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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三关寨

文玉书的伤,令在军营里行医二十几年的老军医都直冒冷汗。虽然均为皮外伤,但每一处都触目惊心。尤其那把悬挂于胸口的锁,状如邪魔,憾人心魄。如此折磨人的手段当真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莫剑仇实在看不下去,快步走出了帐篷。帐篷外焦急万分的人围过来,纷纷询问。林润婼最是心急:“莫大哥,姐夫怎么样?他·····还活着吗?”

莫剑仇心头像被刀扎了一下,回头看着这个眼睛红肿的女孩,记的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无助且无限期盼的看着自己,自己哪怕一句不小心的话,足以令她紧绷的神经崩断。勉强笑道:“放心吧,他没事。”

公孙翠衣道:“为什么不让我和润婼进去?岂不知,我们有多担心文大哥。”

林润婼马上点头道:“是啊,莫大哥,你和军医说一下,让我俩进去,看着姐夫没事,我才真的放心。”

莫剑仇想都不敢想文玉书那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伤,若这两个女孩看到,还不得哭死。柔声道:“账内需要静,人多了会分他们的心。先等等,一会包扎好,你俩再进去。”

林润婼和公孙翠衣经过了这许多的事情后,俨然已非当初那个蛮横骄纵的大小姐,听莫剑仇这么说,都点点头,静静的望着帐篷再不出声。

陈胥握着文玉书的手,将轻柔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内,护着他的心脉,不至于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无力提起剩下的那一口气。文玉书每一次战栗、呼喊,他的心就抽搐一下,一会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

杨宗保心情十分沉重,文玉书这一身不忍目睹的伤,有几分是因为自己的交代受的,他不敢想,看着文玉书痛苦的挣扎,他心里充满了愧疚,对陈胥道:“陈大侠,让我来吧。”

陈胥摇摇头,他很理解杨宗保的心情,但这个时候,让他放开文玉书的手,他做不到:“将军见谅,我想亲自陪着他,度过这最艰难的时刻!”

杨宗保微微点头:“我们一起陪着他!”

文玉书不清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只有撕裂般的疼痛,提醒他尚在人间。

几天后,烧终于退了,他活过来了,这让很多人喜极而泣,互相拥抱庆祝。其中几乎大半的江湖人都不认识文玉书,只是单纯的凑热闹,更像接近杨家将。经过这许多日子。都充满好奇,文玉书究竟哪里有过人之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去关心他这么一个才出茅庐的小伙子。更搞不懂的是,杨家军数万人守在废弃的孤鹰城外,只为了等他一人从昏迷中醒来。既然有这么多的不解,几乎没有几人离开,一直守着。数日间,被忧伤的气氛感染得多了后,好像在死亡线上徘徊的那个年轻人,也是自己的亲人,一心攀这他快点好起来。当看着几个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的军医从帐篷里出来时,对所有人郑重的宣布,文玉书已经活了时,情不自禁的跟着大伙一起欢呼,跳跃。那兴奋的热烈的场面,绝不逊于打了一场打胜仗。

文玉书甚至为完全恢复,一时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昏迷前,房倒屋塌,仿佛世界末日的景象,却迅速的涌入脑海,瞪眼看,亲人都在床前,殷殷相望,轻轻呼出一口气,笑了笑,他的笑只是微微的出现在了嘴角,可莫剑仇他们如同感受到春天里最何曦的阳光,绚烂,明媚,愁绪一扫而光,心情也随之云淡风轻。

“文少侠,你总算醒过来了,谢天谢地!”这声音温和,亲切,话里充满欣慰之意。文玉书望见这张脸,清逸俊秀,三缕清须,更衬得面皮白净,低声道:“公孙先生?”想不到公孙憾竟也来在此间。

公孙憾点头:“少侠救小女脱困,这份恩义,老夫无以为报,但求苍天护佑,文少侠尽快康复。”

文玉书慌忙摇头示意不必客气,可脑子里像浆糊一样,顿时一阵头晕、眼前金星闪耀。

公孙憾急道:“你刚刚醒过来,不易劳神,我等先出去,等你好后,我们再细谈。”

未等文玉书说话,自招呼一众江湖中人离开,看着他被前呼后拥的走出去,莫剑仇才走到文玉书身边,柔声问:“肚子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文玉书道:“我不饿,不想吃。”他看见林润婼倚在床边,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本来一双杏核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竟变成了两个水蜜桃,不由得阵阵心疼,这个孩子啊,吃了多少苦呢?问道:“润婼,你的伤·····都·······好了吗?”

林润婼眼泪又大棵大棵的从长长的睫毛下滑落:“早都好了。姐夫,他们怎么把你伤得这么重呢?你是不是都疼死了?”

文玉书轻轻笑了笑:“润婼不知道,伤得重了,也就·····不疼了。”

公孙翠衣眼睛也是红红的:“文大哥,你别骗小孩子了,手指硬生生被砍断了三根,还有胸前锁的那是什么玩意,怎么会不疼呢?”

她这么一说,人人的脸色都不由得变了,林润婼几乎嚎啕大哭。莫剑仇扶起她对公孙翠衣道:“公孙姑娘,润婼这几天都没有睡觉,你陪她去休息一会吧。”低声对林润婼道:“你姐夫刚刚死里逃生,不要再这里让他担心,小心伤势反复。”

林润婼果然立马点头,捂住小嘴巴跟着公孙翠衣出去。

文玉书在人群中搜索着:“大哥呢?”

莫剑仇道:“大哥去孤鹰城了。”

文玉书心一沉:“去孤···鹰城,做什么?”

莫剑仇沉吟片刻,还是道:“柳姑娘和阑儿姑娘没回来,大哥去找她们。”

“什么?”文玉书挣扎坐起来,哪怕伤口被撕裂,也毫不在意:“她们·······没有回来?”

莫剑仇急道:“别乱动,伤口又流血了。你先不要急,大哥带一百多人去寻,相信很快就会回来了。

想起天塌地陷那一恐怖画面,文玉书一阵阵的心惊胆战:“不行,我要去找她们。”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阵天旋地转,“咕咚”倒在床上。

莫剑仇吓得够呛,慌忙从后抱住他,发出一股柔和内力,罩住了文玉书全身,直到他呼吸顺畅,才放好他,轻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文玉书瘦削苍白的脸颊,连跺几下脚。给他把被子盖好,喃喃道:“一直都在为别人做,为别人想,为别人活,你自己呢?”

陈胥急忙忙走进来,跑到床前见文玉书仍在昏迷,急道:“二弟,听大家说,三弟不是醒过来了吗?”

莫剑仇道:“他听说你去找柳姑娘和阑儿姑娘,一时急火攻心又昏过去了。”他看见随后进来的柳婉儿,点点头,见她的臂膀出有血渗出,皱眉道:“柳姑娘受伤了?”

柳婉儿走过去,看着文玉书,一副远比自己躺着还难受的表情,哪顾得回答莫剑仇的问题。陈胥道:“柳姑娘是被倒塌的房梁压住,一时不得抽身。伤口不深,处理过,不碍事了。”

莫剑仇点点头:“没事就好。那阑儿姑娘呢?”

陈胥神色黯然:“据柳姑娘讲,她是为了救阑儿姑娘,才追进屋内受伤的,她说看见阑儿姑娘被孤鹰城的人带走。我和大家也找了很长时间,都不见阑儿姑娘的影子,估计是被仇孤鹰带走了。”

莫剑仇吸了一口气,看一眼文玉书道:“麻烦了。”

陈胥也颇为头疼,他自然知道,若文玉书知道,阑儿被抓走了,会是什么情形:“那该怎么办?你和三弟相处时间久些,应该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莫剑仇愁楚不已:“我也素手无策,三弟的心柔软的如同豆腐,不小心就会破碎。”

陈胥盯着文玉书的断指和鸳鸯锁,嘴角抽搐几下:“所以呢?”

莫剑仇低头想想:“还是先不要说实话了,等他伤势好些再说。”

“只能如此了。”陈胥看着痴痴呆呆的柳婉儿,道:“柳姑娘,这两天你也吃了很多苦,去休息一下吧。”

柳婉儿像河边倔强的杨柳,默默无闻,亭亭玉立,她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陈大侠,莫大侠,能不能让我和表哥,单独待一会。”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走出来,守在帐篷外,互相看着都笑了,世上又有谁,能让两位大名鼎鼎的侠客,心甘情愿在屋外吹冷风。

柳婉儿站在床边许久,一直盯着文玉书带着无尽伤痛的脸,泪,悄无声息的流着。她终于迈动莲花走进,坐在床边,颤抖的手,小心加小心的抚摸着他的手,厚厚的白纱,只露出两根青紫色的手指,其他三根手指是怎样没的,她不敢想,稍微念及,心都会碎:“表哥,我辛辛苦苦学剑又有何用,终究是保护不了你。”一阵轻轻的啜泣,莫剑仇陈胥闻着也心酸。

“如果,没有当初那场灾厄,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多好。我们安稳的生活,不做江湖客。而我,也一定是嫁给了你。”她苍白的脸微微红了,片刻却更加苍白:“十年的等候,十年的期盼,十年后,你竟做了林家姑娘的姐夫,我该如何?我用什么身份来保护你?”一阵肝肠寸断后,她拿出怀里的一个红红小灯笼:“小时候你问我,这灯笼里是什么,我说是你的生辰八字。你本来也应该有这么一个,里面是我。可姨娘去世的太突然,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切,就都阴差阳错的不能再错。”她再难支撑,趴在床边哭泣。哭声直刺人心。

莫剑仇与陈胥面面相视,心也开始乱。

文玉书慢慢睁开眼睛:“玩婉儿,你在说什么········”

柳婉儿抬起头,白玉般的瓜子脸上泪珠滚滚,恰似梨花带雨,娇嫩的风弹得破,举起小灯笼:“表哥,你错了,你应该娶的是我,而不是林清芙。”

重伤的文玉书本来头脑就不灵活,听这么一说,脑子里更是混乱:“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柳婉儿握住他的手:“表哥,你离开时太小,有件事,大人一直没有和你说,其实,姨丈,姨娘,和我爹娘在我俩刚出生不久后,就定了娃娃亲,这灯笼里是我们的生辰八字,算命的说,合!”

文玉书看着小灯笼,愣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初姨娘姨丈被歹人所害,你下落不明。那时起,我就被同一个噩梦缠绕,你浑身是血,体无完肤,过来找我,对我说,你疼。无数个夜里哭醒,再哭到天亮。后来遇见师父,她要教我学剑,她说学会了剑术,就能保护身边的人。于是我有了师父,很努力的去学剑术,我告诉自己,等我学会了,就能帮你打跑坏人,让你不再受欺负。可你告诉我,我现在还有什么借口,在你身边保护你呢?”她的心仿佛泡在了苦水里,要不,眼泪怎么是苦的。

陈胥与莫剑仇都摇摇头,这样的情债,三弟该怎么还?。

文玉书心痛如绞,他支撑起身子,喘息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柳婉儿木光闪闪:“表哥,我才是你应该明媒正娶的妻子。”

文玉书抽出手,不住摇头:“我已经负你,怎能再负清清?婉儿,你·····永远都是我表妹。”

柳婉儿哭道:“我不是你表妹,我从五岁就知道,我是你的妻子。”

文玉书痛苦的低下头:“对不起婉儿,表哥,不能····不能·一错再错,这一世欠你的,下辈子一定加倍还给你。”

柳婉儿拉住他的胳膊:“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现在。表哥,我们的亲事是你的爹娘,和我的爹娘定下的,你毁了婚约,等于忤逆不孝,对得起九泉下的二老吗?”她积压在心底太久的东西,在最不适合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屋外陈胥莫剑仇的眉头依然皱起,想进屋,又似乎不妥。

文玉书看着柳婉儿,身子开始发抖:“爹娘?是啊,我害死爹娘,已经不孝,再违背他们的遗愿,我就是天下最不孝的逆子,我····我·····我该死·····”

陈胥与莫剑仇心莫名的一痛,却听柳婉儿一声惊呼:“表哥!”

二人急忙奔进来,却见文玉书倒在柳婉儿怀里,已经昏迷不醒,嘴角前胸一片鲜血淋淋。莫剑仇忙从柳婉儿怀里抱过文玉书,度气给他,感觉他体内气血翻腾,真气不受控制的四处乱串,心中惊骇,这般肆意游走的真气,撞击鸳鸯锁,一个不慎,很容易气息紊乱,伤及性命。因为担心,看着柳婉儿的眼神很是怨怪。

陈胥对吓得面无人色的柳婉儿道:“柳姑娘,你先出去一下吧。”

柳婉儿茫然的看着他,陈胥一惊,她的眸子空洞的像一口枯井,绝望的没有了一点生气。柳婉儿慢慢转身,慢慢的走出去,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迷乱的在空中横冲直撞。因为文玉书两日里都没有醒过来,刚刚迎来的欣喜,又像这铅色的天一般,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军医很生气,下了命令,从此,军帐里除了他的两个义兄和两个小妹,杨将军,谁都不得入内。文玉书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好转,相反,伤口居然有感染迹象,所有人毫不吝啬的把最好的疗伤圣药都贡献出来,依然不见好转。次日决定,这里医药不全,环境恶劣,大军于日开拔,回去三关寨。

三关寨,大宋的门户,辽国一心想要扼制的咽喉要地,城墙高耸,衿旗展动。重兵把守的军事重地,自是一排威严景象。

文玉书被安顿在离元帅府不出三十米的房间,更多的军医往返他的房间,帮忙救治。陈胥和莫剑仇自然清楚,他为何伤情恶化,因为诸多情况困扰下的他,又再一次为情所伤。这是心病,非药石可医,须得他自己调整梳理。柳婉儿自知一时失控,害的表哥命悬一线,内疚自责自不必说,居然连看望他的勇气都没有。每天站在屋外,远远的望着,不知不觉,雪花将她扮成了一个洁白的玉雕。

因为疲累过甚,守夜的莫剑仇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文玉书醒过来时,给他披上衣服,他都没有察觉。文玉书望着他愣了许久,为了自己,有多久都不曾合眼了呢?他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头依然昏昏沉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他还是披了件衣服走出去。外面大雪纷飞竟吓了他一跳,惊喜的伸出手去,任由雪片落在手心里,然后再变成水珠,在掌心里滚动,他欣喜的笑了:“这就是雪?”

脚下松软的雪地,踩上去软软的咯吱咯吱作响,不免令文玉书童心大起,身后一串脚印,深浅不一,说明了他依然踉跄,但却绝不停止,毅然向前。

巡夜的士兵,没有打扰他,很多人都知道文玉书,晓得他为了亲人朋友受尽千辛万苦,军营里最崇拜的是英雄,文玉书显然很符合这个标准。甚至有的还向他点头,可惜文玉书心有所想,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三关寨,曾经在记忆里神秘而高大,神一样的杨家将就驻守在这里,形成一堵最坚不可摧的城墙,几十年,阻挡辽国没有前进一步。文玉书抬头四处望着高大的城墙还有排列有序的营房,感慨万千。好男儿就应该像杨家儿男这样,保家卫国,战死疆场,马革裹尸,青史留名。文玉书热血翻涌,豪气干云,本来苍白的脸,竟然晕起了一层淡淡的光彩。

柳婉儿一直跟在他,他每一步都很艰难,如履薄冰,每一个小小的趔趄,都让她惊心动魄。女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民族大义,只有心爱的男人。她从来没停止过恨那天的情不自禁,让自己的身份变得无比尴尬,竟已不敢再靠近他。

感觉到累,找了一个亭子坐下。身上的雪融化,被体温蒸发成水汽,隐隐冒着一拳雾霭。文玉书故意哈出一口气,一股白色的气体从嘴里喷射出来,甚觉好玩,又喷了几口,笑了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世界仿佛就剩下了自己。

雪地里传来的咯吱咯吱响声,虽然极力控制,还是钻进了文玉书的耳朵里:“谁?”

半箱,柳婉儿才缓缓地从黑暗里走出来,低着头,不敢直视文玉书的眼眸。文玉书愣了一下:“婉儿?”他站起来,心潮涌动,立即磅礴,内疚已经不能搪塞这种情绪:“婉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柳婉儿走得很慢,她和表哥之间的距离,似乎已经遥不可及:“表哥,我····”

文玉书道:“下雪了,你应该多穿点,别着凉了。”

柳婉儿头垂得更低:“你才更应该多穿些。”

文玉书看着怯懦懦的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叹了口气道:“婉儿,你应该回家去,即便你学得上乘剑术,但外面风起云涌,依然不适合你。”

柳婉儿身子颤抖了一下,声音却波澜不惊:“等此间事了了,我就回去陪爹娘。”

文玉书心情亦很沉重,他昏迷的时候,有过几次片刻的清明,他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一早知道了父母的安排,自己是不是就会娶婉儿为妻?但情感告诉他,她与林清芙不同,对林清芙的怦然心动,他确定就是一见钟情,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会发自内心的快乐。而婉儿,自小就只是兄妹,只要稍起做夫妻的念头,都感觉是一种亵渎。

“你恨我吗?”

柳婉儿沉默,恨他吗?一定会的,但爱他更多。她抬起头,直视文玉书:“我可以等,命定的缘分,我不相信就是一场空。”她脸色惨白,目光坚定。她转身离开,脚步像她的眼神一样坚定。

文玉书闭上眼睛,脸上痛苦之色更浓。望着天空,雪停了,但铅色沉沉的压在心头。一个女人将用一生来等你给不了的结局,你可还能活得心安理得?

“她很傻!”这声音低哑,有苦涩的味道。

文玉书转身就看见了孙愕,喜动颜色:“孙兄?你···怎么样了?”看见他左臂空空,心沉了下去。

孙愕望着柳婉儿留下的那串小小的脚印:“你选错了,她一定比林清芙对你更好。”

文玉书眉头皱了皱:“你一直都跟着她?”

孙愕也看向天空,语气无奈而惆怅:“三天来,她一直守在你的房前,身体都冻僵了,却全然不在乎。我从不相信儿女之情,可她着实令我吃惊,仿佛你就是她的命。”他看着文玉书,眼里都是不能置信的神色:“这样的女子,为何不要?”

文玉书嘎声道:“别说了好吗?孙兄,求你不要说了。”他捂住胸口,弯下腰去。浑身加起来的痛,也比不得心碎裂一样的感觉:“不是不要,而是已经要不起。”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伤害,他宁可放弃自己的感情,也不愿辜负这个她和爹娘。

孙愕看着他指缝里流出的血,眉头皱起:“你的伤怎么还没好?被那么多人照顾着,更加娇贵了?”

文玉书笑了:“是,我也觉得自己越发的不争气。”他咬牙直起身子。

孙愕看着他,天寒地冻,他却满额汗水。眼露疑惑之色。看见他袖子底下露出的两根手指,这个冷酷无情的男子微微动容。又见他手总是拖着胸口,而胸口的衣服下面,有什么东西高高凸起,眼睛里开始射出寒芒,声音冷的就像这雪花覆盖下的寒冰:“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文玉书摇摇头,问道:“孙愕,你的伤·····”

孙愕抖了一下,文玉书居然直呼他的名字,他叫的那么自然,就好像天生是亲人。孙愕藏起惊色,尽量表现出和别的称呼没有什么不同:“已经无碍了。”

文玉书似乎很忧心道:“可是,这些年,你的仇人一定不少,若是找你寻仇,怎么应付?”

文玉书全出一片关心,但孙愕只感分外刺耳。一个健康的人,永远不能了解身体残缺的痛苦,身心受到的打击和伤害,时刻燃烧着他们的自信与尊严,通常,这类人群都比较敏感,哪怕你没有别的意思,但一句话里,他们也能琢磨出讥讽挖苦的味道。尤其孙愕一向心高气傲,突然变成独臂人,无论他表面装得多无所谓,可隐藏起来的痛苦早已快将他吞噬,文玉书不识时务的关心,不仅令他怒火中烧:“你认为我少了一条手臂,就变成废物了吗?”

文玉书好像没看出来他冷峭的态度:“真的可以应付吗?如果不行,就隐退江湖吧!”

孙愕冰冷的脸上又罩上一层寒霜:“你要不要试试,看看我是不是已不能杀人?”

文玉书难道在病中太久,脑子不好使了,仍然婆婆妈妈:“可是,我担心你在风云教多年,树敌太多,如今······”

孙愕身影一晃,以窜到文玉书面前,抓起他的衣襟将他拎起来,低吼道:“难道你真的想做我残废后,第一个祭剑的人?”

文玉书微笑着望着他,孙愕慢慢放开手:“我要让你看看,一个真正的剑客,是不会被打倒的。”“仓”,剑出鞘,光芒跳跃,斩断夜空。如游龙出海,又似狂舞银蛇。激起雪花,围成一圈白玉的墙,墙随着人影在移动,越积越厚,最终连模糊的人影也看不到了,只能感应到弥漫的剑气,和刺耳的剑啸。“吼”,玉墙崩碎,雪片炸开,羽毛般飞向四处,孙愕挺剑而立,在漫天雪羽中,犹如神兵。

剑入鞘,而孙愕这把剑仍是杀气腾腾。对着文玉书昂然道:“我可还有自保的本事?”

文玉书点头微笑道:“绰绰有余!”

孙愕冷冷道:“杀人的不是剑,是必杀的心。”

文玉书点头:“我看出来了,你那颗心还在。”

孙愕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文玉书,这个只不过见过三面的人,却给了他爹娘都不曾给过的温暖:“我明天就要离开,你自己保重!”

文玉书望着他:“保重!”

孙愕仰头望天:“又开始下雪了,听人说,雪一旦停下,天会很冷。”

文玉书看着又开始飘飘洒洒的雪,忽然笑道:“我们来一起堆雪人吧!”

孙愕嗤之以鼻,这么无聊的事情,怎么会是他这种男人做的。

看着堆好的两个雪人,两个人都笑了,孙愕都纳罕,自己是怎么想的,真会和他一起堆雪人。虽然他们的手都冻得通红,可心却很温暖。文玉书道:“我这个雪人是你!”

看着他由一只手勉强堆起来的七扭八歪、胖嘟嘟的雪人,孙愕嘴角微微扬起:“我堆的这个是你!”

文玉书歪着头皱着脸道:“不是很像,没有我漂亮。”显然,这个运剑奇才,对这些细活,不是很胜任。虽然,他别有用心的用一段木枝把雪人的鼻子装得很可爱,但除了鼻子,除了是个雪堆,还哪里有人的地方。

孙愕侧目道:“我也没有你那个丑。”

文玉书笑道:“都怪我俩太好看了。”

孙愕咳嗦一声道:“它俩会不会嫉妒咱俩?”

两个人都相对而笑,笑得很肆意,孙愕从来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

孙愕走了,文玉书知道,他不会带着疲惫的心回到风云教,他并没有因为断了手臂,而丧失剑客应有的信心。

“你们看起来更像是兄弟。”

文玉书忙回头,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身旁,文玉书不仅赞道:“好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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