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迷茫人生
第二天，王川来找夏寒。姨父姨母挽留他俩。夏寒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微笑着告别。他知道自己成功的在何心洁一家心中种下了好感。现在就等着给它浇灌。然后在某一天开出璀璨的花朵。
两人带着一身尘土回到白石，找了家小餐馆随便吃点早餐。出来后，王川在超市买了两罐饮料，扔给夏寒一罐。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口灌完，用手指将罐子捏扁，一脚踢到大街上。王川腿劲大，踢的远一些。笑着说：“是不是没戏，看你一脸沮丧样。”
夏寒点上一支烟，没有接他的话。
王川正色说：“兄弟，你还是小心一点，别陷太深。听说她念幼师，毕业以后就会是个教师。而我们呢？无业游民……”他笑的很苦涩：“社会是现实的，小心掉进漩涡。”
“我从没见过这么纯洁的女孩，既然见到了就不想放手。教师不是更好吗？”夏寒没将王川的担忧放在心上。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管能不能追到，但总要尽力。”夏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
王川拍拍他肩膀：“算我白担心，忘了你是属狐狸的。祝你好运！去我家玩吧，昨晚骗了他们，我怕那两家伙把我房子拆了。”
“不了。”夏寒拒绝王川的提议，骑着摩托车回家。
父母正在吃饭，夏寒说了句：“我回来了。”
母亲问他：“昨晚在哪里玩？快吃饭了。”父亲没说话。
夏寒拿只杯子向饮水机走去：“昨晚在王川家。早饭吃过了。”他在杯子里放上几颗茶叶，然后冲水。充好水后放在茶几上泡着。打开电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随意的跳台。不是韩剧就是偶像剧。翻来覆去都是些老掉牙的情节，实在提不起精神。他就一直跳着，漫无目的。跳完了再重复。
母亲边吃边说：“在哪里吃的？”
“街上，王川我们俩。”
母亲问他：“昨天那个女孩子是谁？”
“哪个？”夏寒脑海中浮现出何心洁的模样，故意装糊涂。
父亲终于开口：“别给我装，跟你骑摩托车那个。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爸，你问这么多干嘛？那只是昨天刚认识的一个朋友。”夏寒很不满意别人插进他的生活。不管是不是为他好？
“我是你爸，问问你都不可以吗？送你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夏寒立马认输：“她叫何心洁，分雨崖的。昨天刚认识。哦，对了，王柏强是她大姨父。”
母亲瞪了他一眼：“你要叫叔，没大没小的。”
“跟他不熟，忘了。”夏寒有点尴尬。
父亲想了想：“是何顺才家的。多大了，做什么？”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夏寒最烦的就是被人追问个不停。
父亲瞪着他：“我是你爸，问……”
夏寒立刻打断他：“十八岁，念幼师。”
“小你四岁，年纪倒是适合。但人家出来好歹有个工作，怕你……”母亲后面的话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
夏寒忽然有种屈辱的感觉：“幼师怎么了，又不是多了不起？”
“当初叫你好好读书，你……哎！懒得说你了。”这是父亲心里永远的痛。他忽然又愤怒了，转身盯着母亲说：“你说的什么话，夏寒凭什么就配不上她了？”
母亲将脸转到一边。
夏寒小声纠正父亲的观点：“我们只是刚认识，朋友。没你们想的那复杂。”
父亲瞪了他一眼：“你还想整天吊儿郎当的是吧？瞧瞧人家跟你年纪差不多的，还有几个没结婚？有的孩子都会走路了。二十几岁的人还像个毛头孩子，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想想觉得不解气，声音更大了一些：“我想的复杂？就是给你找个媳妇，你说，有多复杂？”
夏寒小声嘀咕：“这话你都说了百八十遍，耳朵都听起老茧。要说到几时才算完？”
“说多少遍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你要听进去。反正只要你一天不听，我就说一天。嫌烦就赶快结婚。结了婚我才懒得管你。”
夏寒觉得很头疼：“我实在是不明白，早婚有什么好？年纪轻轻就弄个媳妇，看那样子，结婚就像过家家。你就知道羡慕他们。也不问问他们知道什么叫责任，什么叫爱？还有，自己都还是孩子，养什么孩子？”
父母听他说的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人家像孩子。你倒说说，还有谁比你更像孩子？笑人家，先看看你自己。你难道知道什么叫爱，什么叫责任了？”
夏寒反驳：“爸，你说对了。我就是觉得我像小孩子，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所以才不着急结婚。等那一天我懂了爱，懂了责任，成熟了。到时候结婚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母亲说了一句：“等你懂了，姑娘都嫁完了。”
夏寒一下子无语。母亲说的话在发达城市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是白石镇，是农村。女孩子十五六岁就开始嫁人，十八九岁就剩不下几个了。
父母也知道他的犟脾气，不再逼他。三人一时没话说，只剩下碗筷不时碰撞的声音。夏寒对电视彻底失望，将遥控器放在茶几上。伸手端过杯子，吹开上面浮着的茶叶，轻轻喝了口。一股清香浸入心脾，却却驱不散那股闷燥。
父母吃完饭以后，母亲收拾碗筷。父亲泡了杯茶，坐到夏寒身边。一家人沉默，幸好电视还在散发着嘈杂声，将这尴尬气氛冲淡了几分。
“不是我逼你，我也放手让你闯了这么几年。你告诉我，你取得什么成果了？”
夏寒默默的吸着烟，不说话。母亲坐到他旁边，看着俩父子，也不插话。
“别说你的理想，也别讲什么道理，我说不过你。我只知道一点，既然读不了书就安安心心的找个人成家。只要你努力了，总不会饿肚子，总能养家糊口。你说的那什么理想太遥远，到不了的。”父亲情绪低沉到极点。以前夏寒是他一生的期盼，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遗憾。
“有些事我看得太简单了。”夏寒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这话就像一把刀，割开他所有的骄傲。
母亲揉了揉眼睛：“没事的，我们找路子。一家人只要和和气气的，总会有出路。”
父亲心中一阵刺痛，但却装作无所谓的笑容。“现在知道错了还来得及。我和你妈妈也没什么念想，只想看到你成家立业。”
夏寒心里纠结，理不出个头绪。
父亲说：“那个叫何心洁的女孩我看不错，你要想办法追到手。”
母亲也说：“这白石都没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既然认识了就想想办法。改天我请你王叔帮你问问。探探他父母的口气。”
“可是我跟人家不熟，刚认识。而且她还在上学，也没有什么机会。”他其实早在心里下定决心，但口头上还是要矜持。现实的残酷早让他认识到一点：话说满了有时候会下不来台。
“怕什么，凭个人、凭家庭，你有哪一点配不上她？”父亲在给他打气。
夏寒还想说什么，父亲斩钉截铁的说：“你给我听好，要是追到她，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行。要是追不到，以后别想从我身上拿到一分钱。”
夏寒忽然间觉得有座山压在头上。母亲笑着说：“别愁眉苦脸的，我们会帮你。”
父母去店里，偌大的一个家又只剩夏寒一人。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却越觉得心烦。起身关掉电视，往自己房间走去。夏寒的房子是单独修在一旁，是父母为他结婚准备的。房子修了几年，却一直空着。里面只布置了一间卧室，家具那些要等着他结婚的时候买。
一打开门，他就看到了书桌上静静躺着的笔记本。黑色钢琴烤漆，充满着古朴厚重的美感。这本来是他最心爱的东西，但忽然间，他有种将它狠狠砸碎的冲动。
冲动毕竟是冲动，忍忍就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迷上了课外书籍。武侠，言情，励志，什么书他都看。时间长了，心中就生出了另一个世界。那里面有肝胆相照的意气，舍生取义的忠勇，遗泪千年的爱情，一切都是那么美，就连丑都会让人心碎。而这些，在现实中你看不到。于是他生出了写小说的幻想。
夏寒如痴如醉，他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他决定了自己今后的人生理想。决定将所有心思放在这个理想上。首先就是要斩断羁绊。高考落榜后没有选择复读，直接出去打工。他要隔绝家对他的影响，学校对他的影响。他不用再应付学业，不用面对父母的安排。
夏寒知道他的决定会让父母会伤心，让父母失望失望。但他坚信自己能够成功，等自己成功那一天再回去，要让他们为自己感到骄傲。
在外面花的是父母寄给他的钱，自己的工资攒了起来，最后换了台笔记本。他要用这台笔记本开创新的人生。
理想总是美好的，可经不起现实的残酷。他心里有了梦想，要用文字去勾绘心中的天地。他一直认为，自己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是现实世界，一个是自己虚构的世界。现实世界总不如想象中的美好。
梦想曾让他和家里争执了好久。结果谁都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次回来，所有人都认为夏寒醒了。但他却知道自己只是将它藏在了心中。他还没有死心，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
夏寒走过去，将笔记本装到包里面。他又找来一只蛇皮袋，将笔记本连同电脑包一起装到里面，狠狠的塞到床底下。他要忘了那个梦。对他来说，那就是恶梦困了他三四年。
夏寒躺倒在床，拉过一个枕头，将头枕高一点。从包里掏出手机，很快就进入到网页。他在网上浏览，想要搜寻一本好书。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本提得起劲的。他知道其实是因为心情，他没有心情看书。
心烦意乱，将手机扔在一旁，在枕头下面翻了半天翻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塞在嘴里，然后又去翻打火机。他的世界离不开香烟。枕头上衣服口袋里到处都有香烟，到处都有打火机。夏寒往肺里狠狠吸一口烟，然后紧紧闭住气。一直到闭不住再狠狠吐出，然后就是喘气。
寂寞像潮水般涌来，一下子就将他包围。
这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时时缠绕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他开始失眠，他想过喝酒，麻木神经。他想：也许那样会好过一点？可他不敢喝酒，他怕上瘾，怕自己会酗酒。好多酒鬼不就是这样开始的吗？天生爱喝酒的又有几个？他怕自己会变成酒鬼，所以他宁愿失眠，也不要喝酒。
夏寒又拿起手机，找到了昨晚记录的电话号码。他看了很久，最后终于摁下了呼叫键。可电话还没有通他又立马挂断。然后狠狠将手机扔到一旁。
他拉过被子盖在头上，不想看到哪怕一丝的光亮。
晚上九点多，父母早已睡下，姐妹俩还在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她们最喜欢的爱情剧。
看着里面男女主角唯美浪漫的爱情，何心洁心里却老是浮现出一张脸。那上面总挂着浅浅的笑容，好像全天下的快乐都集中在上面！但何心洁又觉得他其实不快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可直觉就是怎么告诉她的。女孩子都喜欢相信直觉。
何心蝶直愣愣的盯着二姐，猜想着二姐究竟在想什么？二姐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一会儿在笑，一会儿又开始皱眉，有时候连还会红。她觉得比电视还要精彩。
手机忽然传来短信息的提示音。何心洁没有动，妹妹实在是忍不住了：“二姐，你信息来了。”
“要你说，我不知道吗？”何心洁瞪了妹妹一眼，但何心蝶扑了过来：“二姐，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瞎说，你才有男朋友。”何心洁红着脸反驳，顺便还挠她痒痒。
何心蝶咯咯笑个不停，边笑边说：“被我猜中了，不然你怎么不敢看。”
何心洁放开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递到她面前：“看吧！”
发信人是刘雨诗，何心蝶认识，是二姐的同学。见不是男生的，何心蝶失去的兴趣，又将眼睛扑到电视里。
何心洁悄悄看看妹妹，见她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视。手指动了动，又翻出下一条短信：“过了一天，你还记得我吗？”
何心洁已经猜到了是夏寒。所以才会跟妹妹玩了个障眼法。“我不认识你，不跟你说话。”
“我敢肯定你知道我？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何心洁回了条：“你凭什么这么肯定？”然后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说了句：“困了，睡觉。”
何心蝶疑惑的看着她：“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看电视吗？”
“不睡你一个人看嘛，说那么多干嘛？”何心洁说完就往房间里走去。俩姐妹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小床的中间隔着一张书桌。何心蝶跟进来：“我也睡吧，一个人看没意思。”
睡下后，手机又响了起来。何心洁将手机塞到枕头下，不看。但没过多久又摸出来。还是夏寒的短信：“能不能告诉我，收到消息时你心里是紧张还是厌烦？”
何心洁忽然想起了那一刻。那一刻自己心都仿佛要跳出来。她回过去：“没感觉。”
夏寒：“你骗不了我的，而且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我本不敢打扰你，但心里总有你的影子，忘不掉。你能让我喜欢你吗？”
也许是暗夜的掩护让何心洁忘记了羞怯，回了一条以前从来不敢说的话：“你为什么要喜欢我？”短信刚发出去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肝仿佛要跳出胸口一般。急忙拉过被子将脸捂住。其实她早已被黑夜捂住。
夏寒：“你的目光好清澈，没有悲伤没有忧郁。就像一泓清泉，我只想就那么投身进去。”
夏寒：“第一次看到你时就像黑夜中看到一盏明灯，那光芒耀眼。我就想，我愿化身飞蛾，奔向那盏灯。”
何心洁觉着自己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追求她的男生多的数不清。但都是那种含蓄的方式，她从没见过这么火热的，无所顾忌的。她有点不知所措：“你不怕被火烧伤吗？”
夏寒：“死在光芒中总比死在阴暗中动人。”
何心洁：“我们可以做朋友！”
夏寒：“我们已经是朋友。”
何心洁：“我要睡觉了，以后再聊吧。”
何心洁将手机藏在枕头底下。她心里好像有几根线在纠缠：一根是甜蜜，一根是烦恼。何心蝶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姐，是不是昨晚那人？”
何心洁只觉得自己脸一下就热了起来：“胡说，你没看到吗，是刘雨诗。”
“哼，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刘雨诗的信息明明就是昨天发的嘛！你偷偷跟人家聊又不敢告诉我，肯定是心里有鬼。百分百是男生，说不定就是昨晚那人。”
何心洁又羞又恼：“小孩子家家的，总胡思乱想。我告诉妈去，让她找个人将你嫁了。”
“有大姐跟你垫底，怎么说都轮不到我头上。我看其实是你想谈恋爱了。呵呵……二姐，你告诉我什么时候给我找个二姐夫？”
何心洁气极，将被子捂住头：“睡觉，不准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心蝶忍不住说：“二姐，你觉得昨晚那人怎么样？”
“不好。”何心洁的声音是从被子里传出来的。
“没有啊，我就觉得挺好。人家长的多帅，而且老爱笑，笑起来比你还好看。对你又好，衣服都给你穿。他自己脸都冻红了也不说，还笑。你们俩站在一起的时候多般配，妈说就像一对金童玉女。”
“谁教你这些的，小孩子不学好，也不害臊。要喜欢你自己去喜欢。”
“妈都说了，只要你喜欢她们不反对。她们都觉得挺好。人家长得好看而且又聪明，妈一说起他就笑。”
“妈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早上，不信你自己去问。”
屋子里静悄悄的，何心洁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一晚，夏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起床时已经九点钟。
父母去店里面，只要放假的时候，弟弟就很少在家，也不知道去哪里疯？偌大的一个家里只剩他一人。洗漱完毕后，夏寒随便弄点吃的。不知道怎么的，没有食欲，随便两口就吃不下了。
吃完早餐以后他又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忽然觉得很郁闷，就拿出手机给王川打电话。手机那头传来王川懒洋洋的声音：“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夏寒：“你还不是没给我打电话。在干什么，怎么音讯都没有？”
王川：“不说了，家里有只鸡，蹦跶的厉害，今天将他收拾了。你小子运气好，来的时候别忘了带件啤酒。”
夏寒：“不早说，我刚吃过饭。要早知道，连水都不喝一口。”
王川：“说什么呢，现在正在拔毛。等炖好你肚子估计就空了。”
夏寒挂断电话，随便翻出一件黑色外套穿在身上。
这段时间天气很好，接连几天日头都是暖洋洋的。夏寒骑着车在山路上跑。他将墨镜戴上，油门加的很大，一路上黄尘直冒。两面青山绵延，地里不时还能看见忙碌的身影。正是春播季节，除了他们几个，别人很少有空闲。
稀疏的散布着几处人家，不时隐现炊烟，还有三两声狗叫鸡鸣。这才是真正的农村，比夏寒家还要地道。刚过了石桥就看到王川高大的身影，正懒洋洋的靠在一棵桃树。桃树正打着花骨朵儿，还不到绽放的时候。夏寒依稀记得那天何心洁也是靠着这棵树。那副场景就像一颗石子投进夏寒心里那片湖。
夏寒将车停在王川的面前，笑道：“看你连发呆都靠着桃树，小心犯了桃花。”
王川笑着回答他：“还不知道谁犯桃花呢？还有脸说我？”
夏寒递过去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大嫂在没？”
“没来，说家里有事。对了，你追那女孩有没有进展？”其实不管女人和男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王川说的好像很无所谓，但却很仔细的盯着夏寒的每一个表情。
“只要我不傻不犯错，因该没问题。”
“这么快就有成效？”王川真的惊讶了。
“你以为呢？”
王川一脸鄙夷的说：“我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女人都喜欢长的帅的？那张脸真有怎么重要？她们难道觉得长得帅就可以当饭吃？”
夏寒说很得意的笑：“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很多人都说男人因该注重本事而不应该在意外表。可你想想，本事是可以学的，脸蛋学得了吗？有本事你去电视里学一张来？”
王川呸了一口，把地上的拖鞋往脚上一套。说：“懒得跟你说。”
夏寒跟王川的关系很特别，他们从小就相识，共同长大，也说不上是谁影响了谁？反正在某些事情上总有一致的想法和见解。最后的结果是彼此成了倒影，谁也离不开谁。
上学的时候，夏寒要内向一点，举止文静。稍微张扬一点的就是喜欢给女同学写情书，招来不少男生的愤怒。幸好他有王川这个朋友。
王川则不同，身上总洋溢着热情豪爽，喜欢结交朋友。打架斗殴没少干，名声不小。他打的架倒有三分之一是因为夏寒的情书。他喜欢帮夏寒出头。夏寒往往在嘴上胜利，他在拳头上胜利，因此成了最佳拍档。他喜欢那种完胜的感觉。
夏寒将啤酒卸下来，提着跟了上去。进屋后才发现张瑞跟周文也在。茶早泡好了，王川递给夏寒一杯。夏寒接过放在面前茶几上。
张瑞一脸鄙夷的神色：“夏寒，那女孩漂亮吧？”
夏寒点了点头。
张瑞说：“那我们帮你演了半天戏，牺牲了美好的形象，烟呢？不会不认账吧？”
夏寒才想起，那天说过请他们抽玉溪的。他双手一摊：“王川又没说你们也在，我忘了。不过啤酒倒是买了。”
张瑞做了个怪脸：“算你理由过关。”
夏寒随口问了句：“伯父伯母呢？”
王川说：“你伯母去了地里，伯父在城里做工地。不在家也好，省的大家相互难受。”
夏寒说：“跟家里吵架了？”
“那倒不至于。说来说去还不是怪我太有本事了，不让他们省心。想想也够悲哀的。他们还想着我给他们长脸。可这脸长倒是没长，反而被我丢尽了。我嘴上不服输，可其实是觉得没脸面见他们。”他看了看张瑞跟周文：“别忍着，想笑就笑吧！”
“想那么多干嘛？日子还不是要过的，不见得读不了书就不过了？”周文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张瑞做出夸张的表情：“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呀，连我们豪爽仗义的川哥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王川就坐在他旁边，一听这话就拍了他一巴掌：“闭上鸟嘴，满嘴说不出句人话。”
几人哈哈大笑，冲淡了先前的压抑气氛。
他们聊的很乱，一会儿前途，一会儿又是女人。其实这些都让他们有种迷惘。但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清楚不了解的东西越会对它产生兴趣。
两人念高中的时候也是他们各自父母这辈子笑容最多的时候。他们都等着看王川跟夏寒金榜题名。可最后两人却用打工两字回报了父母。从此家里再很少看到笑容。父母笑不出来他们自己也笑不出来。对于生活他们感到了一阵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该何去何从？
王川问他们：“想好没有，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文说：“我只会打工。”
张瑞说：“想不好，先去外面再混几年吧！”
夏寒：“我不知道。你呢？”
王川：“外面。”
夏寒追问：“带上大嫂吗？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年底回来结婚。”
气氛又开始沉闷。夏寒沉默，又将手指夹着的香烟点燃。看着那一缕烟雾，心里多少好受一些。他轻轻说：“我觉得我们因该帮父母想想。他们说的没错，想我们好，我们也想他们好。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说不到一起。或许这就是书上常说的代沟吧？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挚爱，至少爱是真的。”
几人抽着烟听他说话。
“以前只要跟我提起结婚的事就肯定会吵架。年纪不大，孩子一堆，想想就头皮发麻。”
张瑞说：“那你还谈什么恋爱，将那女孩让给我得了。”
夏寒笑他：“不打自招了吧，是不是羡慕的心痒痒？”
王川看着张瑞，嘲笑他：“我劝你还是打消主意。夏寒追得到没你的份。他要是追不到更没你的份。哈哈……”
周文摇摇头：“我倒是觉得结婚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个都老大不小了，老混着也不是个事”？他已经结婚，孩子都有了。
王川打断他的话：“行了，二十几岁倒像个老太婆。结婚，我们看着你这副鸟样就头皮发麻。”
夏寒忽然用很低沉的语气说：“这次回家，发现我爸脸上长了皱纹，头发也少了好多。仿佛老了十几岁。你们知道原因吗？呵呵呵，还不是怪他生了个好儿子，来问他要账来了。一辈子操磨，早晚要被我气白了头。”他说到这里就笑了起来，笑容一如既往的迷人，其他几人觉得心里堵。
王川说：“你别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那样子很贱？”
张瑞他们也跟着点头。
夏寒不笑了：“我总算是明白了，人活在这世上，不能总为自己一个人活着。他们不就是想看到我们成家吗？不就是想看到我们安定下来吗？这要求真的很简单，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的跟他们闹？”
王川拿出几瓶啤酒，噗——的一声，打开一瓶递给他们，又给自己打开一瓶。往肚里狠狠灌了一大口。喷着酒气说：“我们有时候真的不是人。”将剩下的啤酒往茶几上一放，起身去厨房走了。
夏寒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胡乱跳了几个台。电视里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提不起劲。其实不管现在电视里播放什么他都提不起劲，没有那心情。张瑞他们也没有心情打闹。
王川从厨房回来，将袖子撸起。说：“鸡炖好了，过来搭把手。”周文起身跟他去了。
夏寒转脸对张瑞说：“谁都不会想到，我们豪爽的王大侠竟然烧得一手好菜？”
张瑞说：“我看他是嘴馋，硬是让那张嘴逼出来的。”
夏寒点头认可他的观点。
王川端着一个锅出来：“香菇炖鸡，你们有口福了。看看，干辣椒炸的脆香，加上生姜大蒜一起炖，炖到一半的时候再放香菇。吱吱，这汤放温了喝上一口，保证沁到心脾里面去。”
周文跟在他后面出来，将一块帕子放到茶几上，拉平了。王川将锅放在帕子上，拍了拍手。几人像是饿虎般急忙分发筷子。夏寒又去拿杯子，撬开啤酒，给几人杯子倒满。迫不及待的伸筷子进锅里去搅。张瑞连连点头：“嗯，不错不错，就凭这一手就能骗不少美女。王大厨将来要是没有出路的话不如去开家小餐馆，保准客满。”
王川也凑趣说：“真的吗？我还就有这个打算。”
夏寒指着王川对张瑞说：“你看他那吃相，像不像辛弃疾的那句诗描绘的意境——气吞万里如虎？”
张瑞点头：“是够豪迈的。”
王川瞪着夏寒说：“总比你那小模小样来的好。没听过‘男人吃饭如虎，女人吃饭过数’吗？就你那样子，跟个女人有什么区别？”
夏寒说：“这叫文雅，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粗鲁？”
张瑞补了一句：“你要不要再掐个兰花指，那样就更文雅了。”几人在心中想象夏寒捏兰花指的模样，笑了个前俯后仰。
“张瑞，你还真是两面派。”夏寒想想还是不解气：“笑，再笑小心噎你们半口气。”
张瑞笑够了说：“别笑了，还是向人家周文学习，闷声大发财。
周文得意的说：“没事，你们笑你们的，我吃我的，碍不着！”
这已是他们不知道第几次在一起吃饭了？反正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就会笑声不断。也不管是苦笑还是开心的笑。
酒足饭饱后，时间又变得无聊起来。
“整天无所事事，人生到这一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瑞说：“那就不要说，过一天算一天，过不下去再想办法。”
王川在VCD里面塞一张许巍的专辑，音响开的老大。许巍那低沉苍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许巍的歌永远透着浓浓的忧郁，那忧郁就像冬天山顶上的雨雾，化都化不开。
“让我们干了这杯酒，好男儿胸怀像大海。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这笑容如此纯真。”听着听着，夏寒心中就有了一股悲伤。
散伙的时候张瑞问王川：“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到哪里去？”
王川想了想说：“山东，在那里呆惯了，人熟。”
周文说：“嗯，到时候一起走吧。”
他们问夏寒，夏寒则说：“别问我，我不知道。就算出去打工也不会跟你们在一起。”
几人问他原因。他回答：“跟你们在一起永远也长不大。我一个人出去，让环境逼着我不得不长大。”
王川说“也行，我们一起努力吧，总有一天，要让笑容重新回到爹妈的脸上。”最后他说：“今天就当告别吧，以后走的时候说好了，谁也不准送别。”
“你以为我们稀罕你呀？”
出了门，一眼就看到远处青山苍翠，白云高远。夏寒只觉心胸一下子开阔起来，所有的忧郁忽然间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蓬勃向上的血气。
人就是这样，总会无端的伤感，又会顽强的挣扎。也许拼尽全力，只为了追赶一朵白云。跨越千山万水，却依然影踪渺茫。可努力过后，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会觉得欣慰。
夏寒带着微笑发动了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