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简澜没有想到,预料中会接踵而来的麻烦并没有再出现,一切都照旧,除了那担项目被凭空夺走。甚至于,以为会胡搅蛮缠的许恒乾竟然也停止扰乱,连一个讯息都没有再发来过。
办公室里,各自忙碌,小言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汇报行程安排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
如果不是文件柜上那一大撂的空白,简澜甚至会去怀疑,那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就这样很安静地生活,工作,上班,三餐尽量在公司的大食堂解决。
简澜并不知晓,她这边风平浪静的时候,程寻那边是怎样的力挽狂澜。
两个多礼拜后,简澜在某天咬着汉堡加班时,忽然后知后觉:“那个程寻,哪个chen啊?陈?程?!”莫不是,跟那程远昊是两兄弟吧?如果真的是,简澜就要呕血了。
这是?
电视剧里的情节,自己跌进两兄弟之间的纠葛里去了?简澜哑然失笑。
不至于狗血到这种程度。
仔细想来,跟程寻或程远昊,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都没什么关系,唯一的交集点好像就是曾小雅。曾小雅那张可爱的笑脸在简澜脑海中清晰浮现。那天,曾小雅走的很匆忙,却十分在意地和她确定了电话号码,而且,确定了三次。简澜还记得,那个时候曾小雅本来闲散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自己其实没有对曾小雅特别照顾过,如果那次的小事也算照顾的话,简澜就真的成了博爱的上司了。至于要这样谨记在心么?
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各人各异,也许曾小雅对这样的小照顾真的十分在意。
自己在新入职场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一些贵人,至今而就十分感激,只是,在心里,而不是表情上那样的夸张。
简澜到底还是敏感地觉得,曾小雅似乎太过明显地表露情绪了。
职业嗅觉,没有十分也是九分的灵敏,联想到程远昊和那个程寻的出现,简澜心里起了阵阵寒意,在深夜的办公室里,显示器上的光照映到她的脸上,有些诡异的味道。
2.
程寻闲闲地坐在那单人沙发里。
手里翻着当月的杂志,比较哪款香水更有销售市场。
程远昊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不时地翻着东西。
在换装。
他要赶去上班。虽然是老总,他也遵循上班族的朝九晚五。
他对程寻视而不见。
这里是他的家,可是这位仁兄一大早按他家的门铃,进来后一句话不说地窝在他的沙发上看杂志。他不问,其实目的十分清楚。只是既然对方不开口,自己就该稳坐泰山才是。
果然的,等到他换鞋时,程寻起了身,手闲闲地插在裤兜里,也跟着穿鞋,准备一起出门。
“可惜不是一个妈生的,否则,连体婴不是更好?”程远昊扯扯嘴角,十分的冷笑话。
“如果不想我这样阴魂不散,那就停止你在做的事。”程寻穿了鞋,走至门口。
“老头子还没挂,再想想,面子上你还是得叫我一声大哥,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程远昊的笑意就飘了上来,浮浮的,十分的渗人。每次他极度不爽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他厌恶程寻的存在,更厌恶别人对他做的抉择质疑。
“程远昊。”程寻已经背转过去准备离开。
“怎么?”被唤着笑意仍在,他预料的到,程寻有了怒意。
“你的一切,都是我不要的,别忘记了。”只是,程寻没有爆发,轻飘飘地扔出这样一句话,走开。
程远昊被击中。
他此生最忌讳的一句话。
程寻每次都在压制不住他的时候抛出来,杀手锏,威力强大。
很少人知道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这些年来,在光环下生活的一直都是他,而不是程寻。他在敞亮的大办公室里指挥大局的时候,程寻只窝在这个城市的小角落里守着一个小铺子,出售的,是香水。
程天南在知道宝贝儿子消失了四年后回来竟然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当即昏倒在地。多年的精心策划,只为辅他上位,可惜,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程寻不归家,更对这样的安排嗤之以鼻。程天南撑了多年,终于在这个打击下一蹶不振,从此进了疗养院颐养天年。他知道把希望寄托在程远昊身上是徒劳,林木琴过世的早,而今谁也奈何不了程寻,除了情绪十分的低落,他无可奈何。
程远昊看着程寻离开,背影惆怅。他居然看出了他的惆怅。这真是奇事,脸上渐渐平静下来,表情全无,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把握。
3.
周末的时候,简澜见到许恒乾。很意外的,在家附近的超市门口,简澜只是随意的走走,难得盛夏里有这样阴凉的天气,趁着心情不错,出门购物。
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在那,因为那担项目的变卦,简澜忽然就没有了冲劲,想着也许该整理情绪投入到另外的几个项目中,所以,成天满脑子都是计划书上的程序变化。一直到走近,才发觉。
许恒乾在那家超市门口的站着,手里提了一些东西,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举动,看不清买的是什么,好几个大袋子。应该是刚从里面出来。简澜有些意外,他的住处离这里有至少五公里的距离,是C市繁华阶段,那边大大小小超市数量惊人,怎么就跑到这临近郊区的地方?而且,从没见过他买这么多东西。正愣在那思索,很快,就见着里面小跑出一身影,青色的裙子,高跟凉鞋,很小的手包,边对许恒乾发牢骚,边在袋子里找什么:“我去找过了,没落下,他们态度好差,也不给帮忙找下!”袋子被翻的稀里哗啦的响,许恒乾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只是由着她翻找,什么表情和举动都没有。他也看见了简澜。
几米之外,简澜套着宽松的T恤和热裤,人字拖,手上抓着钱包和钥匙。似乎是看不大明白眼前的一幕,眉头轻皱着。顷刻便舒展开,然后大步往里走。
原来正翻找东西的女子,也停了下来。待到简澜走近,她明显有些炫耀的声音:“简小姐。”
简澜不喜欢这样的局面,只是对方已经这样有礼貌地开了口,也不好当黑面人,只得微微笑笑:“你好。”
“恒乾,虽然见过面,但也介绍下吧,简小姐应该不知道我的名。”简澜正要转身继续往里走的时候,那边很快地做出反应。
这一声,让简澜和那女子的目光都定在一直扮演透明人的许恒乾身上。
许恒乾沉默。脸上表情沉闷,嘴唇抿了抿,似有话说又不便开口。
就这样相持了几秒,简澜觉得这样总归不好,于是给个台阶:“介绍下吧。”有些温和的语气,这让简澜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只是,见许恒乾那样的尴尬,简澜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真奇怪,仿佛抛弃的是她,被抛弃的人才是许恒乾。明明眼前人家新人在怀,自己还会觉得他可怜。
“姜芮云。”许恒乾努力的结果就是这三个字,简单的不能再利落。
“姜小姐,祝你们幸福。”简澜最后丢下这句话,转身即走。她不是落荒而逃,相反的,她觉得自己才是站在高处的那个人,只是,这样的局面实在不讨喜。
那女子也是百变金刚,那日闯上门来闹事,而今再见着在许恒乾身边却是多么的小鸟依人,全无跋扈之气。想必那日自己说的话,对她也是有影响,否则,今天不会这样高姿态地要求正式介绍。
恩,名字好听,至少比自己的听起来温柔可人的多,看样子,许恒乾是被吃定的份了。那样炫耀,应该,是真的爱许恒乾的吧?也好,人家终成眷属,自己也落个轻松。
这样一想,脚步都轻快许多。竟然一时忘记购物,直接去CD区试听。
戴着耳机站在那翻阅CD的封面,渐渐的,都忘了时间。
手机响起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看来电显示,简澜还是愣了一愣,是许恒乾。她没有删除掉号码,觉得没什么必要。反正号码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删不删都是表面文章。
只是这个时候给她来电话,有些意外。
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还在超市?”许恒乾不可置信。
“恩。有事?”
“我在你家门口,见一下吧?”声音低了下来,似求人的意味。
“电话里说不行?”简澜排斥这样的见面。
“那你到附近的那家茶座,我过来。”似乎早就想好了退路,这样一说,就挂线。简澜回过神来之听的见嘟嘟的断线声。
这样不征得她的同意就擅作主张,还是头一次,简澜感觉出许恒乾的态度强硬,环视了下超市,决定先去见他再回来购物。
4.
茶座很清雅。
曾经简澜和他经常来。
只是因为离超市和简澜的住处都近。
很多时候是买东西累了歇脚的,也偶尔晚饭后散步至此。
简澜好茶,最喜红茶,不似都市女性的咖啡癖,偶尔加班需要提神的时候才喝几杯。平日里红茶当做开水来喝。许恒乾喜欢她这点,每次她喝茶的时候都十分安静,戒备全然放松的样子。也不排斥他说一些腻人的话。
简澜到的时候,许恒乾已经在那。
其实距离算起来,应该是简澜先到。只是犹豫了那么会,步子就很散漫。
“我帮你叫了点心,还没吃饭,别忙着喝茶。本来想叫你一起吃饭的,不过你肯定会拒绝。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跟你说几句。”许恒乾了解简澜的性格,她最厌烦拐弯抹角,不如开门见山些,也好让她心里少些厌恶感。
“恩。”简澜想也未想,只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用桌上的湿巾擦擦手,拾了糕点往嘴里送,许恒乾却没有坐下,只是呆呆地看着简澜。
“干嘛站着?”简澜意外。
“没事没事。”许恒乾笑笑落座,“我只是在想,你和我之间,是不是一直都是你在这样的高度看着我的?小澜,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吧?”
“呃?”简澜被这个问题问住。仔细想想,这个问题,许恒乾这几年都未问过,因为一开始的时候简澜就告诉过他,自己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这个人不好,就是不喜欢而已。也许真如简母所说的,不对眼。但是许恒乾信誓旦旦地肯定,只要她答应做他女朋友,喜不喜欢都是其次,现在不喜欢冰不代表以后不会。他自信的认为自己可以感动她。所以那一跪真的惊讶到了简澜,且赢得应承。这几年,他倾尽自己所有的能力,无论是物质还是感情上,都在千方百计地讨好她,给予能给的最好,制造无数的惊喜。他以为,终有一天她会感动,会与他细水长流。
“我不是要你答案,就是,这句话憋心里很久了,所以今天问出来,没关系,答案其实我知道的,”许恒乾有点尴尬的笑,边还递了纸巾过去,“总吃的满嘴都是。”
这个举动,让简澜忽然有些心酸。其实许恒乾是真的对她好,这样的小关心,从认识他不久就开始充斥在简澜的生活里。
“我很感激你。”到最后,自己能想出来的说辞,竟然只有这句。简澜替许恒乾觉得不值。
“不要说感激这类的话。其实,今天,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爱你,简澜,以后,不要恨我。我看开了,有个爱我的人在身边,也是好事。你也是,看对眼了就定下来吧。”
许恒乾的大意只是这几句,此后的话都是寒暄。
要散的时候,简澜摇了摇手,示意他先走,以往约会要离开,多半都是简澜匆匆离去,这次简澜希望给他也留个好印象。
许恒乾大步走出,简澜坐在那个窗边的位置看着,阴暗的天气,许恒乾的背影很落寞。
简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天暗下来,要下暴雨的样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