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与君初相识1「西府海棠花下遇」
人间庆姜二十九年。天耀国,金阳城。
西府海棠,初时花蕾红艳若胭脂。暖风春雨,时光缓缓,绽出大朵大朵粉红色花儿。嫩嫩的小青叶簇拥着花朵,盛放枝头。
随风纷飞如花雨,千朵万朵压枝低。
冰蓝色衣裙的女子在花树下发呆,伸着手似是要接纷飞的花瓣。因其动作而使得宽大衣袖滑落,露出白嫩纤细的胳膊。两个手腕上都有银色镯子,衬得肤色更美,犹如冰雪凝脂。
青丝如瀑,被她用丝绳绑了个高束的辫子,仍然垂及腰处。
一曲笛音轻轻飘来入耳,似是吹动了花瓣,在空中游动飞舞,恍如精灵。
笛音时缓时急,却逃不出一个悲凉凄冷。明明是暖春的粉色花海中,却仍然让这笛音弄得伤感不已。
“西府海棠素有单恋寄相思的意思,虽然我未有单恋之人,但仍觉此花乃解语海棠中最懂心的一种。”女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仍然扰了吹笛人。
笛音不再,鸟鸣复清晰,不远处的流水淙淙也听得清楚。暖阳之下,春天的生机与欢快再次浮起。
女子慢慢闭上眼睛,又突然睁开,眸中粉红色光影一闪而过。
她四处看了看,笑得像**的猫儿一样,迈着轻盈的步子往一处去。
“我瞧着你不过十二三岁,怎的奏出如此悲凉的曲儿?”女子轻盈一跃,如风一般,坐在了一棵仍飘着絮儿的柳树上。
柳树青绿,在四周一片西府海棠中显得尤为醒目。
树下板石上,一个少年不紧不慢地擦着手里的精致玉笛。
“喂,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她揪了一片嫩柳叶扔下去,正插在他的发间。
少年不觉,声音清清冷冷地,“你说什么。”
“我说你瞧着不过十二三岁,怎的在这奏那般悲凉的曲儿。”她重复。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屑地轻笑,“你瞧着也有十七八岁,怎的待字闺中,打扮怪异,满山乱跑,还多管闲事?”
女子一愣,没想到这少年这么不好说话。一下子跳下去,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少年蹙眉瞪她,“果然是蛮妇,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得么?”
女子也学他轻哼,“长幼尊卑懂不懂?你也知道自己小就应该叫姐姐!”
少年起身就走,根本不搭理她。
女子被无视这么严重,气得大喊“本仙姑一定要让你跪下叫一句好听的,不然我就不回仙界!”
少年闻之顿了顿,又继续走,“竟然还能成仙?幼稚。”
女子一听火更大,几步冲过去跟上他,“本仙姑叫梦云烟,法修界有名的大人物!你要是现在就求我,我考虑不为难你。”
“无聊。”少年要么损人毒舌,要么惜字如金。
梦云烟最看不惯这种人,因为仙界这样对她的往往都是看不起她的。就像刚才他怀疑她为仙的本事,那是很让她生气的事情。但是仙界的人打不过,这个人类小少年还治不了么?
梦云烟抬手捏诀,一道光符飞出。不一会,树林子里窜出一条凶猛长蛇,身子比少年的脖子还粗。
梦云烟故意说,“呀呀呀,那儿是个什么?啧啧啧,是条吃人的大蟒蛇。好~可~怕~”
少年毕竟还小,还是有些忌惮,看向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梦云烟,“你想怎样。”
梦云烟嘻笑,“你叫什么,家住何地,年龄多少,亲属哪些,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啊。”
“归期,金阳城,十二,母亲,没兴趣。”
“……”梦云烟无语,“这么直接,再考虑考虑?我瞧着你天资……”
“仙人可以随意伤害、逼迫人类么?”归期冷静一些之后,反过来出招。眼神有些轻蔑,明显故意激她。
梦云烟一挥手,大蟒蛇化作轻烟随风不见。“你这么不乖,你娘亲一定很讨厌你。”梦云烟哼哼。
归期垂眸,“没人比她更爱我。”
梦云烟没想到归期会如此反应,她没有爹娘,两岁时被师父梦秋阁带去无尚仙宫修行。她只是听到一些小精灵,小妖怪不听话的时候,他们的娘亲会说,你再胡闹不听话,娘亲就不喜欢你了。
这样那些小孩儿就会很听话,憋着泪也要乖乖的。
“说不讨厌你就讨厌你!诶……这里是哪儿?”梦云烟想起自己没有娘亲这件事情还是很不爽,所以**归期的兴致也不高。
“金阳城。”归期倒是不管她,说完就走出林子,顺着小路,往城里去了。
“金阳城……”梦云烟重复一遍,然后挥手化出一张飘在空中的地图。
“金阳城是人间有名的美食城啊……”她似是感叹,但是提到吃的明显眸子发亮。
梦云烟捡起两块小石头变成银子,一边嘟囔着“应该够了吧……银票怎么变来着?”一边跟着归期的去向进了城。
金阳城民风和乐,风水也好,是以城中人口也多,集市遍布许多街,十分热闹。
梦云烟没走几步就动不了了,盯着人家一个做面条的摊子就移不开眼。仙人大多修的寡淡,梦云烟倒觉他们不知享受。曾偷偷吃过师兄带的人间美食后,她就一直想下界来胡吃海喝一顿。就比如这面条,仙界的厨子顶多就是给你煮熟了,菜?这个没有。想吃得有滋味?加点盐好了……
看梦云烟生的好看,打扮也干净,虽然发型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老板还是下意识觉得她是哪家偷跑出来玩的小姐,平时不谙世事,一出门饿了也不知如何反应,身上八成也是没带钱的。
金阳城的百姓大多心肠好,老板一瞧梦云烟盯着锅望眼欲穿的样儿,当下把梦云烟请来坐下,给她下了一碗面条。
食客瞧见梦云烟仙女儿一般的容貌,冰蓝色衣裙贴身修形,可怜兮兮地被老板请进来,还是饿得眼巴巴地盯着锅,不禁心中触动。
“老板,给姑娘多加点牛肉,我付钱!”一个男子喊。
本来想付钱的梦云烟立马把手中银子一捏变回石头,随手扔在地上。法力维持到她回仙界就消失了,白让老板拿破石头,还不如让别人付账算了。
梦云烟感激地看了男子一眼,男子立刻觉得心花怒放,浑身暖洋洋。
旁边一男子也开口,“小九,去隔壁叫两盘小菜给姑娘。”
围观的纷纷在面摊子上入座,一时间喊声不断,“去对面点份汤过来给姑娘。”
“把城西那家糕点屋的点心样样来一份给姑娘。”
“快回家把咱家藏的好酒拿来!”
“去买些胭脂水粉,要贵的。”
……
梦云烟有些傻眼,这些人闹哪样!她看他们一眼,他们就让小斯去买东西,然后她为表感谢只能再看一眼笑一笑,然后又把小斯叫回来再添两样。
梦云烟不知道,这些大多是些公子哥,平日里是不来这种摊上吃东西的,不过是为了看她罢了。
这把面摊子老板乐坏了,这些公子哥心情一好,不要吃食也赏银子。
“在下姓李名遇,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可是与家人走散?”一个公子哥姗姗来迟,见众人把位置坐满了,干脆坐在了梦云烟桌上。其他人好一顿捶胸懊悔,怎么忘了提前过去占座!
梦云烟想了想,装可怜说,“我……我叫烟儿……我不知道家在哪里,但是……烟儿有一个表弟,叫归期。”
众人听之一愣,归期……他们倒是知道,没想到……那小子长得不懒,有个表姐也这么美。
“在下送姑娘去找归期公子可好?”李遇笑得和善,其他人纷纷吐槽,平日里叫人家“臭小子”“龟孙子”的也不知道是谁!
梦云烟一下子伸手揽着点心们,“可以带走吗?”又看了看李遇身后其他人。
众人连忙答应“可以可以可以……”
梦云烟笑着一拍桌子,“老板!打包!”
老板立马出去借食盒,要知道他一个摆摊做面条的,也没人要打包带走啊……
眼看着梦云烟跟着李遇走了,其他人心里不平衡,决定偷偷跟去。只是一个人叫偷偷,一群人也太浩荡了一点吧?
是以当门打开,一个美妇人露出脸来时,还是吓了一跳,而且这些公子哥很不好惹,怎么突然找上门来?
梦云烟觉得这美妇人可能就是归期的娘亲了,把食盒往李遇手里一塞,扑向美妇人。
“嘤嘤嘤,姨娘,人家刚才找不到路了。”又瞥了李遇一眼,佯装羞涩,“多亏李公子送人家回来……”
李遇笑得得意,把食盒扔给小斯,对美妇人作揖“在下李遇,路遇小姐,说是归期公子的表姐,怕夫人担心,是以连忙送人回来。”
美妇人瞪着眼睛不知所措,半晌又望着梦云烟,“你是茗雅的女儿?茗雅不是生了儿子么……怎么这么大了……她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这时,归期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梦云烟,还有她身后浩浩荡荡那一群纨绔子弟,立刻沉了脸,“娘,我们进去。”
“可是她叫我姨娘……”美妇人呆呆地说。
“她是个江湖骗子,不是姨娘的女儿。”归期想把美妇人领回去。
“诶!你不让我进去啊?”梦云烟连忙抓住美妇人的衣袖。
归期蹙眉盯着她抓着母亲衣袖的手,又看了李遇等人一眼,“我想,他们会欢迎你。”
李遇心里算盘啪啪响,看来归期不喜欢这个表姐,这烟儿像是来寻亲的,这下无处去了,正好由我接回家里,改日纳成小妾……
梦云烟却愈发抓紧了美妇人的袖子,眨着大眼可怜兮兮地说,“姨娘~”
美妇人心软,拍了拍归期的手,“让她进来吧,人生地不熟的,没地处去。虽然把我认成姨娘,但也是缘分。”又牵起梦云烟的手,对李遇点头,“多谢李公子,请回吧。”
煮熟的鸭子飞了,李遇脸色阴冷,偏偏梦云烟靠在美妇人身上,不再看他一眼。
“李六,你蹲这守着。”李遇指挥一个小斯,然后又冲身后人喊,“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