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没有嫂子等人的坚守,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充足的时间离开,几乎所有的断头贼都被嫂子救治过,现在她却用自己的性命,最后一次救了所有人。
平时悍勇的铁苍也神情黯然,他抬起头道“徐方,你的确看清了吗。”
从后排闪出一个小矬子,瘦小枯干,好像猴子成了精,徐方垂手低声道“我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这个小矬子名叫徐方,负责断头贼哨探联络,前两天,就是他亲自潜回山寨去查看。
铁苍道“刚才秦锋的话你都听到了,快派人去办。”
徐方答应一声,不敢怠慢,匆忙转身下去布置。
大厅上众人还在为嫂子伤心,铁苍双手一拍道“都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滚回去睡觉。”
众人这才逐渐散去,大厅里只剩下叶三娘和于得水两个人。
叶三娘的眼睛哭得像桃一样,嫂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从此以后孤苦伶仃,她悲从中来,根本无心主持大局。
旁边侍立的洪玉走到近前,轻声道“大姐,大家都散了,咱们也走吧。”
叶三娘抬起头,见于得水神情悲伤的坐在那里,暗想这个小滑头还算有些良心。
她来到于得水面前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于得水正想着心事,张初三、陈十七、陈二丫,还有嫂子,都说乱世人命如草芥,平时说说也就罢了,只有当这些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在眼前,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想起临下山时,嫂子的叮咛嘱咐,还有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更是悲从中来。
听叶三娘叫自己,于得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姐,干娘到底叫什么名字,以后我给她立碑也好有个写的。”
叶三娘一愣,她想了半天,茫然道“自从她和我哥成亲,有叫她儿媳妇的,有叫她家里的,有叫她孩子他娘的,还有叫她叶家媳妇的,后来上山大家都管叫她嫂子,从没听人叫过她的名字,她也从没说过。”
忽然传来一阵呜咽声,于得水循声望去,原来是彩云,听她哭泣,叶三娘的眼圈又红起来,她们几个本就是和嫂子接触最多的人,感情也最深,虽然当嫂子决定留下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毕竟还有一线希望,现在成了现实,彩云再也忍不住。
叶三娘是大寨主,洪玉不好说什么,只搂住彩云轻声安慰,一边给于得水使眼色。
叶三娘咬紧牙关,眼角泪痕犹在,恨恨的道“苏迪亚塔娜,上次上山,就该直接把她杀了。”
于得水宽慰叶三娘道“大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保重身体要紧,日后抓住塔娜千刀万剐,为干娘报仇雪恨。”
洪玉也接着话茬道“于得水说的是,现在先要把大家带到安全地方,这样嫂子也就不会白白送命,等日后缓过手来,一定要报了这个仇。”
这时有喽啰来请示,眼看天色渐黑,县衙里的那些官吏和士兵怎么办。
叶三娘神思已乱,拿不出主意,便问于得水。
这些事向来都由武殿章处理,于得水哪里能拿出什么好主意,可此时在叶三娘面前他又不能直说,眼珠一转道“定兴守将赵德胜在我手里,只要让他出面,这些鞑子自然乖乖听话。”
叶三娘摆摆手,让他去全权处理。
于得水辞别她们,边向后宅走边想要是铁苍等人在,肯定直接把那些人扔进油锅炸了,为嫂子报仇。
把那么多人扔进油锅,于得水终究不忍,盘算还是让赵德胜出面稳住这些人。
到了后堂见到赵德胜,把来意一说,谁知他却说什么也不肯去。
于得水奇怪,这些人都是他的属下,怎么反而硬起心肠见死不救。
不过于得水也没在意,他对嫂子的难受已经过去,心思全在那两个千娇百媚的侍女身上,反正让赵德胜去安抚,只因为当时想不出好主意,应付叶三娘而已,过些时候去找武殿章,这种事他自然有办法。
于得水不再理他,心里惦记两个侍女,转身到了旁边的空屋,她们见他进来,吓了一跳,连忙缩在墙角,于得水笑嘻嘻看着两个侍女惊恐的表情,他忽然明白了赵德胜为什么不肯出面。
等断头贼离开,赵德胜就可以说完全是被胁迫,甚至始终被断头贼囚禁着,这样以后打点打点,还能继续当他的官,可如果公开露面,那就是反叛,纵然拿座金山,恐怕也保不住这条性命。
于得水当下改变主意,转身离开空屋,吩咐一个喽啰去找张大虎,他自己优哉游哉的踱回赵德胜那里。
开始赵德胜仍然死活不答应,于得水也不着急,时间不大,张大虎腾腾的进了屋。
于得水对张大虎道“大虎哥,这个赵德胜很不老实。”
张大虎眼睛一瞪,道“你把他给我,我来教训教训他。”
于得水笑嘻嘻的转头看着赵德胜道“你看怎么样啊?”赵德胜吓了一跳,这个张大虎长相凶恶,而且神经好像受过刺激,总是一副吃人的摸样,要是落在他的手里,那自己说不定真成了夜宵,连忙道“我听于大王的话。”
于得水呵呵一笑,他本人胆小怕死,自然明白赵德胜的心理,只要能多活片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于得水带着张大虎和赵德胜来到院子里,只见油锅腾腾,院子里那些官吏和士兵没精打采,乱麻麻的坐了一地,他们忽然见赵德胜跟在断头贼身后,不禁面面相觑。
张大虎大喝一声“都给老子站起来。”
那一百多人谁敢怠慢,全都站起来,肃立恭听。
于得水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你们放心,只要乖乖听话,自然不会有危险,可要是不听话,暗自盘算什么花花肠子,那两口大锅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他把赵德胜拉到前边,接着道“这是你们的县尹赵德胜,他也是大宋皇族后裔,这次我们能拿下定兴,他是立了首功,这就是识时务的英雄豪杰,是我们的好朋友,好兄弟。”
赵德胜几乎瘫倒在地,大宋皇族后裔、给断头贼当内应献城,光这两条就够千刀万剐了,可张大虎虎视眈眈的在旁边看着,他又不敢公开反驳,只得哆哆嗦嗦按着于得水的意思接着讲。
赵德胜说的无非是让大家安心之类的话,于得水并不在意他说什么,重要的是,这一露面赵德胜就等于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可就难了,何况这一百多人看着,正愁黑锅没人背,赵德胜不背谁来背。
于得水看着赵德胜满脸苦相,洋洋得意起来,自觉这计谋太过巧妙,既稳定了这些被俘的人心,又断了赵德胜退路。
县衙后堂自然由叶三娘、铁苍等头领居住,于得水被分配到城里一个大户人家,这户人家早就被铁苍带人抄了,主人也早就成了无头鬼。
于得水肩负看押赵德胜的重任,自然不能撒手,抽空向叶三娘禀报了清纹和珍珠的事,叶三娘看在嫂子的面上,笑骂几句,也就点头同意。
清纹和珍珠渐渐发现断头贼并非传说中那样杀头吃人,只是对富贵人很凶,对穷苦人还很和善,特别是这位于得水小大王,虽说嬉皮笑脸,一双小眼睛乱转,色迷迷的瞧来看去,但决不像吃人的样子,她们恐惧之意渐渐消退。
于得水自从穿越以来,要么在张各庄吃苦,要么在断头贼的山寨天天担惊受怕,哪里享受过这样的福气,两个美貌少女端茶送水,莺声燕语的服侍,他更觉赵德胜是个天大的人才,必须要把他收下来。
内室是卧房,外边还有个小屋,是专门给仆人预备,晚上有事伺候的。
于得水睡在里屋,清纹和珍珠睡在外边小屋。
天还没亮,于得水就被外边一阵嘈杂声惊醒,接着传来清纹和珍珠的惊叫声,难道是赵德胜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率领县衙里的那些官吏和士兵谋反,他的反应极快,马上翻身就钻进了床底下。
门被“砰”的一脚踹开,门外的人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