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两年前,一条黑漆漆的矿洞改变了我的一生。我似乎死去,却又活了过来。在这个尘世之中,忘记了一切。我开始寻找自己的过去,却发现了一场场阴谋,而我正是阴谋的主角。整件事,从一条黑洞洞的矿洞开始,他将在哪里结束,我正在寻找之中。
黑夜中,街旁角落的一个房间早早的灭了灯。一整晚,我都沉睡在一个梦中,那个梦,那条狭长而又黑暗的通道。我深陷其中,不停的向前走着。感觉有些无法呼吸,于是用尽力气扩充着那早已容不下一丝空气的胸腔。越来越难受,我快要窒息。
清晨,我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背脊正贴在满是冰凉冷汗的床单上面,我身在一个房间之中,正躺在一张铁架子床上。
房间,这就是我的房间,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我坐了起来,习惯性的用右手向桌子的位置抓去,我的左边是一面墙。房间很小,窗户下面是来来往往过往的人群。
几下穿好衣服,第一件事是打开电脑。
电脑?我的手明明是空荡荡的悬在半空,电脑哪去了?我看向了自己的电脑桌,上面空空如也,电脑神奇的失踪。可恶,我大唾一声。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警察不会管我这样的小角色。
小偷再一次光临了我这个小房间,或许我就是小偷眼中的容易下手的主。
没办法,电脑没了,手机也在前几天被偷了。但我还得上班,不知道时间很容易迟到。只能推开窗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
看来时间不早了,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急急忙忙的向着公交车站赶去。
我的生命就好像一个梦一般,我一度什么都忘记了。最近,我想起了一些东西,我的曾经。
我曾经的工作,电的使者。我是一个变电站的运行人员,我记得这曾经是我的自豪,因为我们是电的使者。在风雨中狂奔,一次次的抢修,一次次的保证安全生产。
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我曾认为,我会是一个有用的人。三年前的一天,一场焰火结束了一切。我因为那次事故,而失去了我的左臂,“电弧”这是许多人都不愿意提起的东西。
因为见识过的人,心底都埋着深深的痛。上万度的高温,可以融化任何的东西,当然也包括我的手臂。自此,我离开了我的工作岗位。虽然接上了假肢,但我的心已经被打上了恐惧的字眼。我无比的害怕,害怕任何关于电的字眼,它成了我心中的噩梦。
天使堕落了,我在城市中游走。我却发现,除了跟电有关的东西,我一无所知。
我叫陈天唯,一个无比普通的名字,加上一副无比普通的长相。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用了二十五年的标签,是区分我与别人不同的唯一的工具,而不是独一无二。
而此刻,我要做我的第二份工作。一个农民工而已,在工地上挥霍汗与血的工作,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工作。
挤上公交车,沿着熟悉的街道观望着风景。白天的城市,走过的大多是些匆忙的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奋斗着。阳光,遮挡了夜晚的灯红酒绿,许多人在为生活而打拼。直到夜晚,才会放肆一下。
而我的未来是什么?这是我曾经想得最多的问题,每次我想到这,我总想沉默下去。然后用另外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傻子,二十五岁路还很长,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否则,你怎么能算一个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我只是个活着的人吗?我摇了摇头,或许是吧!也或者,不是的。我不是一个活着的人,我的灵魂早就死了。
我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怎能算一个活着的人,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这是我的故事,两年前,我被人从一条隧道里拖了出来。一个煤矿的矿洞,满是黑色的煤灰。当我醒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不记得。到后来,慢慢的想起了一些事情,却忘记了所有的人和名字。
这是一个迷,我的曾经和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深深的埋在了那条矿洞之中。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矿洞之中。
但,我肯定有亲人和朋友。汽车在摇晃着,我翻出了我的记忆。从我开始记事起,到昨天晚上睡觉躺下。我胡乱的抓了一把口袋,三个硬币,一百三十五块钱,这些都是真的,我的记忆没有问题。
但是我的记忆,没有我的亲人,或者朋友。他们是谁?空白,一片空白。我似乎什么都记得,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盘江南路到了。。。”正当我沉思之时,公交车内响起了那熟悉的女音。盘江南路,便是我的工作地点了。我是一个农民工,在别人眼里猪狗不如。熟练的下了车,穿过一条狭长的巷道,然后来到一栋在建的房子前,这是我的第二份工作。
房屋的楼层已经修了很高,钢铁的架子里面,还有层钢筋混泥土的架子。这房子,就是我们洒了汗水而盖成的。而他的成本,除了我们的工钱,便只有材料和土地是成本。廉价的劳动力,廉价的材料和土地,最后却让房子卖价惊人。
我习惯性的走到了签到处,每个工人上班,都要到签到处签到。然后再在工头的带领下,进入各自的工作地点。
走到签到处,我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陈天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让我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字写得可真丑。
“喂,你过来。”“对就是你,叫陈天唯的。”签到处的老头冲我们这边叫了声,我们全部都看向了签到处的老头,不知道他在叫谁。陈天唯?不就是我吗?我看了看旁边几人,莫名其妙的走向了签到处。
“叫我吗?”我露出了那淡定的笑容。
“行了,你是新来报到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老头打量着我说道。
“我。”我看了老头一眼。“我休息了一段时间。”
休息,我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忙其他的事情,只有在身上没钱的时候,我才会回到这里。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在寻找我的过去,别人会把我当疯子或者傻瓜。
“行了行了,今天缺人,你凑合着上吧!”说完低下头去看着他手中的晚报。
太阳高高的悬在天空之上,冷冷的注视地上挣扎的人们,丝毫不管他们的死活。我爬上了高高的钢铁架子上,然后挥动着手中的钢管,继续将钢铁架子搭高,似乎在建造通往天界的阶梯。
阳光,如同悬在头顶的一个大火炉。我能听到毛发烤得卷曲的声音,还有那难闻的焦臭味。我有些头晕目眩,脑袋昏昏沉沉。听着远处工人的吆喝声,我努力的控制自己保持身体的平衡,然后坐在了钢管上面,在二十几米的高空之上俯视着身下的一切。
地上,一个人影迅速的朝我的方向走来。手中的高音喇叭狠狠的咆哮起来,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一般,传遍了整片天空。
“该死的,谁让你休息,你还想不想要工钱。”工头手中的喇叭对准的方向就是我,这个坐下钢管上,脑袋被太阳烤昏的年轻人。
虽然这声音无比的大,我却听得模模糊糊。头有些昏沉,像回到了梦中,穿越一条狭长的通道,无限的通道,越走越焦急。无比寂静的通道,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老鼠的尸体遍地可见。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他通向地狱的大门。
“嗨,嗨,我说你在干什么,不行就滚。”工头似乎还在咆哮着,而我还在腐臭的通道里找不到出路。头昏昏沉沉,手中紧握的扳手也在同一刻从手中滑落,然后狠狠袭向地面上的一个身影。
“啪。”扳手砸在离工头一米远的位置,我被这清脆的声音唤醒。通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刺眼的阳光。“对不起。”我刚想站起来道歉,可是身体的无力感,已经让我再度昏沉下去。
“该死的,你想杀人是不是。”地面上,一次次传来工头的咆哮声,而我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二十米的高空,我的身体一歪,然后向着地面翻落下去。在空中旋转着,我还仅有的一丝清醒,此刻彻底的被恐惧占据。
我,我,我叫陈天唯,我记得自己的所有事情。然而却不记得,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记得自己的学生生涯,记得自己怎么走出校门,却不记得和自己相守几年的同学。我忘记了所有的人,忘记了所有的名字。
什么时候的事,我也忘了。我只记得,我曾经面对过死亡,“电弧”这是我一生也不想听到的字眼。他给我的,不是重生,而是等待灭亡。
而现在,我又要面对死亡。从二十米的高空往下掉,地面上是一根根的钢筋,还有砖头。没有谁能够再想到幸运,而我想到的是自己的过往,一切都只是记忆而已。
刺眼的阳光开始一点点的消失,白昼慢慢的转为黑夜。刺鼻的焦臭味,那种殡仪馆烤焦的尸体,人们的欢呼声,仿佛在期待世界杯赛场上足球与守门员最后的搏斗,然后一头载进门框里。
我在下坠,地上的钢筋砖头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深深的嵌进我的肉里。恐惧,我的思维已经完全停止,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兴隆,突然这两个字闪现在我的脑中,但我的脑袋根本无法思考。
饥饿的工地,没有任何的乐趣,我成了众人期待的好戏。可是,我却没能如愿。因为烧伤事故之后,我便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任何时候首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所以,刚上钢铁架子上,我便挂上了安全绳。在高空之上,我仅仅坠下两米的距离,就被背上的张力拉的生痛。安全绳拉着我,在空中一弹,之后撞到钢管之上,发出那种沉闷的响声。
好戏没了,所有人有些失望,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手里的工作,因为下一秒,肯定会传来工头野兽般的咆哮声。在这里,这样的声音就是魔咒,人们不相信上帝,只信仰这声音。
我中暑了,从没想过我身体会差到这种程度,差点就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幸好我的习惯救了自己。否则,我此刻已经四仰朝天的躺在地上,等待众人的观赏。也或许,脑袋被摔破了,从里面流着脑浆还有血液。红白相间的液体檫得我全身都是,人们看了恶心,就不会再观赏我。
这些都是题外话,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从这二十米的高空下来。悬在高空之上,安全绳是挂在我的双肩和肚子上,然后由背部延伸出来。像鸟儿的翅膀般,然而现在我讨厌这样的感觉,我只想回到地面。
苦苦的等待,万恶的工头。我只希望他仅仅是对工人严厉一些罢了,希望他原本也是和蔼可亲的人,是个善良的人。否则,不知道我要在这里挂多久。
然而,我已经无法坚持下去。脑袋越来越混乱,恶心的感觉,想吐。脑袋昏昏沉沉,我在用自己的意志保持最后的一丝清醒。快救救我吧,我心里一遍遍的祈祷着,声音已经沙哑,五官都已经失去了作用。
呼吸越来越困难,那些令人作呕的气息,一次次灌进我的鼻孔。我被口水呛到,快要快要失去呼吸了。黑暗的通道,没有尽头,只以他冷漠的神情,淡淡的看着我。我的心里打了一个寒战,好冷好冷。
又回到了这个通道,潮湿,腐臭的通道。老鼠的尸体,偶尔也有人的骨架。水声滴答滴答,一脚踩下去,水四处飞溅的声音,组成了一组完美的乐章。
我在通道里面狂奔起来,黑暗的通道,我的头已经磕到无数次。但是没有疼痛,我知道我是在梦中,也或者我曾经经历过这一幕。
我的脑海除了这条通道,兴隆,两个字也在我的脑海回放着。兴隆兴隆,我不知道他的意思?
迷迷糊糊的,我的右手一痛,一丝清凉的清泉流进我的嘴里。清爽的感觉消除了所有的暑意,我动了动眼皮,刺眼的光一瞬间掩盖了所有的一切。
“该死,他醒了。”一个声音在我身边响起,那么熟悉又让人陌生的声音。没错,那是工头的声音,是他救了我?那个咆哮的野兽,他救了我?
我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怒目横眉的工头,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嘴角逸出了一句不愿出口的话。“谢谢你。”我看着工头的眼睛说道。
“该死,谢我什么。正式告诉你,你被解雇了,休息下你就可以走了。”工头仍然是朝我咆哮道,眼睛在我身上游移一阵然后又看向了远处的钢铁架子。
我醒了,一些救活我的工友,也都相继离开。我很想和工头再说说话,可是他却一直拿着手中的大喇叭朝着远处大喊着,我丝毫插不了嘴。我被解雇了,这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我根本上不了这架子。