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子猛一睁眼,原是噩梦惊醒,静坐许久,四肢褪去软绵的感觉,渐抬起手把额上脸侧的冷汗擦去,轻轻呼出一口气。
月色皎洁,些许月光通过窗上薄薄的一层纸透入内室,女子心中轻叹道:也记不清第几次遇见这个梦了?
明明只是一场梦,但每每发生就好似亲身经历般,生生耗去大量气力。
梦里的那两个人明明未曾见过,但却有着一种熟悉感。她不知道这是否曾亲身经历过,仅能确定的是梦中那位少女虽有着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但却绝对是另一个人!
半夜醒来,睡意全无,想着坐着亦是无事,缓缓起身,便随手拿起床畔挂着的外衣披在身上,走出内室,推门而走出房外。
抬头静看,此时已是夏季,所以万里无云、繁星尽显。还未好好地欣赏,便被一声“公......公子?”打断了思绪。
随声而来的果然是一位侍女。
平淡。
这是这个园里所有人见到自己的反应。
“公子,您怎么独自出来了?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一声即可。夜里乃湿气至重之时,您还是先回房吧。”
“无事,你且退下,稍作片刻我便会自行回房。”
自醒来已经三个月多了,此时身在的这座府邸也在集文阁里的书册中得到了解。
此府邸名为未央园,位于都城内西北之地,外观与相侯之类的府邸无异,实则是皇亲贵胄的园林,占地足有千亩,修建便长达整整十三年,有着冬暖夏凉的特色。
此座富丽堂皇的园林最初是属于当今皇帝的姑姑——昭凰嘉禧长公主的。嘉禧长公主乃是太祖皇帝的老来之女,与先皇一脉所出,太皇太后当时生产时又险些难产,因之得而不易,自打生下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这未央园乃是当时太祖皇帝特意为嘉禧长公主打造的嫁妆之一,由当时已是太子的先皇亲自监工所造。
嘉禧长公主及笄以后嫁给了青梅竹马杨珩——当时的景国公的嫡次子,两人成婚后一直恩爱不断,仅仅五年便喜得三儿,国公夫人待其又似亲女。因此嘉禧长公主也成了待字闺中的闺秀们所憧憬的对象。
嘉禧长公主尚在闺中时关系最好的手帕交是罗氏。罗氏所嫁的是现昌平侯的父亲老昌平侯。
罗氏没有嘉禧长公主的运气,嫁给老昌平侯后一直没怀上孩子,在第三年的时候终于怀上了第一胎。
当时身边的人都断定是男胎,十月怀胎后生产却是一个女娃。罗氏的婆母立马便不高兴了,在三个月后就令老昌平侯纳了自己身边其中一位侍女为妾。
罗氏在生产时本就伤了身子,在此打击之下便一病不起,被病魔与过重的心绪缠绕了四年就香消玉殒了。临终之前将女儿——宋锦期托付给了嘉禧长公主。
在罗氏丧礼上,嘉禧长公主亲眼目睹了年仅四岁的宋锦期紧憋住泪水,静静地跪在棺前的样子。瘦小的身躯,立在堂中,嘉禧长公主轻轻地揽住她,同时留下了陪同的嬷嬷照顾她。
待到三年守孝过后,老昌平侯便迎娶了现老昌平侯夫人余氏,嘉禧长公主也在太祖皇帝的撑腰下将宋锦期认作义女,接入公主府中亲自照料。
几年后太祖皇帝驾崩,先皇登基,任当今皇帝为太子。
因宋锦期一直随着嘉禧长公主多次进出皇宫,因此相差三岁的当今皇帝便跟宋锦期成了青梅竹马。
后来宋锦期被先皇与太后选为了太子妃。而这未央园就成了宋锦期的嫁妆之一。
先皇驾崩后,太子名正言顺地成了当今皇帝,太子妃宋锦期也自然被立为皇后。
三年前未央园赏赐给了对皇帝长女长乐公主有救命之恩的锦衣卫总指挥使陈启珩。
陈启珩,每当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总是会不自觉的紧了紧眉间。
她想不起自己与这陈启珩是何关系,他竟将她困在未央园中。陈启珩必定早早得知她三月前醒来的消息,却一直不曾露面。
再者未央园中的侍女皆成称呼自己为公子,可她分明就是女子之身。除了日常身穿一身玄色绸缎做成的男子服饰,简单地将前面与两侧的头发束起,稍稍打量几分便可一眼认出她是个女子。
但未央园的侍女却是“睁眼说着瞎话”,偏偏说她是一位公子。
更怪的是她脑中仅有那段模糊的却分明不是她的记忆。
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够轻举妄动,只能够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镇定。
“公子,还是由奴婢将您送回房内吧。”
随意望着近处郁郁葱葱的几棵梧桐树,便应道:“走吧。”
笠日,她与平常一样,在小院的里作为书房的东厢房里,读专门记录京中近十年广为人知的趣闻的《京都见闻录》。
正准备唤人传午膳时,有一位侍女轻叩屋门道:“公子,奴婢是烛月。”
得到同意进屋后传话道:
“大人来了,让奴婢请您到正堂用膳。”
“大人?可是陈大人?”
“正是。”
竟是这位从不露面的陈启珩,想起这位将她困在未央园的罪魁祸首,她爽快地应道:
“走。”
这三个月里,她已将未央园可通行的院落走遍,大致记得这正堂是正院明正院的正厅,园里的人都称为正堂。明正院平日里不得随意进出,她今日也是第一次正式踏入明正院。
悄悄地打量着周围,院里没有一个比院墙要高的树木,多是矮小的灌木丛。踩着院中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一路直走便直达正堂。
四位锦衣卫守在屋前,待烛月带着她走到屋前的时候,便侧身让她进入。
独自步入正堂,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稳坐在左侧正位的男子。当她顺着他的衣裳往上打量到他的脸孔时,她整个身子猛地绷紧。
是他!那个一直在这三个月中萦绕在她梦里的少年!他竟是陈启珩!
“砰”的一声,背后的门被屋外的锦衣卫关上。她回过神来,先前紧绷着的身子慢慢开始颤抖。
“璇依,过来。”
随着陈启珩张口唤她,她只觉得后背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似的,一股凉意慢慢顺着后脊骨往上爬。她只想逃出这个屋子!
陈启珩挂着梦里一样的微笑,一步步走近,竟看透了她的想法,轻轻地说:“璇依,为何要逃?你,怕我!”
怕?
她心想着:是了,她怕他,无关那个不属于她的梦,就单纯地怕他。
她在陈启珩离她剩三步之近的时候,终于抖着嘴唇说出:“你······我······?”
“嗯?”
“陈启珩,你来做什么?”
“哦?我以为你会先想知道为何唤作璇依。”
他竟然知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璇依,我只是唤你来用膳。稍后便为你解释一切。来,过来。”
陈启珩用力牵起她的左手,她挣脱不了,唯有顺从的跟在他的身后拐入侧厅用午膳。
陈启珩察觉到她的“顺从”后,眼里闪过一丝愉悦,更加用力的握着她的手,原本稳健的步伐变得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