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房间时,月琪还宛若在梦中,她兴奋地不停问这问那,但崇升的兴致却不高,他每次见师父毕来必然会被师父身上浓郁的无奈和悲伤所感染,这种负面情绪之所以很容易侵蚀进他的情绪里,是因为他的身上也有着相同的负面情感。
他觉得自己和师父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同的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寻到了15姐,将月琪丢给15姐去安排,然后回到了修理车间。他的师兄们果然只是在外面兜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一群人把黑枭竖立进维修槽固定在里面,正围着讨论黑枭的最佳修理方案。
黑枭受损严重,右腿全失,胸腹有个大裂口,其它大大小小破损的地方有上百处,看上去凄惨无比。
朱胖子单肩扛着一只机甲腿正从材料间出来,机甲腿长三米左右,近吨重,看上去他有些吃力,走得却是四平八稳,他抬头看到崇升,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大声道:“54,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黑枭一次比一次伤得重,你是不是有自杀倾向?”
朱胖子排行13,在一岁时被师父毕来捡回,如今过去二十七年,算起来已是二十八岁,自从十五年前的那件事之后,按捡回的顺序算,他是实际上的大师兄,只是朱胖子很胖,很不显年龄,加上朱胖子成天嘻嘻哈哈,缺少当师兄的气质,一群人里没有一个人怕他。正所谓为大不大,则为小不小,长幼无序,也就不分长幼。
但有一样好处,众师兄弟亲密无间,和那些所谓的家族相比,“明日依旧在”是一个真正的大家庭,也许这正是朱胖子的人格魅力所在。
崇升心情稍好,直接朝着朱胖子走去,笑道:“先不管机甲,有件事我想和你交流交流。”
朱胖子警惕地停下脚步,说道:“你的笑怎么看上去那么贱?”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大笑道:“我明白了,这次我可不依你。”
说完肩膀一震就把机甲腿给扔在了地上,发出“轰”的一声响,然后转身就跑,边跑边大叫:“我想起来了,我要拉屎没时间。你去找死猴子或者赖皮狗,四眼鸡也行……白羊、牛耕田、刁子鱼、骆驼、蚂蚁……他们全部都有时间。”
朱胖子口如连珠枪,一口气把所有人的名字都点了一遍,点完他就发现维修车间的四道门全被师弟们给堵了。
朱胖子大怒:“造反了,师兄有难师弟担当,你们怎么能当帮凶?”
师弟们轰笑起来,一个耳朵上夹着支笔的师弟笑道:“13师兄,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不是常说打打更健康,你就权当减肥吧。”
说话的是排行22的刘耕田,赤裸的胳膊上肌肉是一块一块的,典型的孔武有力之人,论起力量仅次于朱胖子。
朱胖子悲呼道:“平时看你憨厚才多和你练手,原来你才是最阴险的那个人。”
刘耕田大笑道:“少来,你被54弟打怕了,于是找我练手,嘿嘿,今日我这是报仇雪恨。”然后向着崇升挥挥手说道:“54弟不要留手,狠狠地揍他,最好把13猪揍成种猪。”
维修车间里笑声更大。
崇升心情大好,神情冷酷地说道:“你揍了我两年,我揍回了一年,还有一年的债呢。”
他十岁那年去了东都机甲学院,不是师父毕来要送他去,而是他自己想去,他要成为机甲师,去别的拥有生命体的星球看看,好为茫然的生存寻点意义。
只用了三年,他用超人一等的毅力和求学精神修完了操控机甲的所有课程,所有课程全部特优,被东都机甲学院定为五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学生,并被东都政府军高层所关注,只不过他去东都机甲学院的条件是答应师父的一个条件——为东都徐家服务五年。
所以崇升直接拒绝了东都政府军的特招,东都政府军高层没有为此为难,在政府军也好还是在各家族雇佣军里也罢,最终都是为东都服务,为东都收集能源,都是东都的战力。
崇升成为了初级机甲师,然后他回了中都一趟,从师父手中拿到了在东都政府已经登记好了的黑枭,同时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噩梦”——13师兄朱胖子的肉体摧残。
按朱胖子的说法:没有强大的身体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王牌机师。
其实崇升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锤炼身体苦练格斗搏杀,那是根深蒂固的本能在作祟,仿佛在昨日实际上却已经失去无数日夜,在那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他是最强大的,不容置疑的王者——刺杀之王,精通的是弱肉强食的生存之道。
也许那只是个梦,刚刚降临于世的一个小婴儿做的强者之梦。
梦醒了,也就看到了真实的世界和真实的自己。
只是梦和真实他分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讨厌曾经强大现在弱小的自己。要让自己不再讨厌自己,唯一的方法就是再度变强。
十三岁,也就是十三年的时间,崇升把很多东西变成了本能,也把很多原属于自己的东西练了回来,即便面对身体成熟的13胖子的对练要求也毫不畏惧。
结果就是在师父毕来自制的重力房中,三倍重力之下崇升毫无还手之力,被13胖子打得体无完肤,而且自那之后,每次回中都崇升都要经过一番肉体上的洗礼。
从第一次挨打中,崇升弄明白了一点:曾经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是不同的。
崇升不在乎挨打,当雇佣军的三年时间不停往返东都和中都之间,修理机甲是一方面,更主要的便是为了这挨打。
只不过13胖子的嚣张只维持了两年,知道了重力房训练的奥妙,飞速成长的崇升从最初的毫无还手之力,逐步逐步地变得强大,一面倒的局面开始一点点扭转,直到过了两年后的一天,13胖子被打倒了,然后局面正式倒转过来,13胖子一点一点地越来越没有还手之力,终于在上一次的对练中,13胖子只能用最憋屈的方式抱着头蹲在地上当练习的沙包。
…………
重力房中,崇升和朱胖子均只穿着短裤,相距三米面对面站着。
朱胖子确实很胖,胖得真象一只一米七五长立起来的猪,但不可否认,如果他真的是一头猪绝对是猪里最结实的猪,肉就象是绑在身上毫无赘感,哪怕五倍重力也不能让那些肉下赘一毫,他摸摸光头无奈哭丧着脸说道:“其实我认为现在的五倍重力不合理。”
重力房里虽然只有崇升和他俩人,但是他知道那些没了良心的师弟都在看着,看他怎么丢脸。
崇升说道:“想怎么合理?”
朱胖子耸耸肩说道:“不如……调到九倍?”
重力房的最大倍数是十二倍,九倍重力则基本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身体沉重,血液因为压力流向腿部,从而使大脑供血量急剧下降,严重的话会影响视觉器官,从而造成盲目。
朱胖子的想法很简单,在极限条件下,自己哪怕会因为身上那堆肉从而承受更大压力,却能将崇升的速度和反应降到最低。
和崇升在重力房玩了三年,朱胖子可以说比任何人都了解崇升在格斗方面的天赋,崇升的速度很快,反应很快,动作不拘常理,正好将他克得死死的,但是只要限制了崇升的速度和反应,朱胖子相信结果将会重回到以前。
崇升笑了起来,很认真地说道:“师兄,这样好象对你更不利啊。”
朱胖子盯着崇升那身棱角分明的肌肉也笑了起来:“师弟,比力量你可不是我的对手,怎么样?试试?”
崇升说道:“不用激我,九倍就九倍。”
不需要俩人去调,只感到身体猛地更加沉重,重力房里的重力已然变成了九倍。
“那群兔崽子,果然都想看我的笑话。”朱胖子苦笑,他大叫道:“看我出去不好好整治你们。”
“54弟,来吧!”
朱胖子双腿微微张开站立,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体两侧,神色间一片凝重。
崇升没有动,九倍重力让他的身体沉重无比,感受着大脑阵阵晕眩,他在原地举了举手又抬了抬腿,然后闭上了眼睛,竟然无视朱胖子的存在。
朱胖子眉头动了动,然后更加沉静专注,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实际上让他很钦佩的小师弟,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小师弟绝对不会因为自己举步维艰从而站在原地不动,等着自己被重力压垮。
很快,崇升开始深深呼吸,一吸一吐……一吸一吐,吸吐之间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到最后变成剧烈的大喘气,大喘粗气,不一会儿身体便汗出如浆,就象是经过了剧烈运动。
朱胖子从来没有见过崇升如此模样,不知道崇升在搞什么鬼,心中十分不解,这在自己玩自己?
就在这时,崇升猛然睁开双眼,双眼明亮,朱胖子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只见崇升身体下蹲发力,上半身前倾,双脚离地不高,两步间便来到了朱胖子身前。
朱胖子闷哼一声,迎上就是一拳,谁想眼前一花,这一拳竟是打在了空处。
不可能!朱胖子心中大惊,他自认出拳时机把握的非常到位,在九倍重力下崇升绝无可能躲得过去。
但……为什么打空了?
那粗重的呼吸从下方传来,朱胖子毫不犹豫地扫腿,呼吸声却到了身后,朱胖子随腿势而转身,看到近在咫尺的明亮双眼,心道:“完了。”双臂本能的护到了面前,然后迎来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嘭嘭嘭……
密集的拳打肉的声音响起……
五秒,本就被九倍重力搞得头晕的朱胖子没有形象地蹲在了地上。
再过五秒,朱胖子创造了挨打记录的新记录,十秒被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