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芝和李姿一起从办公室里出来,已是华灯初上之时。在学校门口与李姿相互告别过了之后,苗芝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回味着李姿所说的话,一边考虑着回家后如何与可可谈关于竞选的事。
据李姿谈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苗芝逐渐确定了三个基本判断:
一是从各方面综合实力来看,蒋帆在班里竞争实力是最强的,也就是说没有人可以是蒋帆的竞争对手,对于班长职位他是志在必得的,田可即使想当班长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二是田可凭实力根本没法与蒋帆竞争,最大可能是竞个委员,而且学校里从领导到教师,包括李姿在内,是没有人希望田可选上班长的;
三是如果田可万一竞选班长成功,那么田可和蒋帆之间,两个孩子的家庭之间,关系将是非常尴尬的。
不错,根据文件精神,竞选是公平公正的,但从实际情况来看,往往存在许多现实问题。在苗芝看来,儿子参选之事越想越感觉有点复杂,待田耕回来,还得认真策划一下。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必须做好儿子的思想工作,让他打消关于竞选班长的念头。
蒋帆是蒋宇和丁静的儿子。蒋宇与苗芝是大学同班同学,现为县教育局分管政工人事的副局长;丁静与苗芝则同在县二中工作,苗芝当高中政治教师,丁静当总务主任兼出纳。当年苗芝从乡下调动进城,顺利调进县二中,还是丁静出了面,蒋宇帮过了大忙的。两家同住一小区,时常礼尚往来。如果田可竞选上了班长,就意味着将蒋帆拉下来了,那么以后他们与蒋宇夫妇俩的关系将该如何处理?这当然是苗芝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苗芝最大的顾虑就在此,正是这种顾虑,促使她犹疑起来了,就只好忍痛割爱,违心地劝阻儿子放弃班长了。
回到家里,进了书房,只见田可正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苗芝感到奇了!平时儿子放学回来,总是先抓紧做作业的,之后才让玩电脑,其实除了周末和周日,平时只能应付作业,是根本没时间玩电脑的。
“可可,是怎么一回事啊?作业做好了?”苗芝走过去,站在儿子旁边,看着电脑上儿子在做些什么。
“老妈,我正在看学校关于竞选干部的文件呢!”儿子一脸兴奋。
看样子,田可真的来劲了。
田可此时正在兴致勃勃地浏览着学校网站上一个关于认真做好学生干部竞选任职工作的通知的文件。这正是下午会议上叶副校长所提到的那个文件,也是这次竞选干部的基本依据。
苗芝知道,田可从小就想当班干部,特别想当班长。在他看来,当班长是相当风光的事,尤其是一旦当选上了班长,就有机会当选学校学生会干部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上小学6年和初中2年,他一直都在当小队长或小组长,手臂上老是别着一条杠,这在亲友熟人面前,总让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哥们蒋帆则总是当班长,还当上了大队委干部和学生会副主席呢,当大队干部时手臂上别着三条杠,看上去也就风光极了,也让田可羡慕极了。
在田可看来,老师似乎对蒋帆总是特别青睐垂爱,官运也特好。他还一直不明白,老师为何总是提名蒋帆当干部,也总是能当选上。在小学里,蒋帆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当着中队长,高年级时还当过副大队长;进入初中后,仍一直当着班长,当然都是班主任老师重点提名推选的,也都是能顺利选上的,八年级时还当上了学校学生会副主席呢。正是由于当了干部,蒋帆在班里看起来很是风光的,不时地对同学们发号施令,在学校召开的学生大会或活动仪式上,他经常在站在主席台上,这在田可看来是多少威风的事啊!
于是,田可对蒋帆总是羡慕不已,也时常感到很自卑,心理上便时常感到很不平衡了。他老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田可也能当上班长,最好也能当上学生会主席,那该多好啊!他还了解到,如果在九年级能当上了班长,还有机会当学生会主席呢,当然当个副主席或者什么部长,也是蛮不错的。如今有了这么一个竞选机会,他怎能轻易放弃呢?
苗芝坐在儿子一旁,一边与儿子一起浏览着文件,一边聊了起来。
苗芝:“可可,会议开过了,文件也看过了,你现在有何打算?”
田可:“按既定方针办,参加竞选呗。”
“竞选是要靠实力的。你有竞选班长这个实力吗?”苗芝表示疑惑。
田可:“是啊,从目前情况来看,我的实力条件的确还不行,可能不仅比不上蒋帆,还比不上班上很多同学呢。不过,条件是可以创造的,竞选我是一定要参加的,我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苗芝:“你觉得自己通过努力,有可能选上吗?”
“当然是有可能的。公平公正嘛,其实我的基本条件并不比哪个同学差,差的只是没有给我机会。以前如果老师提名了我,我早就当上班长了。”田可一脸的不大甘心,“再说可以试一试嘛,不试怎么知道呢?老妈,你可不能打击我的积极性啊!”
“是啊,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你有这个想法,就试一试也无妨。妈妈和爸爸一定是会支持你的。”苗芝继续试探着,“凭你目前实力,你有几分胜算?”
田可:“我已想好了,我已将竞选目标调整为两级:一是最低目标,即争取当选委员的最低票数,以成功当选委员;二是最高目标,即争取最高票数,以成功当选班长。其实,这两级目标是不矛盾的,只是票数多少的区别,能当班长就当班长,当不成班长就选个委员干干。当然,我是会向最高目标冲刺的。你看怎么样?”
从田可的话里以及说话的神态上,苗芝看出来儿子是相当看重这次竞选机会的,是绝不会轻易放弃他的追求的。凭心而论,她很希望儿子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通过努力,能成功地实现他的政治抱负,即当选上班长。她实在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她必须理智地处理好这件事。
“可可,你有没有考虑到,毕业班了,明年要参加中考了,你的升学目标应该是重点高中,因此我们不能将过多的精力放在竞选干部上,而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这才是正事。”苗芝尽量选用商量的口气,“因此,我们能不能考虑将竞选目标调整一下?”
“怎么个调整法?”田可睁大了眼睛,看着苗芝。
苗芝:“就是别分什么最高最低了,现实一点,就一个目标,也就是设法选个委员干干,不要竞争什么班长了。怎么样?”
“哪怎么行?有机会可以选班长,却不努力争取,这不是傻瓜又是什么?”田可有点激动起来了。
“你有没有考虑到,你们班一直是蒋帆在当着班长,你如要竞选班长,就势必意味着与蒋帆争当班长;还有,你若真的选上上班长,那么蒋帆怎么办?你们以后的关系又该如何相处?这些你想过了没有?”苗芝进一步试探着。
“谁说一定要让蒋帆当班长?谁说我田可就不能当班长?谁有能耐就应当由谁来当呗!”田可一听苗芝说这句话,就来气了,振振有词地强调说,“再说学校不是在鼓励大家公平参加竞选嘛。我倒觉得,你的这种思想认识是绝对有问题的,你的这种态度也很需要应当端正一下才是!”
苗芝一时语塞。她实在没料想到儿子在这个问题上如此较真,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儿子。
“老妈,你有没有想到,我如果当上了班长,就有机会当个学生会干部了,就意味着最有机会评上优秀学生干部了;一旦被评上了,那也就可以在中考成绩中加分呢。”看来,田可人小鬼大,想得蛮复杂的,“再说了,为了班长这个位置,我可以盼穿双眼,盼了不知多少年了,我怎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苗芝:“儿子啊,老妈非常理解你,也很希望你能如愿竞选成功,只是不论怎么样,你总不能与蒋帆这个哥们对着干,一定要争个鱼死网破吧?”
“我反对!看问题怎么可以这么狭隘呢?大家都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机会是均等的,条件是一样的,这明明是公平竞争,怎么认为是对着干呢?”田可让苗芝看正在电脑上浏览的学校文件中的一段话,“其实,根据学校文件这一条规定,蒋帆不应该再当班长了,甚至不能再当班委一般干部了。”
苗芝凑过去看了看。这段话的大意是,学生干部产生任职要坚持定期轮换制度,任职期满后要及时组织换届选举,原则上新一届学生干部候选人要坚持在未担任过相应职务的学生中产生;在还有学生未担任过干部时,已担任过干部的学生不宜再担任。
不过,苗芝注意到了,这段话最后还有这么一句:“确因工作需要并经学校分管领导同意,个别学生干部可连任。”
苗芝觉得这句话既体现了灵活性,同时给有关方面留足了相当大的自由操作空间,其中“确应工作需要”,理解起来弹性很大,回旋余地自然也是相当大的。她让田可仔细地读过了文件中的这句话,认为蒋帆虽已当过了两届班长,仍是很有机会连选连任的。
“蒋帆是老班长了,肯定是要参加竞选的,而且肯定要竞选班长职位的。如果你也要竞选班长,那么你们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处理?”苗芝提醒着田可,“你们是多年老同学,还是好朋友,千万不能为了竞选而伤了和气。此事不能意气用事,还得从长计议,待爸爸明天出差回来,我们好好地商讨一番再作决定吧。”
“这还有什么可商讨的?真是的!”田可不当一回事。
“狂什么狂?”苗芝轻轻地拍了一下田可的脑袋,“抓紧关掉电脑,先做作业去吧。”
苗芝觉得自己已没法说服儿子了,其实她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看来只能待田耕回来再商讨对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