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很快就弄清楚了白云飞和裴炎之间的仇怨,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白蝶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怎么了?”
若水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太复杂了……”比婉宁师叔那段过往还要复杂。
“哈哈……你还真是没经历过什么。这事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值得说道的,外面卖的话本子都要精彩的多。”白蝶笑出了声。
若水依旧摇了摇头,“话本子不是好东西,都是假的。”
白蝶愣了愣,收了笑容,“是啊……话本子说的故事都是假的呢。要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有几个人能接受的了呢?”
气氛顿时便有些沉闷了,白蝶便立刻转变了话题,“好了,现在给你讲讲白家和萧家那些个破事。”
若水明白这才是重点,努力打起精神。
“说起来,萧家和白家其实以前都是大家族。两家结仇,都不知道要追述到哪一代去了。我只记得,好像是白家的一位子弟,在外游历时错手杀了当时萧家最被看好的一位继承人。”
“杀人偿命,这是俗世的规矩。”若水皱了皱眉。
“虽说是规矩——”她故意拖长了声音,“但那是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这些个世家不在此列。而且,若是偿命就能解决,之后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白家那位子弟不过是旁支,而萧家那位却是正统的嫡系,两人的身份便不对等。再加上白家人最是护短,他们杀了别人就是他们有本事,别人想杀他们却不行。”
若水无语,这种逻辑简直智障!
“可笑吧?我也觉得可笑,我活了这么久,没见过比白家人更可笑的了。两家的仇就这么结下了。一会儿是萧家人杀了白家的当家,一会儿又是白家人灭了萧家一个旁支。总之这仇怨就没完没了的结下去了,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结果到最后两家人也没有分出胜负,双双破落了。”
白蝶笑得更加过分了,“太可笑了,这几百年来没有比这件事更可笑的了。”
若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是挺可笑的。
“然后到了这一代,萧家就剩下了一个萧忘川;而白家,则还剩下白青荇和他妹妹白浮萍。”白蝶顿了顿,“白浮萍是我师妹。”
“可是你……”
白蝶扬眉,“我可是人哦。”
若水不再发问,让她继续。
“白青荇是典型的白家人,还想着那惹人发笑的仇恨;浮萍却想着化解仇恨。她是为了白家,也是为了白青荇的儿子,也就是白云飞。”白蝶却翻了个白眼,“不过浮萍也很蠢,这点是白家人改不了的。解决的办法千千万,她却选了最蠢的一个。”
“——她隐姓埋名,嫁给了萧忘川。”
这个展开有点神,若水表示她接受有点困难。
白蝶突然笑得有些恶劣,“不过浮萍这招倒也有一个妙处。那萧忘川对她感情极深,她死了以后,至今未曾续娶,如今风烛残年却还没有子嗣,萧家倒是绝后了。这么一看,最后还是白家赢了。”
“那两家的仇……”
“白青荇和白浮萍一死,两家的仇就算了结了。”白蝶的表情难得的严肃,“小云便是萧忘川一手教出来的。原本他还想着要报仇,不过这几年相处再加上他年纪渐长,仇恨也就淡了。两人如今也就不冷不淡的这么相处着。”
“我了解了。”若水点了点头,知道了这些背景,应该就多了几分把握。
白蝶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却有几分嘲笑的意味:这人虽然看起来天资绝高,但对于人情世故几乎是一窍不通。分水剑啊……她想着当年萧忘川练成分水剑时的情形,暗暗摇了摇头。
那种绝望的样子,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想起来了。
若水走出客房时已是月落时分,四下漆黑,只有浓郁的花香在鼻尖萦绕。她想了想,还是转头对白蝶告诫了几句:“花香虽然很浓,但和你身上的香味差别很大。鼻子灵一点的人都能发现不一样。你若是想要遮掩,还是调些香粉更好。”
白蝶一愣,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多谢提醒。”
眼看着若水走出白玉楼,白蝶眼底便没了笑意。这位秋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希望她说的都是真话,不然……她也不想开杀戒啊。
雨露城往西不过十几里的地方有一座九曲山。山名九曲,却是因为九曲河从它山脚下流过。九曲河源头在西极,流经中天国、海云国,最后流入东海,是这座大陆最重要的一条河流。若水到达九曲山下时,便看到那湍急的河流奔腾而过。
按白蝶所说,萧忘川如今便隐居在这九曲山上。听说这原本是他与妻子白浮萍的居所,谁知后来竟也成了白浮萍的埋骨之地。
若水在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只觉得头都快大了。在她看来,按着俗世的规矩杀人偿命便可,为何还会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呢?最后竟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而现如今两个家族更是走到了快要断绝的地步,实在是让人有些唏嘘。当然,她并不懂什么叫做唏嘘。
九曲山算不上什么名山,山中也没什么出产,再加上位于西极国和中天国的边界之上,极少有人会来这里。若是隐居,倒是个很安静的地方。
一条石阶小路自山脚直通山顶,据说这是当年白蝶的师父送给白浮萍作为新婚贺礼。若水觉得这位师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又想了想白蝶的身份,便觉得倒也不算太奇怪。只是白蝶说她的师父早已过世,倒是让若水有些吃惊。不过世事无常,说不定那人遇上了什么呢。
小路的尽头有一片竹林,竹林深处则是一座不大的竹屋;竹屋旁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爱妻萧白氏之墓”的字样。想来萧忘川便住在此处。
她将将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那竹屋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什么人?”那声音有些苍老,只是语调平淡并没有显出什么情绪。
若水想了想,既然自己是来求学的,那便不可太生硬,便依着俗世的规矩,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剑宗若水,见过萧先生。”
“剑宗?”那声音带了一丝疑惑,很快若水便看到一位青衣老者从竹屋走出。来人虽已年迈,但身姿挺拔,目光如炬,一看便知是高手。若水明白,她应该找对人了。
“剑宗之人,为何会到我这九曲山来……莫不是为了‘分水剑’?”他一眼便看出若水修炼了自己的分水剑。
若水心中一喜,立刻答道:“正是为了‘分水剑’。”
萧忘川盯了她许久,却没有开口,若水也很耐心的同他对视,等他回复。
“果然是剑宗啊……只是剑宗乃是仙门,老夫恐怕没有什么能指点你的。”
若水皱眉,正要开口,却被萧忘川打断:“你的身份我自然不会怀疑。当初剑宗对我有大恩,我便以‘分水剑’为谢礼赠之。我观你手中之剑,似乎差了一点什么。”
“正是。我修习俗世剑法不下百种,唯有分水剑始终差了一分。因此下山来寻先生,望能得突破之法。”
萧忘川沉思了一番,最后开了口:“有剑宗的恩情在,我自然不会拒绝你。或许当初我记录的匆忙,那部剑谱可能有些纰漏?如此,你便在这山上住下,我亲自指点你。”
“多谢先生!”
之后若水便在九曲山暂时住了下来。萧忘川的竹屋并不大,好在当初肖苹苹为她考虑极为周详,在她乾坤袋中塞了一个帐篷。只是肖苹苹到底高估了若水的自理能力,她七手八脚的把那帐篷搭成了狗窝。最后还是萧忘川实在看不过眼,帮她搭出了帐篷的形状。
“多谢先生。”若水难得的有些难为情。萧忘川突然觉得:或许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也没什么……至少眼前这个,实在是单纯的有些蠢了。
解决了住宿问题,若水便迫不及待的找萧忘川指点剑法。若水向他演示了一遍自己修习的分水剑,萧忘川看过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下山去,对着九曲河挥剑。
若水倒也没多问,直接下山到了九曲河边,对着河水挥起剑来。而这一挥便是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直到身体开始提示若水再不吃东西就该饿死了,她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若水看着眼前奔流不息的长河,不知不觉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在她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带着水雾,如这河流一般呼啸而过!
不顾身体的酸痛和疲惫,她扶着木剑站了起来,然后举起手中的剑,对着那不息的河水,用力劈下!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了河流一般,一条白线割开了那不息的河水!不过下一秒,河水便恢复了原状,依旧奔流而去。
她……这算成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