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南地区向来人烟稀少,往下走是南部沼泽雨林常年湿热,往上走是山岭高地凡人难居,只有这中间临海处方宜人居,南化镇便坐落于此。南化小镇东靠瑾山、西临灞水,虽地处偏远但好在风景秀丽,居于此处的人家倒也安居乐业。在这南化小镇里说起散家来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散家家大业大,从这代家主散修明散太爷算起,到其孙子辈前前后后加起来能有百来号人,可谓是人丁兴旺。加之镇内从南到北处处有散家地产、商铺,说散家是南化镇首屈一指的高门望族可谓是实至名归。更何况这代家主散修明曾拜仙求道,数十年寒暑苦功后修为竟达筑基,这修为在方圆百里内真是再难寻一人。
散家大宅因面积巨大建在了城镇的郊区,远远望去真是壮观阔绰。宅院四周用数丈、敦实挺立的砖墙围起,围墙上青瓦飞檐鳞次栉比。宅院大门是高丈许的黑漆铁门,冷峻森严;大门两旁立着三人合抱的石狮子,威武气派。时值炎夏,天气正是闷热,散家大门口立着的俩小厮也给热的顾不得衣着形象,一把抹下来头上小帽不住扇风。两小厮正抹汗骂天之际忽听得背后乱糟糟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赶忙整理衣冠垂手肃立。却见来人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个个绸衣锻裤,一众少年边拌嘴边挨个坐在铁门槛上乘凉。刚坐定,中心一个少年拿出汗巾抹了把额头开口道:我打开那人送给我爹的盒子一看,真是没想到,宝药就是宝药,没看见真不知道这东西能治病。这少年正处于变声期,扯着一副公鸭般的嗓子高喝低吼,说不出的刺耳难听。说话间下颚前递、手指乱挥,自然一副少爷派头。说罢众少年乱糟糟的问: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宝药。那公鸭嗓继续道:你们肯定没听说过,我打开一看,是两个石骰子。说罢,一个身穿蓝色绸裤大褂的少年就嚷道:不可能,石头怎么能治病,那人肯定是知道你爹喜欢玩骰子就送骰子,跟治病有什么关系。公鸭嗓子不乐意了:你小子见识短,这跟我爹喜欢摇骰子有什么关系,能治就是能治,老子骗你干嘛。接着扭头推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小子道:天佑你来说说,你说我爹那骰子能不能治病。这个被推的小子冲着大褂少年道:肯定能治啊,行雨哥还能骗你不成。那大褂少年接口:石头怎么能治病,吃不了怎么治病。其他人听了纷纷表示不信:对啊,石头怎么能治病啊,再说也吃不了啊。众人乱哄哄的吵闹起来。旁边一家丁听了这些小儿无知之言心中嘲讽:这石骰子也算是“宝药”,这散行雨他爹嗜赌如命,骰子对他爹来说岂不正是治百病的宝药。
众少年吵闹间,那散行雨把手一按,叫到:给老子安静点,你们这群头发短见识短的婆娘汉不信是不是,老子给你们证明看看这石头到底能不能吃。说罢站起身冲着前边喊道:喂,疯子,你过来。众人朝大门外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小孩站在门外一颗大树底下,男的约莫十一二,女的约莫八九岁。两小孩听见叫声望了一眼,接着小女孩拉着男孩衣袖说着什么。刚才那个天佑的少年也喊道:疯子,行雨哥教你过来没听见?是不是想吃眼炮儿啊?说罢,远处那男孩挣下袖子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缓步蹭了过来。
散家虽是人丁兴旺,但族人多是旁支和外戚。散家大宅分东西南北四个院,旁支外戚占两个院,家主散修明占北院,剩下东院留给直系亲属。如今东院散家直系也就十来口人。这群少年中只有两人是散家直系,一个是那公鸭嗓子散行雨,另一位便是被众少年戏称“疯子”的散行风。散行风其父是家主散修明的嫡长子,早年过世;其母不知因何病一直疯疯癫癫。散行风又是生在这种尔虞我诈的大家族,从小身旁无依靠、母亲又被嘲笑,长此以往便养成自卑懦弱的性子。是故行风、行雨两人虽同为散修明嫡孙,却一个霸道乖张、一个懦弱可欺。这散行风被散行雨欺辱怕了,平日里净躲着他走。家族其他旁支孩子虽少欺辱他但也排斥不已,只有这个散家外戚小女孩散香桃愿意找他玩。今日两人远避门外,在树荫下玩挖土,谁曾想又撞到散行雨他们。两人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其发现,无奈之下散行风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见到散行风过来,散行雨两步抢上前去夺来他手中的小铲子说道:哎呦正好,天佑你拿这铲子去把那石狮子铲点下来。说罢将铲子递给散天佑,散天佑接了铲子走到门口的石狮子旁就开始蹭刮,这石狮子质地坚硬又哪能铲下石头来。半响,散天佑刮得满头大汗也得端了些灰粉回来递还散行雨。散行雨道:这也算石头,你们看着啊,谁说石头不能吃,老子今天给你们长见识。说罢接过铲子顺便递给散行风下巴一甩:吃了它。散行风一愣,连连摆手道:吃不得、吃不得,夫子说过吃了肚子会长虫子的。散行风一想到肚子长虫便心中发紧,吓得又是摆手又是往后退。散行雨见状骂道:长你娘,你个蠢猪,给老子过来。转身又让散天佑把散行风给拽了过来。散行雨把铲子递到他嘴边:吃了它,贼小子,长虫了老子给你治。那散行风想到肚子里长虫的可怖情景如何肯吃,又不敢挣脱散天佑的手,只得不住祷告哀求。散行雨给聒噪的心烦,抬手一嘴巴抽过去喊道:今天不吃了这东西,老子让你记住小爷的好。老子再问你一次,你他娘的吃不吃。说罢,一铲子扣到地上,狞眉叉腰而立。众少年又看不过去的便说:你莫这样逼他,我们信了就是。散行雨听后扭头大骂:要你们好心,老子今天偏要证明给你们看,谁要阻挡就出来一起跟他吃。散行雨正是少年心性争强好胜,给刚才那人一说更是觉得今日不证明了这事儿便好似坐实骗人一样,这不灭了自己威风吗。本是求情之言却激的散行雨更加固执愤怒,众人恐有引火烧身之灾,于是都不再言语。
散行风听完恐吓也不回答吃不吃,只是不住哀求,说着说着竟已吓得哽咽。散行雨越听越暴躁,手中汗巾甩到散行风脸上右手紧跟着两大巴掌,打完说道:老子也不问你了,我给你数十下,你个驴养的不吃干净这些就有你好受。这两下真没省力气,刚打完散行风脸上就是几道红印子。散行风捂着脸大哭:会长虫子的、会长虫子的。旁边跟他一起玩的散香桃一直注意这边状况,见到散行风又挨打赶紧丢了手中的铲子跑了过来。散香桃跑过来一遍拉扯散天佑一遍哭到:你们凭什么打疯子哥,呜呜,,我要告诉爷爷去,呜呜,,,散天佑被她拉扯的急了,一脚把她踹到一旁骂道:谁生的疯丫头,再拽老子连你一起揍。那边散行雨已经自顾自的吼起数来:一、二、三,你就别吃,待会想吃都没有,四,,,九、十。刚数罢便猛地把散行风拽下门口的青石台,接着一把贯到地上就开始拳打脚踢,散天佑也凑了上去。两人砰砰砰的打的起劲,旁边两个小厮对望一眼走上前去劝架。散行雨扭头道:你们待怎样,再多管闲事,老子告诉我爹叫你们滚蛋。两小厮听完只得站回去垂手肃立,散行雨则继续猛抡拳头。地下散行风被打的泣不成声,时不时肚子挨一下、肋骨挨一下,直疼的他喘不上气。他也不懂用手挡着,只是不停双手撑地想站起来。旁边散春桃年幼无知,只是坐在那里边哭边喊别打了。散行雨、散天佑两人打的累了别直起腰来,喘了口气后接着用脚踢。这打的一慢,散行风喘过点劲来,赶紧哭喊:别打我,我吃,别打了。
两人闻言停手叉腰,散行雨骂道:贱骨头,叫你吃不吃,非要老子累死累活教你。行,我在数五下,你把它吃完就放你一马。说罢就数上了。散行风起来抹了把眼泪鼻涕就赶紧趴在那青石台上舔食起来,三两下舔干净便哭喊道:吃完了、吃完了。散行雨得意的看着众少年问道:你们还有谁不信,老子就说石头能吃,这下还有谁不信。众人诺诺称是。此事一过众人也悻悻然无意打闹,都四散离去。散行雨看了看散行风,将其一脚踹翻在地骂声贱骨头,而后扬长而去,只留下散行风二人坐着大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