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
一个瘦小的女人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天空,痴呆的呼喊着一个名字,西川,西川,西川。在昏暗的厨房里,一个小男孩,大概9岁左右,踩着小凳子,爬在橱柜旁费力的切着葱花,旁边放着两只碗,一大一小,猪油、香油、油盐酱醋。锅里烧着水,噗呲噗呲的快要开了。
自西川丢掉后,这个家就变成了空壳子。生锈的水龙头,坏掉的电灯,不再有声音的电视机,落满灰尘的窗户。面煮好了,不是很成功,一坨一坨的粘在一起,夹杂着生涩的味道。小男孩端着面,光着脚丫,碰开那扇门,一股霉霉的湿气扑鼻而来,之中伴随着蟑螂丸的味道。一年了,女人不再出去摆菜摊了,也不在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了。她只是抱着一张相片,成天的流泪,成天的念叨。西川,那个三岁的小女孩,忽然消失了。那天,男孩记得很清楚,是他8岁的生日。有母亲承诺的奶油蛋糕,父亲答应的旱冰鞋。可是那天,等了很久,很久。他们都没回来,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母亲红着眼,父亲垂着头,他们看了一眼男孩,没有说话,只是塞给他十几块零钱,示意他早点去睡。男孩有些失望,不高兴的拿起书包,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爬在床上,满怀心事。自从有了妹妹,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你把西川还给我,还给我。”这是王翠的声音,她先是怒吼,后是哭泣,哭着哭着就没有声音了。男孩透过门缝,看到父亲抱着母亲,在流泪。父亲很少流泪,至少在他们面前。这都是怎么了?他拉开门,疑惑的打望着这一切。
“妹妹呢,去奶奶家了吗?”
西川不见了,大街小巷全都翻遍了,可了无踪迹。西川不见了,整个家也就不见了。从8岁开始,这个家就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为了找西川,陆一鸣辞掉工作,背着一张地图,四处打听。而王翠呢,整个人就变了,不说话了,只是哭,一睁开眼就喊着西川的名字。
从8岁开始,男孩就没有了童年,他必须要担负一切,好好的照顾这个家。1年多了,坏掉的电灯还没有修好,拉拢着个脑袋,静静的呆在书桌旁,毫无生气。男孩撅着屁股,用一块毛巾擦拭那无血色的手指。她勉勉强强吃了一点,可是只有一点,还剩下很多,结成块,摆在床头。生活就像这结了疙瘩的面条,疼痛难言。陆一鸣吃着一块面饼,注视着来往的人群。4岁左右的女孩,戴着一条桃子样式的银项链,嘴边有颗痣,笑的时候有酒窝,喜欢吃带有草莓味的面包,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像只兔子。为了找西川,他吃尽了苦头,跟流浪汉抢地铺,被当成小偷进过公安局,还被骗过,吃过烂菜叶,进过救助站,上过报纸。外面寻亲的这几年,没有洗过一个舒舒坦坦的热水澡,没有穿过一件干净的衣服,像个讨要生活的乞丐一样,浑身散发着悲惨的味道。
10岁,中秋节。那个女人永远的结束了自己,血液渗透的床单,在冰冷的尸身中做着孤独的梦。王翠走了,用刀片划掉了自己的命运。可剩下的人呢?
“爸爸,你在哪,快回来,妈妈出事了?”
陆一鸣看到照片,就哭了。王翠入土后的第三天,一声巨大的碰撞惊醒了熟睡的男孩,他跑到母亲的房间,看到一只白色的袜子,挂在窗户上……
“不要,不要。”一个男人挣扎着,从梦中惊醒。20年了,每一次从这样的场景中醒来,都会浑身冰凉,全身发虚。他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月亮照进来,落在了床上,印着点点亮色。还是凌晨,5点不到,这个男人却没有了睡意,他穿起鞋,蹑手蹑脚的出去了,打开另一间屋子,朝床上的人看了一眼,而后又轻轻的走进旁边的偏房。都这么久了,一切都没有变,小床,玩具,用过的汤勺。他一直在等她,也一直在找她,但一直杳无音讯......
西川小他5岁,是个漂亮的妹妹。可是在童年的记忆里,他吃过不少她的醋,曾经将她推到,碰到茶几上,碰青了额头。还曾经跟她抢糖吃,还动手掐她。那时候的自己多么的不懂事,怎么就没有好好照顾她,爱护她呢。
妹妹,你在哪?
他孤独的爬在那张小床上,卷成一团。20年了,他都习惯了这样。他还隐隐约约记得,父亲跳楼的那天,下起了雨,血水流了十几米长。胆小的邻居们晚上都不敢出门了,他们一边叹息这个家庭的不幸,另一半谩骂那些人贩子。从此,他就立志做一名警察,将人贩子全部送进监狱,可是却阴差阳错学习了营销管理专业。
“西风。”
他爬了起来,幽幽的看着黑影:“奶奶,你怎么起来了,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刚刚做梦,梦见你爸爸了。”她说着,缓缓的走到他身边,“我想他们了,西风。”
“奶奶。”他一笑,将影子搂入怀中,“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
影子点点头,一股热泪泉涌而下。
20年了,差不多20年了。自陆一鸣走后,就是这个叫袁凤霞的老人一直陪在西风身边,供给他的一切。刚开始两年是在叔叔陆一鹤家里渡过的,西风还记得,那是父亲走后不久,奶奶闻风赶来,说什么也不同意他留在这里,于是大包小包的带着他回到了老家。但是陆一鹤的经济状况不好,养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岳父。小的时候,没什么担子。可当他年满12岁,开始读初中时,家里就窘迫了,婶婶丁玲经常因为钱指桑骂槐,闹的家里乌烟瘴气,吓得西风连饭都不敢吃,经常一个人躲在外面。袁凤霞看不下去了,一气之下拿着自己的退休金,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