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馨再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香积寺外那轻浮的男子。这日,早早从医院回来,远远地站在公馆门口,见那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比平时还要紧张,心里直纳闷,父亲为什么突然通知她早点回家。一想到要进那个监狱一般的房子,可能还会是一些令人讨厌的应酬,心里就很恼火,她最讨厌那种场合,一群军阀讨论着兼并、战争,她很讨厌,她渴望生活在那个人人平等的社会里,就像组织宣传的那样,虽然她还没有入组织,但她相信,自己再努力一点就可以了。
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本来想躲过众人从后门进,谁知父亲身边的婢女春桃已经等在那儿了:“小姐,老爷让您快点换衣服,今天有贵客。”
她不禁唏嘘:“春桃,你去告诉爹,我累了,要睡了。”
“小姐,你不要为难我!”春桃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她知道父亲一定是向春桃下了死命令,如果她就这样进去了,父亲必定会想其他的办法逼她出去,春桃也免不了一场责罚,她只能往房间走。
春桃知道汝馨的脾气,这算是答应了,立马兴奋地跟了上去。
汝馨回到房间里,换了一件藕荷色的家常旗袍,只带了一对耳钉,那耳钉也小得不行,后又拿出一件素得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年的披肩。
春桃看了她的装扮,嗫嚅了一句:“小姐!”
汝馨突然很烦躁:“那我要不不去了。”
春桃赶忙说道:“小姐,今天的客人委实特别,您就疼疼春桃吧。”
哪次的客人不特别?她直想问。平时非得要她出去的那些客人,不是父亲的幕僚,就是某个富裕的商人,父亲哪有什么特别的客人,那些叔叔伯伯哪个不知道她的脾气。
她也不理春桃,就直接往客厅走去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今天意外出现的萧湛,和他旁边的王三明。萧湛虽然冷冷的,但是仍旧向她点了点头。另外一个客人身边带着侍从。她并没有细看,只象征性地向父亲和客人行了个礼,向王三明打了个招呼。
慕震霆看了看她的衣着,忍不住皱了皱眉,有外客在不好发作,只好点点头让她就坐。
她也没细看那个客人,就在哥哥左手边坐了下来。对面是萧湛,萧湛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眼角全是忧虑。她不知道何故,萧湛平时虽然总是冷冷的样子,但是很少有那样的表情。其实很多事情他都做得很好,从来都是自信却漠然的。
慕震霆看着女儿的样子,甚是生气,只好向那客人赔礼道:“小女娇纵惯了,今天又不知在哪儿吃了气,贤侄莫要见怪。”
慕汝谦也赶忙说道:“是啊,小妹平时不这样的,”又转过头来对汝馨道,“妹,这是北军司空伯伯的独子司空宇!”
汝馨当然知道司空宇,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看还好,一看竟惊到了——那不是前日在香积寺强拉她赏菊的男子吗?果然她上次没有猜错,这个不正经的人一开始就对自己有目的,只是,她来拜访父亲,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还要接触自己?她早该猜到。于是看着他的目光带了一丝警觉。萧湛也用余光冷冷地打量他。
汝馨道:“原来是西北军的太子呀!不知道世伯现在身体可安好?世兄这次来可要多住几天,父亲一定会好好招待世兄的!”
司空宇自然没有错过慕汝馨眼里的那一丝防备,对于萧湛的不舒服和敌意也很受用。脸上却是真诚加崇敬,令别人看不出一丝异常,只是,隐藏在他嘴角的隐隐笑意,只有慕汝馨和萧湛捕捉到了。
王三明善于这种应酬,道:“督军呀,你看看这些年轻人,不仅很有才能,连外表也要亮瞎我们这些老人的眼了!”
慕震霆点点头道:“是呀,后生可畏呀!我们老了呀!”
王三明连忙道:“哪有,督军是虎虎生威呀,与这些年轻人相得益彰。”
司空宇也笑笑道:“是呀,我们这些后生,哪比得上世伯当年的风采,也只不过是借着父辈的荣光罢了!”
汝馨觉得这一群人很假,但是却无意中瞥见司空宇嘴角的笑意,明明带着嘲讽,又见萧湛,冷冷地打量着司空宇。
司空宇看了看汝馨,又看向萧湛,道:“你说是吧,萧兄?”
萧湛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司空宇,没说话。
汝馨心里有几分高兴,萧湛,他有些地方还是没有改变。
汝馨不想去干涉他们那些无聊的事情,这群人,在饭桌上也要勾心斗角。只是低头吃她的饭。听见人人都对司空宇夸赞有加,心里不以为然。
突然,听到父亲说道:“对了,汝馨,司空贤侄刚说,他第一次来南边,想四处看看,你和萧湛好好陪陪他!你兄长说他分不开身,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汝馨赶忙推道:“父亲,我这几日很忙,没工夫,而且,陪人这种事,我也不擅长。”
慕震霆听了,刚要发作,只听慕汝谦说道:“妹,别惹父亲生气,司空兄好不容易来一次,妹可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况且,还有萧兄呢!”
慕震霆也道:“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小孩子别整天就想着玩!”
慕汝馨还想反驳,汝谦赶忙向她挤眼睛,她一睹气,狠狠瞪了一眼司空宇,司空宇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回过头来,又看见萧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那是受伤的表情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