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国,山河郡,夙溪城北部的一个边远小村。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双脚插在一条不算太深的小河中,蹲着马步散打着拳法。身材不算太高而且有些单薄,一张俊俏的脸庞上刻满了坚毅,汗水不时从额头流下,滴在河水之中。湍急的河流冲的他一阵摇晃,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要摔倒一样,但最后都咬了咬牙,挺了过去。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噗通一声,坐进了水里。
没过多一会儿,小河边小跑着来了一个和刚刚练拳少年年龄相差不大的孩童。
“小十哥,你咋又练了这么久啊,我在那边睡的满眼都是小星星啦。”跑来的少年搓了搓眼,一脸夸张地说道。
小十看着少年翻了翻眼皮,”你在睡觉嘛,就没叫你。“而后又抽了抽嘴,有些无奈,“小任子,不是我说你,你再这么睡觉的话早晚有一天咱俩是瞒不过去的呀,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我现在都有些感觉糊弄不过去了。怎么着儿也得练一会啊,不然真让家里知道咱们偷懒的话,一个不小心还真有可能给咱俩找个长辈看着咱们锻炼呢。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你还要不要我带你去掏鸟蛋了啊。“小十脸哭笑不得,隐隐的还有一丝紧张,就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在“明正言顺”地为自己辩护一般,而且觉得自己说的还很有道理。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反正叫我们来锻炼也锻炼不出来啥东西嘛,顶多也就是爸爸他们说的强身健体而已。我就不信了,他们每天都能抽出两个小时来看着咱俩,切。”任龙瞪瞪眼,捏着嗓子故意奶声奶气的说着。
“好吧还把,哦对了鸟蛋呢,别摔碎咯。”
“把我打碎也不能让蛋碎啊,放心吧揣兜里了。稳稳滴!”
“嘿嘿嘿,回去那啥那啥........”
“哈哈......”
村头,要说这村头吧,首先呢得介绍介绍整个村子。正所谓傍山依水,篙草织篱。灰烟渺渺,鸡犬路鸣,好不热闹。不过这些在少年们眼中全部都是过眼云烟,全部都是浮云!什么最大?天大?地大?美味佳肴最大?都是不对滴,那么什么最大呢----屁最大,才是硬道理!聊着小屁事儿,干点小屁架.......小屁孩小屁孩嘛,源自于此。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屁最大还是蛋最大?从来没有过一些明确的定论。但孙竹没有过这方面的纠结,因为他一向觉得是鸟蛋最大!于是,早早的就叫来了几个小屁娃娃来到了村头,等着鸟蛋的“回归”。一向很少亲自动手掏鸟蛋的他很喜欢这样的蹲守和等待,还美其名曰“让蛋再飞一会儿。”
孙竹美滋滋地看着远方,时而有些严肃,时而有些怅然,“我跟你们三个说啊,一会儿小十和任龙他俩来的时候,别多说话,要是不给直接就打他们,知道不,动作要快点。”终于,孙竹皱了下眉头,自认为很凝重地说道。
“外一他俩今天没掏鸟蛋咋办啊?那不是白等了啊,搞不好这架得白打。再说了谁打谁还说不准呢。”一个看上去有点老实的男孩说道。
“你就那么怕他俩啊,他们就两个人知道不。”
“要是抢到了,咋分啊?........“
村中心,祖屋,几位老者围着石桌正襟危坐,交头接耳、言语不休,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大事。
“族长,您觉得这次青云门招募门童该送哪一位孩子去呢?毕竟咱们村子能力有限,只能拥有一个推荐名额,马虎不得,要慎重。”这时一位年过六旬,身穿麻衣的老者尤其加重了“慎重”这两个字的咬音,似乎有些耐人寻味。
几个人都禁声,看向苏老。
苏老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人:“这还用再问嘛?当然是给我孙子小十了,我说你们几个都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会在一点小事上争得面红耳赤的,传出去丢不丢人,哼。”
“苏老话虽如此,但你有一点可说错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青云门那是什么地方,方圆几千里甚至在整个尘国都是很有名气的习武圣地,别说是青云门的弟子了,就算是门童那也是了不得的存在啊。外一真个学得一招半式的回来,当个猎者或是当个武将什么的,那从此可就是衣食无忧、光宗耀祖啊。”麻衣老者身边一个老头儿侧着头,似乎耳朵有点不太灵活,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摇着头。
“说的有道理,凡事都要从全村的角度去考虑,苏老也不必一口一个孙子地叫着,你们之间有感情这不假,可我们同样也很喜欢小十不是。但外人终究是外人,这你不能否认。“任木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你们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好了。推荐不是保送,这样争论有什么意义?这只是一个机会,能不能进得了青云门你们谁能说得准?再者说如果不让小十去,你们来说说让谁去更合适呢?“苏山情绪有些激动,”既然你们有更合适的人选,何必把我叫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你们可倒好,见到了好处一个个的就全都把长辈的风范抛去了?你们以为那青云门是什么善地吗?这个世界上本就存在着公平和不公平!在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老天对小十可曾公平?一群只能看到利益的老家伙!青云门为什么招门童这么频繁?你们不知道青云门门童的危险性吗,那是在拿生命赌,赌一生的衣食无忧,这是公平?将来我要是入土了,谁来抚养小十?这是公平?你们各自家的小辈没有得到这次机会就是不公平?“说着说着苏山险些拍了桌子。
良久良久,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苏山继续说道:“就这么定了,散了吧。”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
有些人的希望在别人身上,不论知情与否的情况下,别人的态度决定了他的命运,这是一种赌。有些人的希望在自己身上,不论知情与否的情况下,自己的态度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这也是一种赌。当然,还有一些人,很多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的身上,不论在知情与否的情况下,他们的态度决定了更多人的命运,这还是一场赌!
每个人只有一条生命,选择必然会有许多。但,人更多。
天刚刚擦黑,小十捂着红眼圈,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刚没走几步,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有点责备但更多的是关怀:”又打架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说着,苏山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小十好大一块的红眼圈和破皮的额头,有些愤怒,“谁家的孩子干的,太过分了。”
“爷爷,没事。我也把他打了,您先别骂我,这是您教我的,挨打就要还手的。”小十低着头,摆弄了下衣角,小声说着。
“哎,你啊......傻孩子。”苏山微微发怔。
“小十呀,前阵子青云门广招门童,整个夙溪城好多人都蠢蠢欲动,咱们村子也好不容易争取了一个考验名额,通过了就是青云门的人了,那是多么的荣耀?你可知道咱们村子一共有几次得到过这样的名额吗,我知道的就只有一次!仅仅的那一次就耗费了整个村子整整3年的底蕴和财富,才堪堪得到的。但可惜的是,那一次被送去的人没有成功,他本人更是......哎。这回村子决定了,这个名额给你,明早你就跟你孙叔叔去城里吧。“苏山看着小十红着眼,神色莫名地说道。
“我不去。我要在家陪爷爷,我还要等义父义母他们回来呢。“小十一听就急了,盯着苏木苦着脸。
“你必须去,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孙子!”
“我就不去,就不去!”
......
苏山似乎睡着了,不论小十怎么叫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不过紧闭的眼角湿润了......
很多年以后,每当小十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内心都会一阵悸动,那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当年说好的你义父义母回来的时候再给你起名字的,但看样子是等不到了,也不能一直叫着小十、小九的啊,出门在外,难道每过一年涨一岁的时候都要换个称呼?成何体统。如今你将出门远去,我看该给你起个名字了。还有你这一走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一次,这个牌子给你,这是当年找到你时在你身上发现的,也许是你的亲生父母所留,也该给你了。以后不许再天真了,你也该长大了。”
“记住,混的不好就永远都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