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里有辆车,但经常出故障,不是打不着火就是无故熄火。枫子在发动机嘶声力竭的轰鸣声中醒来,看见冒号一个人在倒腾那辆不争气的面包车。
看见枫子醒了,冒号叫枫子帮忙推车。才醉了酒的人哪有气力推车啊,何况车上还有一个170斤的大胖子,但是枫子又不会开车,只能使足了吃奶的力气猛推。陈橙这时正站在楼顶用望远镜观察库姆塔格沙漠的气候,枫子仰头望见她的背影,心一阵狂跳。
车终于打着火了,冒号兴奋的大叫着,让枫子赶快上车。冒号说趁现在还开得动赶紧去城里修车,枫子郁闷,昨天才从城里过来,今天一大早又回去,这是为什么?
车子一路颠簸着驶到了城郊,一路上枫子都没有怎么说话,也没有抽烟,他醉酒后的第二天就是这个状态。冒号开车开得飞快,转弯也不减速,把枫子摇得晕头转向。
“都进城了,你就不怕超速扣分?”枫子委婉地提醒道。
“扣分?那也得要有驾照才能扣分啊!”冒号满不在乎。
“什么?你没有驾照也敢开车啊?”枫子开始摸索着传说中的安全带。
“酒壮怂人胆,早上我才喝了半斤老白干,我怕什么啊?”冒号表情有些抓狂。
“你会开车怎么不考驾照呢?”枫子平静地问。
“我一千多度的近视眼,右腿还少几个脚趾,怎么考?”冒号假装有些不耐烦。
“那你酒后无证驾驶,不怕被判刑吗?”枫子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
“判刑?判什么刑?老子有精神分裂症怕什么?”说话间冒号的表情开始扭曲。
“你开慢点,我还是下车算了。”枫子依旧望着往外。
“下车?老实告诉你,半个小时之前刹车就坏了。”冒号咬牙切齿。
“哦,到了叫我,我先眯一会儿。”枫子靠着头枕闭上了眼睛。
“嗯?你不害怕吗?”冒号有些吃惊。
“有什么好怕的?”枫子眼都没有睁一下,他本来想说我又没有吃过屎我怕什么,但想想还是算了。
“你是听过这个段子吧?那你刚才还问?”冒号疑惑。
“配合你演啊!”枫子想笑,依然没有睁眼。
“……”冒号无语。
车子七拐八弯地开到了修理厂,冒号将车停稳后就直奔茅房。伙计过来倒腾了几下摇摇头说,还是电瓶的问题。枫子问多少钱,伙计说修的话工时费120元,要等一个小时且不保证质量,如果换新的话也是120元,十分钟就能搞定。
“那就换新的啊!”枫子觉得这个伙计这样说话莫名其妙。
“等等,等等!”冒号裤子拉链还没拉上就慌忙火脚地赶出来,“修,120元,跟以前一样,我们等。”
伙计没有多的话,摇摇头去拿工具了,显然已经知道了结局而不愿多言。
“修?”枫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修。如果是换零件,必须给院里写申请打报告。”冒号拉过枫子,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这是特殊情况,领导肯定不知情,如果如实向领导汇报……”枫子据理力争,他觉得这荒唐的借口不能作为真正的理由。
“还如实汇什么报啊?你以为领导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啊?层层签字审批就够你受,到时候把正事都给耽误了!”冒号打断了枫子的话。
“那你完全可以换个新的,然后让伙计开发票写成维修,这样既为院里节约了钱,也省去了我们等候的时间,再说也能保证车辆安全。”枫子回想着自己在设计院待的30天,好像真的就只是在领导简介墙上看见过“一把手”向院长,于是缓了缓语气对冒号说。
“篡改发票,那你就是在弄虚作假,欺骗组织!”冒号语气坚定。
“啊……”好强大的逻辑,枫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能正常启动了,冒号反复试了几次之后付了120元工时费开了发票就走了。但这依旧治标不治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掉链子,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再修就是了嘛!枫子没有再多言,他仿佛悟出了点什么,学校和社会是不一样的!
回程的车窗外,城市与沙漠交界,进一步天际苍寥,退一步繁华依旧。
冒号让枫子给陈橙去个电话,告诉她回去的时间,这样可以暗示她提前做饭。枫子拨通了测量所的座机,当电话那头传出陈橙声音的时候,枫子各种慌乱,竟像高中和L2通话时的感觉,第一句话又是嗯啊哦啊的,半天说不出来。
为什么会有如此相似的感觉?枫子自己也说不清。
回去后,冒号忙着维护和检修各类装备,陈橙则忙着标注各类工程图纸。枫子整理自己的内务,他发现昨晚喝醉了就直接睡在了寝室大厅的长凳上,旁边那个没有门的单独寝室,就是陈橙的卧室!
换句话说,昨晚本该睡在标本室的枫子,却睡在了制图室,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昨晚和陈橙睡在了一个房间,因为隔层之间根本就没有门。
从小到大,他连女生手都没有牵过一下,现在居然一下就和女神同房了!想到这里,枫子心头激动了一阵。
虽然“同房”并没有实质性地改变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枫子至少感觉到了一些事,一是陈橙对他人品的信任,二是陈橙并不讨厌他。这让枫子在接下来和陈橙的接触中,变得更加自信和豁达。
边疆管网测量小组在枫子的加入后,又正式起航。枫子感激大飞给了他这个机会,也衷心地祝愿他早日康复,同时,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了,免得吃了屎又生病。
管网测量小组要完成的任务是在一个近两千平方公里的沙漠区域,建立深井和顶管段的测量控制网,然后按照《工程测量规范》要求布设测量就可以了,其目的就是为天然气、石油等管道的铺排提供最优方案。
一定是上天的恩宠,让沙漠将天地的沧桑沉淀为人间的绝世美景。
踏入沙漠腹地,枫子感受到的是沙漠的咆哮和狂傲,狂风席卷着黄山漫天,生命此刻变得渺小而脆弱,而平静时的沙漠是温柔而美丽的,仿佛烟波浩渺的大海,动时波涛起伏,静时宛如平镜。漫步在沙海中细细品味沙漠的浑雄与细腻,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