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和刘局且不论,就连陈晓现在也算是有公职在身的人。更何况他们现在也真的是有重要的情况要同刘局汇报。所以三人在嬉闹一番之后很快便开始讨论正事。在宁安叙述期间,刘局一直专心的听,只有陈晓时不时的补充一些宁安疏漏的地方。宁安汇报结束之后,刘局点着了一根香烟默默的抽了起来,直到香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刘局才说道:“你们这哪是重大发现啊?简直就是逆转性的发现!原先的受害者变成了嫌疑人。一个传说变成了恶性事件,这样的事......”刘局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能就连他也很难给宁安的发现准确的定性。不过他也充分肯定了宁安和陈晓的发现。现在他所关心的就是宁安的下一步行动计划了。
“下一步我打算两条路并行,其一,我想请鉴证科的同事帮我落实相关的证据。还得请局里的其他同事帮忙跟进其他的相关人员,将余香假死的细节全部调查清楚。另一方面,我打算继续从余香十年前的人际网络开始查起。在整个余香假死事件之中有四个关键人物。她的心理医生柳鸿哲已经同警方合作,他所提供的证词和证据能帮我们进一步的揪出另一个关键人物,余香的主治医生。有了切实的证据想来想要拿下他并不难。剩下还有两个关键人物,一是余香十年前的男朋友。在整个死魂曲的传说中他是个相当关键的人物,因为他是最清楚两人的感情状况的。如果余香假死他不可能不发现破绽,可是十年来他一直没有动作,说明他很可能就是余香的帮凶之一。最后一个也就是最关键的那个人物,我们能确定他的存在但却几乎不知道他的任何身份信息。”
“什么人?”
“死魂曲的真正制造者。也是余香最主要的一个帮凶。表面上来看死魂曲是音律和心理学双重作用的杀人手法。但是实际上整个死魂曲最具威力也最难的一点在于怎样让特定的人听到和看到死魂曲并且完全逃过其他人的耳目。这才是死魂曲的关键所在,如果没有这一点的话死魂曲的威力绝对会大打折扣。我想刘局你也很清楚,这种手法绝对不是余香能够掌握的,她绝对找了一个帮凶。而在我看来这个帮凶很可能就是那个真正陪余香跳完最后一只舞的人。”
“你想说那个你们见到过两次的那个瘦弱的、模糊的人影?”
“没错,我想如果十年前的余香身边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应该也很难逃过她男朋友的眼睛。所以我觉得找到这个人的关键还在于十年前余香的男朋友身上。”
刘局点了点头说:“我支持你们的想法,放手去做吧。”有了刘局的支持,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市局的同事们对于宁安的求助都表示支持。这一路的绿灯让宁安心情大好,他仿佛看到了死魂曲告破的场景。同样的陈晓的心情也不错,因为她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身警服。她迫不及待的穿上警服摆着各种自认为英姿飒爽实际上不伦不类的POSE。这一天剩下的时光里,陈晓都没舍得将这身衣服脱下来。就连傍晚他们返回自己宿舍的时候,她也是穿着警服走进校园的。她的这一身装扮显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平时陈晓就是个很引人注目的人,但是平时她对别人的关注一直采取无视态度。但是今天别人关注的目光给予了她极大的满足感,让她很是享受。而宁安脑袋里想的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他想的是同学们会怎么解读他们两人的关系。莫说是旁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蛮乱的。首先他们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其次他们因为有着刘局的关系成了间接的世交。再然后他们是同学,现在又成了同事兼上下级的关系。这么复杂的关系,宁安自己理的清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说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了,可以想象的是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绯闻恐怕又会进一步的甚嚣尘上了。
吃过晚饭之后,宁安泡了杯茶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在上面查看余香十年前的人际关系网希望能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信息。但就在这时,余香出现在了宁安的面前,她一把夺过宁安的笔记本。用一种郑重其事甚至有点兴师问罪的姿态坐在了宁安的对面。看到陈晓凌厉的眼神,宁安知道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
“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交代些什么啊?”
宁安明知故问:“你想知道什么?”
陈晓完全不吃宁安这一套。“说。”宁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关于死魂曲的事自己也不能完全确认,这一点他早已经告诉了陈晓。陈晓也接受了自己的说法。所以陈晓想知道的绝不是这个问题,她真正好奇想要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世。对于这一点宁安已经想好了,他打算告诉陈晓了。今天刘局以开玩笑的语气点明了陈晓和他的关系,这其实就是刘局的一种暗示。他在暗示宁安陈晓是个可靠的人,有些事可以不用向她隐瞒。虽然对一些专业性的东西陈晓可能反应会慢上半拍。但是作为一个以社会活动家为目标,并且拥有庞大的人脉资源的陈晓不可能看不懂这种暗示。之所以她会摆出这么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完全是因为宁安之前对她的隐瞒和不信任而耍小脾气。其实在宁安看来,这完全可以堪称是女孩子的无理取闹,要不是因为有刘局这么一层关系谁会对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完全敞开心扉?不过事已至此,宁安并不介意迁就一下陈晓。于是他乖乖的开口说道:“你听说过胥吏吗?”
陈晓点了点头说:“知道,就是‘官吏’里面的那个‘吏’。”
“没错,所谓的吏。按现在的话说其实就是公务员。胥吏不属于官员,但却是行政管理方面最底层也是最直接的执行者。古时候的吏同现在的公务员最大的区别就是除非有特殊的情况否则‘吏’永远都只是吏。胥吏永远不能成为官员。现在的公务员却可以。学者们起初并不太重视对这些胥吏的研究,但是近年来新的研究结果表明,所谓的胥吏在古时候其实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阶层。中国古时候的官吏制度,确实是以文官体系为核心的,他们就像是人的大脑,操纵着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而胥吏们则相当于人的四肢百骸,他们才是大脑命令的实际执行者。他们与官员相互依存,官员需要依靠胥吏来处理各种政务而胥吏则从官员的手中分享权利。同官员们不同,绝大多数的胥吏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辈子生活在这里而且因为无法通过科举获得文官的职务所以一辈子也无法升迁,他们很多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一干就是一辈子。甚至几代人都干这一个行,他们完全有能力胜任自己的工作。很多地方官在到达地方之后想要顺利的完成工作就必须借助这些胥吏的能力。在一些相对偏远的郡县,一些经年老吏完全可以挟制地方官甚至是完全架空地方官都有可能。这也就是近年来很多史学家开始关注古时候的胥吏阶层的原因。”
“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嘛?在古时候有很多家庭世代为吏。他们不属于‘士农工商’四民中的任何一民。他们的实际地位要高于农、工、商又低于士族。你可以称他们为‘吏族’、‘吏家’、‘吏门’甚至干脆说是‘胥吏世家’都没问题。之前柳鸿哲所说的我们这个圈子指的其实就这这些胥吏世家。而我们宁家其实就是这个世代为吏的家族中的一员。”
“胥吏世家?这倒是挺新鲜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些胥吏世家为什么不更上一层楼奔士族努力呢?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这些胥吏世家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地方上的豪强。以他们的能力想要为自己家族培养出一个半个的读书人应该没问题吧?”
“科举这条路是那么好走的吗?古代的科举比现在的高考残酷千万倍不止,有多少读书人一辈子就只混了个秀才甚至有的连童生都混不上。一旦考不上又没有其他安身立命的本事,这辈子怎么办?古代的胥吏虽然不像现在的公务员有升迁的机会,但是实际掌握的权力和所能谋取的利益比现在的公务员可大多了。所以说,在古代当个胥吏虽然称不上是金饭碗、但是绝对比现在的铁饭碗要强,说是银饭碗绝对没问题了!所以我想在很多人看来,如果自己家有条件把这银饭碗传下来,绝对比眼巴巴的盯着金饭碗看要强。虽然这么说可能很没志气,但确实是一条安身立命的好方法。这可能就是胥吏世家产生的一个原因吧。当然,我相信这其中也必然有很多胥吏世家真的尝试过让自己的后人走科举这条路,或许有些走通了。但我相信碰壁的人也绝对不少,因为科举这条路真的太难走了。别的不说,你仔细回忆回忆就知道了,其实中国古代有很多著名的文人都没有走通科举这条路更何况那些没能青史留名的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