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尸体是早晨气温刚刚升高时被他的母亲发现的。她愣愣的呆在那儿双目无神,仿佛整个灵魂都飘到天际之外。恒星的光也照不暖她那冰冷的心。
跪坐下来,轻拥着他冰冷的身躯,吟唱着哀伤的曲调,高飞的鸟儿在树枝上停留,青松的枝叶滴下了眼泪,歌曲是这样的:
“生若桃花,死若红霞。
青松耸立,晚风淡妆。
海上明月,万刃旭日。
光也照人,心也温暖。
鸟隔云端,人隔两地。
独立高峰,脚下轻快。
登高远望,千山连绵。
千与千寻,望不到他。
风景秀美,我心哀伤。”
闭着眼睛,她的面容仿佛只是睡着了。可是她知道的,这是永远醒不过来的沉睡。她在他的耳边耳语。远近无人,即使有人也听不清的,只从口型中能知道三个字。口型专家能知道这不是“我爱你,”就是“对不起。”
鸟儿在高空飞向了远方,万家的厨房里飘出了芳香。是归家的时候了,但归家的人若是家中没有人等待就不会想要马上回家。远处的山谷里也有无数的生命,而生命的凋落伤心的往往也只有身边的亲人,除此之外的人知道的最多也只是叹息一下。冬日即使有温暖的光也是寒冷的,拥抱着他回家,这里不是他该呆着的地方。血还在滴,即使她已经帮他按住了伤口。人命的消逝往往是一瞬间,而忘掉一个人往往需要一辈子。即使是哀伤,许多年后往往还是存在心里,一想起来,心神就飘向了远方。
“远方的孩子归家了吗?是谁送你回到母亲的身边?
远方的游子归家了吗?是谁指引你找到回家的路?
大雁往南飞,麋鹿山间走,归家的孩子指引我归家路。
不管路有多远,不管路有多陡,我都要前往我的家乡。
夜晚的星辰,指引我归家的路。白天的恒星点亮我前方的山。我能找到我的故土,无论过去了多少的时光。”
多少次年少时她为他唱这样的歌,而今却再也没机会为他唱了,连为另一个他唱的机会也没有。多少次午夜梦回她以为她的心早已经随着他而离去,没想到这一次才真的是。前方已经看到了家的屋顶,她轻声在他耳边说:“回家了。”
一路滴下的血虽然触目惊心,但很快将会消失。她洁白的手早已经染红了,在母亲的怀中他睡得很深,不会再次醒来了。
快到了家,她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还是那个他,他长大了,变重了,再也不是那个轻易能抱起的小孩子。但依然是她所喜欢的那个他。只是他再也不会在她身边撒娇,躺在她的膝上要她讲故事,傍晚在她的呼唤声中满手是泥沙的红着脸回来。再也不会冷着脸看着她,好多天她在门口等待也不回家,或者满口酒气的对她说:“为什么你是我妈?”想到了此,原本干涩的眼中又一次流出了眼泪。
围墙看不到边,那大得夸张的铁门又一次自动打开,她忽然转身看看身后,空空的。这一次真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她坚强的往里面走去,幽深的豪宅里面隐藏不住悲哀,只会让哀伤无限扩大。
“欢饮回来,主人。”这一回女仆们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脸上挂起了担心的表情,围成了一团想要上前。
“别过来,让我们母子俩好好的静一静。”她们停止了脚步,随着她的上前让出了一条路,地上滴了不少的血滴,可是依然没有人想要去擦一擦,她们的脸上充满了忧虑与哀伤,不少人已经哭了起来,静静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人跟上前。第一次,她那娇小的身躯显得那样的高大。
许多的人都跟不上他人的人生的脚步,虽然在心中千百个意愿想要与他同行。
又有一个游子找到了家,只是当他找到了家时也迷失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