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书想留他,但惮于卫凉衣冰冷的神情,不敢开口。齐天凤能留却也没留,只是看着他走开,也忘了说声谢谢
叶平安的身影彻底在视野中消失后,几人之间沉默无语,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反而更显尴尬。
“杀了他我不后悔!当时我不杀他,我们都有可能会被他害死”就在众人沉默之际,齐山河突然正义凛然道,“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杀了他,等回了魏都,大不了把我这条命赔给他家”
卫凉衣闻言一愣,心想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怎么可能有如此坦诚的一面,正揣测着他的内心的时候,齐天凤却已经抢先道:“他自寻死路,不怪你!他家有什么怨言,让他们尽管来找我!”
好心机!卫凉衣这才明白,他说这样的话,看似是内心坦荡,实则别有用心。三言两语一身正气,就把自己杀人的凶径说成了大义大德,不只化解了众人心中的警惕,分摊了杀人的罪责,还拉扯出齐天凤这个单纯的女孩来顶缸。
卫凉衣受人所托,需一路照看齐天凤,自然不会让她吃下这个暗亏,于是冷声讽道:“哼!齐巴南即便该死,也不该死在这里,他日若是老祖宗问责,我看你如何交代!”
“由不得我不杀”齐山河闻言不由收敛起那伪装的表情,眯着眼淡淡道。
卫凉衣冷着脸握住剑柄,道:“我那一剑已经斩断了藤条,他再如何,也不会威胁到大家,你何必杀他!”
也许是感觉到了卫凉衣的威胁,齐山河悄然收手入袖,一股阴阳之气凝结在了手心之中:“你我同时出手,谁知道你是否能阻止他,难道非要等你失手了,置大家于险地后,再讨论该不该杀他!”
卫凉衣一阵冷笑,拔出长剑遥遥指着齐山河,而后轻蔑道:“我卫凉衣自十一岁至今,出剑三百余次,从未失手!你既然怀疑我的剑术,那你说说,我现在这一剑会不会失手!杀不杀得你!”
齐山河丝毫不惧,脚下一踩,尘土飞扬间,渐渐构成了一幅玄妙的太极图:“久闻你在魏都的大名,今日倒要见识一番了”
“够了!”就在两人对峙,险要出手之际,齐天凤愤恨的怒斥了声,“吵什么吵!齐巴南该死!就算他没死,我也要和他算一算月如的账!”说着,转身便往叶平安所行之路走去。
听了齐天凤的话,齐山河倒是没什么,可卫凉衣心中却生出一股凉意。这一路行来,不说自己鞍前马后,但对齐天凤至少也照顾颇多,就算她看不出齐山河的陷害之举,但单凭亲疏远近,她怎么也不该说出如此偏袒齐山河的话啊,她这要置自己的颜面于何地!
若不是受托于人,卫凉衣此刻恨不得马上回了魏都,再也不管这个不知亲疏远近的蠢女人的事情!
“等等”此前一直缄口不语的齐流戈突然喊了一声,转向齐山河后,问道:“冒昧问一声,你是否已经含光入体?”
他这问题一提出,不只是齐天凤停下了脚步,其他人更是幡然惊觉。
他们这一行人只通武艺未曾修行,这并不是他们不能修行,或者其他。而是故意不去修行,为的便是能拜入孤山门,接近隐匿在孤山门中不知几代前的齐家老祖,从他手上接过那在家族中断了传承的核心功法——《涅槃经》!
孤山门收徒,虽然不会要求弟子出身清白,但依据齐家这百十年的摸索,发现凡是带艺入门之人,想要成为核心弟子几乎难如登天,而想要接近老祖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齐家才会选出个别优质或特殊的弟子,强迫他们不去修行,而是等到孤山门收徒的时候,尽皆送来修行。
是以,诸人对于齐山河能使出术法之事表现的异常关切。
“未曾”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齐山河丝毫不怯,很是平淡地答道。
齐流戈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为何能用阴阳家的心咒术?该不是符箓吧”
说着齐流戈自己就微微笑起来,将术法制作成符箓有着非常严苛的限制,心咒术这种本身就颇为复杂而又诡异莫测的术法,想要制成符箓,恐怕得有‘坐忘’境界的修为。可整个南魏国,能达到‘坐忘’境界的修士都屈指可数,更不要说齐山河那一脉齐家偏支了。
心咒术?卫凉衣心头一凛,对于齐巴南诡异死法的疑惑此刻尽去,此前他就怀疑过齐山河所使用的招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做到杀人于无形,如果真是阴阳家的心咒术的话,那倒没有什么奇怪了。
阴阳掘六府,一计颠乾坤,这是阴阳家传承心法《阴阳计》的开篇之言。《阴阳计》说简单,很简单,通篇不过阴阳二字,阴阳在心,则天地真道在手,但说复杂,却又复杂无比,阴阳始于太极,而后生四相,化五行,演天地万法。单就《阴阳计》的修行方向和目标而言,这篇心法甚至可以称之为为世间道法之最。
而心咒术,便是此心法所录入的一招诡异至极的术法。修习浅显者,能搅乱人血脉筋络,致人死地;而后精通,能乱他人术法阴阳,破万法于一念;及其极致后,一咒之下,便可聚散人魂,蛊惑人心,驱使他人意志。
“我...”齐山河眼神盯着远处愣愣出神,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渐渐勾起微笑,“你觉得我为什么能用呢?”
齐山河话头一转,戏谑地盯着旁边几人,同时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从他周身发散而出。就在众人吃惊之际,一条两指大小的漆黑小鱼从他胸口探出,凭空绕着他游了几圈,又扎进了他的胸口。
“阴阳鱼!”齐月书颇爱读书,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条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小鱼,当下不由惊呼而出。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道化之物!”齐天凤被她这么一叫,也想起了那些遥远的传说,亦是一脸惊骇,双手捂唇。
“古寂!古寂!怎么可能是古寂!”此刻即便是卫凉衣也是目瞪口呆,古寂!古寂!那是天下绝大多数人听都没听闻过的境界,眼前之人居然是古寂!
“擎道转生!”唯有齐流戈神色惊变后,立刻又恢复如常,只是点着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你能在未修行时,便使出心咒术!”
擎道转生!
是了,以齐山河的年岁,怎么可能是迈入古寂境界,拥有古寂道化之物,唯有可能是擎道转生!
卫凉衣恍然大悟,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家伙,拥有那种神秘的道化之物。
只是...不知道他的前世到底是那位大能!
看着诸人吃惊的表情,齐山河得意中,又夹杂着忧虑,这些人只看到了自己拥有所谓的道化之物,但他们绝对看不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
自己的擎道转生明显出了问题,不止前世记忆没有觉醒,更是连道化之物阴阳鱼也只剩一条太阴鱼。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这句话可不是乱说的,若是自己没能在三十岁前,凝聚太阳鱼,或寻找到代替太阳鱼之物,那自己必然因为阴阳失调而暴毙而死!
可要凝聚太阳鱼岂是简单之事,入古方能化道,可古寂!古寂!连听说过这个境界的人都没几个,自己又如何能在三十岁前迈入?
至于代替之物,那更是万年难得一见,即便是上古万年之前,这种能代替太阳鱼的纯阳先天之物恐怕也不多见,更不要说如今。
“没问题了?那去孤山门吧!”齐山河不理会其他人或惊骇或警惕的目光,径直先行。
齐流戈摆摆手表示无辜,跟上。
其他人对视了几眼,亦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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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渐升,叶平安抬手挡着太阳,通过指缝间泄漏的光辉判断着时辰。
“巳时...三刻,唉”叶平安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本打算进山砍些柴火送回家后,再去孤山门拜师的。可被那几个人耽搁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要再回去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好在这个时辰,小煮薯应该在李员外家做工,即便自己没回去,她也不会知晓不会担心。索性自己直接去孤山门拜师,有那个洁癖老头帮忙,应该能很快结束。
主意既定,叶平安便卸下背上的柴火,到路边寻了个杂草丛生处,把柴火藏了进去。
退开两步,仔细看了几眼后,觉得还是有些显眼,于是又走近,把杂草拢了拢,这才得意地拍了拍手,骂道:“狗曰的李二,这下看你怎么偷!”
自信满满的叶平安前脚刚走,就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从他身后隐蔽处探出头来。
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叶平安已经离开后,大汉这才跳出来,嘲笑的骂道:“小平安啊小平安,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整座平都山,哪有我找不到的地方!还想藏?做梦!”
然后撩开叶平安藏柴火的杂草丛,背起叶平安‘千辛万苦’砍来的柴火,转身就走,口中还呢喃着:今天有点少,不过应该够换些驴肉了,多谢你了小平安,也不枉我每次都跟在你后面保护你哦!哦,还有那个女娃子,居然敢威胁小平安,要不要弄死她?要不让媳妇知道,小平安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欺负了,我就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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