选择殊死一搏,下面他会弓腰,不让要害继续暴露在我的威胁之下,还会解放双手抱住我,或者攻击我,以求控制住场面,不让情况继续恶化。”
冯三琥不清楚,就在小哑巴心里默念的时候,他的动作与之所想毫无差别,完美配合的让人惊异。
他停了下来,他止住后退的势头,如小哑巴一样,选择殊死一搏。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也只有这样,你才会把你的脖子继续暴露在我面前,而我全身上下也只有牙齿这一件武器能够杀你。就让我撕碎你的脖子,偿还低三下四的屈辱。”
冯三琥半弓着腰,一手死死扣住小哑巴腰间,一手攥拳砸向小哑巴头颅,小哑巴双手也环上主动压低身形的冯三琥脖颈。
他们二人以情人之间拥抱的姿势,想要杀死对方。
避无可避,也没有刻意的去躲避,冯三琥一拳砸在小哑巴左后脑上,沉重的力道让小哑巴半聋的双耳剧烈颤动,嗡嗡的轰鸣声持续回荡。
然而这种肉体打击真的算不了什么,小哑巴经受过的比之夸张千倍万倍,他仅仅迟钝那么一瞬间,就张开嘴,一口咬在冯三琥的脖子上,牙齿陷入皮肤,麻木的舌头觉察到脖颈大动脉的血液律动。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呼…为什么我觉得如此兴奋!是我释放心里的恶鬼了吗?还是说我本就是恶鬼!”
咬牙一甩,一大块皮肉被扯出,大量血管撕裂后暴露在外,炙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殷虹的血液淋满小哑巴全身,沐浴在粘稠的温热里,他终于有闲暇顾及自己身体里面的异样,他问道:“心里的声音,你说…这算是浴血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