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悠悠醒来,头疼欲裂。
在办公室眯了一会,一觉醒来就换了副身体。
耳边有些吵,扭头看去,四个大小不一的脑袋就凑在旁边。
怔了怔,一段记忆才涌进了脑海。
这是一个六口之家,杨有禄和王氏生了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半年前赶集市的时候,不幸遇到从邻县流窜过来的一伙悍匪,人财两空,抛下了四个孩子。
杨秋占据的这副身体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二弟杨腾比他小两岁,今年十五了,再下面是妹妹杨婷婷,今年十三岁,最小的妹妹杨珍珍今年才六岁,本来前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可惜哥哥早夭了,姐姐卖了。
爹妈都死了,这养家的重任自然落到了老大肩膀上。
略微理了下纷乱的记忆,杨秋差点没昏过去。
这泥玛什么情况,也太坑爹了。
定了定神,才迎上了三对亮晶晶的目光。
因为家里太穷,这三张脸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瘦了吧唧的,最小的妹妹杨珍珍鼻子下面还挂着两条晶莹的毛毛虫,随着呼息一进一出的。
“哥,你好些了吗?”
问话的是二弟杨腾,眼里满是担忧。
就连六岁的杨珍珍,小脸上也爬满了不安。
没了爹娘,这孩子也早早就知道了大哥是家里的天。
“我没事了!”
杨秋翻身坐了起来,除了头还有些疼,身子到没什么不适。
死掉的那娃应该是心脏病突发,因为常年劳动,身子骨还是很壮实的。
“哥,你吃些东西!”
杨婷婷端来了一碗小米粥,熬的很稠。
杨秋吃了几口,虽然没有油水,但味道却很正,总感觉比现代的小米粥香,胃口大开之下全吃掉了,抹了抹嘴,才看到小妹珍珍在流口水。
愣了愣,才想起粥里打了鸡蛋。
“去,外面玩去!”
杨婷婷瞪了眼妹妹,往外赶人。
小家伙有点怕姐姐,瘪着小嘴出去了。
杨秋苦笑,这贫穷的年代,鸡蛋都成了奢侈品了。
就听杨腾道:“哥,趁麦子还没熟,明天我想去山上摘些野枸杞。”
杨婷婷也道:“野枸杞很贵的,一斤要三十文钱呢!”
杨秋下炕伸了个懒腰,道:“也好,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
杨腾犹豫道:“哥,你身子到底咋样了,不会再犯病了吧?前天可吓死我们了。”
杨秋笑道:“放心吧,我没事了,不会再犯病了。”
杨腾还有些担心,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杨腾和杨婷婷去了地上挖野菜,家里还养了几只鸡呢。
杨秋在院子里活动了会手脚,到后院看到小丫头拿了把菜叶子在喂鸡。
后院里养了八只鸡,一只大公鸡,两只下蛋的母鸡,五只是刚抱的小鸡崽。两只母鸡每天都能下两个蛋,可惜都被杨婷婷存起来,拿去卖钱了。
鸡蛋在这年代算是稀缺物,贫农家庭养鸡下了蛋也不舍得吃,都拿去卖钱了。
小丫头又瘦又小,头发也枯黄枯黄的,像是秋天黄掉的杂草,明显营养不良。
“嘎嘎嘎……”
这时,草棚子里响起亢奋的鸡叫声。
杨珍珍扔掉菜叶子,飞一样的冲进了草棚子里。
杨秋愕然,还没明白过来呢,就看到一只老母鸡惊慌失措地从草棚子里逃了出来,过了十几秒的样子,杨珍珍拿着个鸡蛋跑了出来,这才恍然。
“大哥,又一个蛋!”
小丫头两只小手捧着鸡蛋,一脸的兴奋。
杨秋接过鸡蛋,果然是刚下的,还热乎着呢。
翻了翻脑袋里的记忆,才知道母鸡下蛋后会叫几声,这应该是一种习惯,也算是给主人报信,我下蛋啦,怪不得小丫头刚听到鸡叫,就一溜烟的冲进了草棚。
杨珍珍望着鸡蛋,伸出小舌头舔着嘴唇,直咽唾沫。
杨秋看到了,就问她,“想吃吗?”
小丫头连连点头,随即又忙摇头,“要存着卖钱呢!”
杨秋心里一阵抽搐,多懂事的孩子啊,才六岁就知道把鸡蛋存起来卖钱了。
放在现代,六岁的娃娃哪里知道这些,都以为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杨秋想起自己喝粥时,小丫头一直在流口水,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这个鸡蛋不卖钱了,大哥给你煮了吃。走,跟大哥给你煮鸡蛋去。”
小丫头眼神亮了起来,随即又有些胆怯,“姐姐打呢!”
杨秋道:“你姐姐要问的话,就说鸡蛋是大哥吃掉的。”
小丫头高兴了,小脑袋连连点个不停。
杨秋牵着她脏兮兮的小手,道:“走,给你煮鸡蛋去!”
小丫头舔了舔嘴唇,道:“大哥,我会煮鸡蛋。”
说罢一把抢过鸡蛋,一溜烟的跑掉了。
杨秋笑笑,在后院转了一圈,才去了前院。
“呀!”
刚到前院,就听火房里响起惊呼,随即是一连声的咳嗽。
杨秋忙走了过去,还没进门就问,“怎么了,珍珍。”
杨珍珍站在灶台前用力搓着小手,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手烫了。”
“我看看!”
杨秋大步走过去,抓过她小手看了看。
手背上有条红印,指甲盖大,明显是被柴禾烫的。
杨珍珍这时再忍不住,泪珠儿滚了下来,吸着小鼻子抽嗒起来。
杨秋暗叫惭愧,自己这大哥当的也太失败了,一边给小丫头搓了几下手背,一边摸着她小脑袋哄道:“珍珍乖啊,别哭,你去玩,大哥给你煮吧!”
杨珍珍答应一声,跑到院子里自个玩去了。
毕竟还是个六岁的孩子。
鸡蛋煮熟了,小丫头却不见了人影。杨秋到后院看了看,没人,到外面去找,才看到小丫头正在爷爷家门口和四叔杨有财的闺女媛媛踢毽子。
“珍珍,鸡蛋熟了!”
杨秋站在院子门口喊了一声。
小丫头一听鸡蛋熟了,哪还有心思踢毽子,连忙跑了过来。
媛媛拿着毽子瞅了瞅,不敢过来。
杨秋犹豫了下,就招了招手,“媛媛,你也来!”
媛媛这才走了过来,喊了声,“秋哥哥!”
杨秋冲她笑笑,领着两个小丫头进屋。
杨老爷子生了五个儿子,大儿子杨有福,二儿子杨有禄,三儿子杨有寿,四儿子杨有财都是早年得子,而且全都成了家,分出去顶门立户了。
五儿子杨有智今年才十九,有点儿不务正业。
杨家哥几个关系不是很好,但上一辈的矛盾总不能延续到下一代。
况且媛媛和珍珍同岁,不过是个孩子,知道什么。
“哥,鸡蛋呢?”
杨珍珍进了屋,就砸着小嘴急急问。
杨秋用刀把鸡蛋切成两半,递给两个小丫头,“快吃吧!”
杨珍珍一把抢过半个鸡蛋,就狠狠咬了一口。
媛媛胆小,瞅了瞅杨秋还是不敢拿。
杨秋把半个鸡蛋塞她手里,“快吃吧!”
媛媛咽了咽口水,又瞅了瞅吃的正香的珍珍,才小口的吃起来。
杨秋摸摸她脑瓜,这孩子比珍珍还胆小,想想她家的情况,心里就叹气。
“大哥,你也吃!”
杨珍珍把半鸡蛋吃的剩下了一半,才记起来让大哥也吃点。
杨秋哈哈一笑,心里的愁绪到是一扫而空,有个这么懂事的妹妹,日子过的苦点也没什么关系,拍拍她小脑袋道:“你吃吧,哥都吃了三个了,就不吃了。”
小丫头想了想,就把剩下的鸡蛋塞进了嘴里。
太阳落山之前,杨腾和杨婷婷回来了。
“珍珍,今天的鸡蛋拿了没?”
杨婷婷进门就问鸡蛋,小丫头立刻吓的不敢说话了。
嗫嚅了半天,也不知该不该承认自己和媛媛把鸡蛋给吃了。
杨秋听见了,从屋里出来道:“我煮了一个鸡蛋吃了。”
杨婷婷叹了口气,到不是心疼鸡蛋,大哥差点连命都没了,吃几个鸡蛋补一下身子也是应该的,可是,看了看妹妹,心里就有些难过。
进了屋,才对杨秋道:“大哥,给珍珍煮个蛋行不行?”
杨秋道:“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去煮。”
杨婷婷嘴里应合着,也跟着去了火房,准备做饭。
水很快烧开,杨婷婷正在忙活,看到大哥在锅里放了三个蛋,顿时大惊,“大哥,你煮这么多蛋干什么,珍珍吃一个蛋就行了,三个她也吃不下。”
杨秋道:“你和杨腾也吃一个,我就不吃了。”
杨婷婷心里暖暖的,眼看鸡蛋已经放进了锅里,就不再说。
鸡蛋煮熟了,杨腾却不肯吃,道:“大哥病了一场,多吃个蛋补补,我就不吃了。”
杨秋道:“我已经吃了四个了,你吃,我就不吃了。”
杨珍珍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砸巴着小嘴,虽然很是舍不得,但还是恋恋不舍地把刚刚剥掉的鸡蛋递给杨秋,“大哥你吃吧,我吃了一个了不吃了。”
杨秋鼻子有些酸,摸摸她的小脑袋道:“你吃吧,大哥不吃!”
杨婷婷气的瞪了妹妹一眼,“好啊,鸡蛋你吃了,一点都不老实!”
珍珍最怕姐姐,吓的脖子一缩,连忙躲到杨秋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